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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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強中手 驚濤乍現

離著這片陋店百多步外,有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荒地和道路中間,不知為什麼築著一條高低不勻的殘剝土堤,堤頂上還錯落栽植著樹木,而那些枝葉並不茂密的樹林,看上去也高矮不一,枯黃瑟縮,不帶生氣,但是,這堤和堤頂的樹,卻堪可掩遮那片荒地。

引著燕鐵衣自土堤的頹陷處繞進荒地,秋雲回眸一笑:“怎麼樣?這裡風水不錯吧?”

燕鐵衣鬆鬆握著韁繩的手,任由馬兒自顧自的一邊徜徉,他左右盼視,並不怎麼帶勁的道:“辦這種事那裡都行,地方如何,並非重要問題。”

走到荒地中間站定,雲秋雙手一拍:“現在嗎?”

燕鐵衣平靜的道:“且慢。”

格格一笑,秋雲道:“你有點含糊,還是有點緊張?”

燕鐵衣卓立如山也似的道:“別把你自己捧得那麼高,以你而言,還不至於使我有這樣的反應。”

秋雲道:“那麼,為什麼叫‘且慢’?”

燕鐵衣道:“有件事,我還不明白。”

秋雲柔柔,的道:“問吧,但有所知,無不奉告。”

燕鐵衣低沉的道:“你是如何追上我,找到我的?”

長長‘哦’了一聲,秋雲道:“問得好,這也算是個小小的祕密,但我無妨告訴你,因為,你洩漏出去的可能性並不大了——記得麻三這個人?”

燕鐵衣道:“‘老娃子’?”

秋雲笑道:“他是個畸形的株儒,所謂‘矮子矮,一肚子怪’,他之所以生成那副德性,據我想,主要因為他是長心眼不長個頭,才落得一輩子三寸丁;在‘大龍石’他在遞交那株芝草給你的時候,曾出其不意的向你撲襲,可對?”

燕鐵衣道:“不錯。”

秋雲道:“但他卻未能用他的‘黑鷹爪’傷著你,更被你的快劍割裂了衣襟一角是麼?”

笑笑,燕鐵衣道:“似是如此。”

秋雲狡詰的道:“不過,他雖然未能達到主要目的,卻已完成了次要計畫,表面上,他鬧了個灰頭土臉,但另一方面,他已暗裡將一種名叫‘百里香’的特製粉末灑到你的頭巾及衣衫上……”

微微一怔,燕鐵衣道:“‘百里香’?”

秋雲笑吃吃的道:“是的,‘百里香’,那是一種細如灰粉的末子,淺黑色,而且根本沒有重量,這玩意附著性極強,一經沾灑於物,很快便會滲化浸融,以人的嗅覺來說,它是毫無味道的,然而,對於訓練有素的‘金毛犬’,這股氣味卻濃得宛似凝形了;‘百里香’沾上任何人物體,都可以保持其異味三天不散,所以,你溜得夠快,我們的‘金毛犬’卻循著你身上散發出來的‘百里香’味道,引著我們一路找到了你,準確有效的很,而且,毫不費事。”

燕鐵衣恍然大悟,卻火大了,他悻然道:“逭主意可是麻三那武大郎出的?”

秋雲笑道:“不但主意是他出的,‘百里香’與‘金毛犬’也是他自備的屬件!”

咬咬牙,燕鐵衣恨聲道:“好個老小子……”

秋雲道:“此事內情,你已經知道了,還有其它什麼要問的嗎?”

燕鐵衣搖頭道:“暫時沒有了。”

踏前一步,秋雲的語氣同神態突然轉為陰狠——有如一個施術之前女巫的變形,變得恁般怖厲又獰獰了:“既然沒有要問的了,燕鐵衣,你還等什麼?”

燕鐵衣視若不見,大馬金刀的道:“等你出手呀!”

秋雲冷銳的道:“你防著了,燕鐵衣,我很快。”

雙臂環胸,燕鐵衣安詳的道:“我亦不慢,所以,最好你也多少留神。”

站在那裡,秋雲的左手朝腰間微按,‘錚’聲輕響——輕響才入人耳,一倏白虹,已閃電也似彈向燕鐵衣的小腹!

燕鐵衣身形微挪,秋雲已到了他的頭頂,藍汪汪約三角形錐影布凝成宛若千百條鑽動的毒蛇頭,呼嘯罩下。

貼在地暴掠,燕鐵衣在掠飛的過程中,長劍蓬射四揚,晶瑩的光芒,參差為一個隨著他動作而旋舞的光輪,連串的金鐵交擊傳出,秋雲俏生生的站定在五步之外。

燕鐵衣注視著對面的這條‘小白蛇’,‘太阿劍’拄地,一泓秋水也似的鋒刃,幻映出森森寒意,也襯託得他那張天真的孩兒臉益加深沉了。

秋雲笑道:“確實不錯,你果然有幾下子!”

燕鐵衣淡淡的道:“待你贏了我,再批評不遲。”

秋雲的右手上,握著的是她原來圍紮在小彎腰上的白色錦帶,但是,這條錦帶如今在她手上,並非軟塌塌的垂向地面,而是強性極強的微顫著成一個斜度在抖動,顯然,那倏長約五尺,寬上兩指的削薄錦帶之內,另包縫蓍什麼極具韌性的金屬條片;她的左右上,是一隻尺許長短約三角形錐牙,藍汪汪的矛面稜脊,襯陷出三條可怖的血糟,這件傢伙,一看就知道是專門設計來要人命的!

展露出那口特具缺陷美的牙齒,秋雲道:“我們再試試。”

燕鐵衣道:“這次,你要更加小心。”

噓了口氣,秋雲道:“別小看了我……”

‘我’字剛剛才形成音韻,那條白色錦帶已幻化成漫天的雨,一下子捲住了燕鐵衣的周圍。

突然間,燕鐵衣身影偏斜,隨著對方暴洩的錦帶急速起伏上下——宛若是那種強勁的風力把他扯得飄浮了,‘太阿劍’毫光如烈日貫雲,一指而出!

吃吃笑著,秋雲鬼魅般滑動,左手錐矛業已不可測的剌向燕鐵衣背脊——來勢之快,似是它早已靜止在那個角度一樣!

燕鐵衣驀而側回,快不可言的順著錐矛的斜面倒滑,長劍穿自左臂之傍,彷彿冷焰流光,倒灑向敵!

白色錦帶猝顫如曲虹,將百次斬劈融為一個形像,兜頭卷落,削薄的帶沿割裂空氣,發出尖銳的泣號,迫使燕鐵衣退避。於是——

燕鐵衣的長劍暴翻,縱橫的,交熾成形影色色的光之圖案在剎那間變化出千奇百怪的映像,絞截擊撞著白色錦帶。

藍芒一束,就在這時指向燕鐵衣眉心。

燕鐵衣沒有躲,同樣的,他的‘照日短劍’也以電掣般的芒彩閃射向‘小白蛇’秋雲。

彼此之間,在這一招上沒有技巧可言,純係比快!

藍色的,白色的光華從兩個相反的方向穿射,肉眼看去,幾乎速度一樣,但是,陡然間,秋雲六個空心觔斗翻山了三丈之外。

三丈的距離中,點點滴滴灑印著迤邐的血跡,濕漓漓的,殷紅的,而且,新鮮得剛從人的身體裡流出。

秋雲的右肩上,業已是腥赤一片!白衣浸紅,越見豔麗!

好整以暇的,燕鐵衣正在以他的拇指與食指拭短劍的鋒刃——不知何時,他的長劍早已歸鞘了。

搖搖頭,秋雲顯得極為洩氣的沙蓍聲道:“還是你贏了……”

燕鐵衣微微一笑,道:“並不值得奇怪。”

秋雲瞪蓍眼問:“為什麼?”

冷冷一哼,秋雲道:“你很狂!”

燕鐵衣和顏悅色的道:“秋雲,你以為我的江山,我的名聲,我的威望都是如何得來的?靠吹噓麼?渲染麼?誇大與自我沉醉麼?抑是向人苦苦哀求方始有成?當然都不是,我是靠我的真才實學加上辛苦奮鬥,經過了多少年的努力與無數的坎坷,才有了今天這點小小的局面,我用我的本領創造了基業,也用我的本領保障我活到了現在,你低估了我,所以就要吃虧了。”

秋雲忽然笑道:“燕鐵衣,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個傷害我的人?”

燕鐵衣平淡的道:“這不足奇,秋雲,我曾遭遇過許多誇言不敗的人,而這些人一旦與我動手,就幾乎沒有一個不掛見紅的!”

秋雲嬌媚的道:“方才你那一劍,我輪得無話可說,但我心有不甘,而且我恨你,這一點,你想得到?”

點點頭,燕鐵衣道:“你是這樣不易心甘的女人,你這樣說,可是要再試試?”

秋雲又臉色陰暗的道:“如果仍以我個人的力量來說,不必再試了,你比我快,修為也比我精湛,然而,我一向有個原則——我決不放過傷害我的人‘也就是說,我要報復!’燕鐵衣閒閒的道:“每一個失敗的人都會有你這樣的想法,不這樣想才令我意外,問題是,秋雲,你非我之敵,至少,目前來說你是難達報復之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