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四

第十一章 八虎將 恩怨情仇

在“旗斗山”山腰上,突出一片平陽地,四周圍滿了濃密的黑松樹,形成一圈天然的屏障,在這片平陽地靠著山壁的那邊,便是整整齊齊擺成“同”字形的石砌屋宇,三排高大堅固的石屋,圍繞著中間那座特別恢宏的建築。

天已入黑,當燕鐵衣與屠森掩進到這“八虎將”盤據的老窩所在時,但見幾排石屋中燈火通明,人影幢幢,敢情正是進晚膳的時間。

伏在一株枝幹盤虯的黑松之後,燕鐵衣朝前窺探了片刻,低沉的道:“他們正在吃晚飯,屠兄。”

屠森冷冷的道:“怎麼樣!”

燕鐵衣道:“何妨等他們吃飽了再說!”

瞪了燕鐵衣一眼,屠森火辣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等他們吃飽喝足,好有力氣來收拾我們?”

燕鐵衣搖頭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遲早都會是那樣的場面,我們何妨寬宥點?”

哼了哼,屠森道:“這也算是慈悲的一種?”

也有些火了,燕鐵衣道:“隨你吧,我是幫場的,正主兒是你,你想怎麼樣悉聽尊便,強賓不壓主,我附諸驥尾,還有什麼話說?”

屠森道:“這才像話,我們這就上,孃的,他岑二瘸子搶了我的女人,我恨不能剝他的皮,事到臨頭,這頓安穩飯他就更別想吃了!”

燕鐵衣冷冷的道:“我說過,我只是‘附諸驥尾’而已!”

站了起來,屠森笑得極其陰沉:“燕鐵衣,記住了,可不作興抽我後腿!”

燕鐵衣板著臉道:“這是什麼話?”

於是,屠森大步踏出鬆影的掩護,就好像專程趕來赴宴的貴賓也似昂首闊步,旁若無人的往前面那幾排石砌屋宇走去。

當然,“八虎將”這老窯裡並非是“無人”的,他們也早有著必要的警戒與防範了,屠森與燕鐵衣的身影方才出現,屋角陰暗處,已突的響起幾聲厲叱:”什麼人?站住!”

“幹啥的?不準再往前走!”

屠森步履如常,照直前行,連回答一聲都懶得張口,燕鐵衣跟在他後面,就更不便表示什麼了……

屋簷下,倏忽閃出三條身影,一式的黑色勁裝黑色頭巾,映著屋裡的燈火,刃芒閃泛,三人甫始出現,已往上圍了過來。

屠森視若無睹,筆直往中間那幢房子走去。

三名放哨的大漢不禁勃然大怒,齊齊橫過鬼頭刀,為首的那個大吼道:“狗雜種,你是活膩味了?叫你站住你裝聾,這是什麼所在,容得你他孃的橫衝直闖?”

另一個也橫眉豎眼的咆哮:“奶奶的,包管不是好路數,先放倒了困起來再說?”

屠森接近了那三名漢子既不停,也不讓,對著他們中間硬往前闖!

三名黑衣大漢可真忍不住了,其中一個怒叱一聲,扁過刀揹來便砸向屠森腦殼!

然而,他刀背方始往下落,但見寒芒倏閃,這個漢子已殺豬似的長號一聲,打著轉子翻了出去,他的兩個夥計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也驀地撫腹弓腰,慘嗥著倒在地下。

屠森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仍舊大步邁向他的目標──中間那幢石屋,就好像那三個漢子的死活與他根本毫無牽連一樣!

燕鐵衣望瞭望那三條正在痛苦痙攣的人體,他已見過太多的死亡景像,他知道這又是斷氣之前慣有的掙扎形態!

打殺的聲響業已驚動了正在用膳的人們,一片驚呼怒叱聲中,四邊的石屋裡立即擁出了不少的黑衣漢子,他們都已抄著傢伙,一剎那時便將屠森與燕鐵衣包圍在中間!

但是,屠森面如泥塑木雕,仍然毫無表情的往前硬闖,腳步連一丁點猶豫都沒有!

人群囂叫喧嘩中,一名魁梧的黑衣壯漢橫往中攔,石破天驚的怪吼:“那裡來的王八羔子,你們膽上生毛了?居然敢到‘八虎將’的堂口來撒野?都他奶奶的壽星公吊頸,嫌命長啦?”

燕鐵衣生怕屠森又胡幹一氣,連忙趕上幾步,低促的道:“屠兄,屠兄,慢一點,現在正好罵山門,把正主兒引出來……”

他話尚未說完,屠森己身形暴旋,如帶也似的透亮光彩飛掣,除了那攔路的黑衣大漢一顆腦袋骨碌碌的拋上了半天外,四周圍上的人們也剎那時鬼哭神號的滾倒一地,有的斷臂,有的折腿,更有的被齊腰橫斬成兩半!

血肉濺灑中燕鐵衣大叫:“你這是幹什麼?”

屠森卻宛如一頭發了瘋的野獸,他雙目泛紅,嘴脣緊抿,“巨蘆刀”縱橫閃掠,翻掃斬劈,寒光雪映裡,斷體,殘肢,血雨齊飛並舞,一片慘嗥哀呼之聲,景像淒厲之至!

幾條人影便在此刻掠空而來,先是四個人從四個角度猝然撲擊,四種不同的兵器交相合聚,威力之強,難以言喻!

屠森的“巨蘆刀”暴展,在四射的冷芒蛇電中,“叮噹”撞響之聲充溢入耳,空中的四條身影落地,屠森的濫殺也被阻止了!

那四個人分成四個方位挺立著,八隻眼睛全像噴出火來似的怒瞪著屠森,呼吸之間,也全都那樣的急促沉重……

站在屠森身後的燕鐵衣,也被對方無形中圈了進來,他平靜的打量著這四個人──前面靠右的一個,身材修長,面如冠玉,一付恂恂儒雅的書生風範,只是手上那柄“月牙鏟”冷森森的有些霸道,左邊的那位,黑黝黝的如同半截鐵塔,窄額扁鼻嘴脣奇厚,斜舉著一條兩頭帶勾的生鐵扁擔,活脫要劈開一座山的架勢,後頭兩位,一個光腦袋的組橫漢子,豹眼鷹鼻,更見野氣十足,另一位,卻白白胖胖,麵糰團的“和氣生財”模樣,儘管瞪著那雙眼,依然有股子笑眯眯的味道……

書生似的那人冷冷的開了口:“朋友是何方神聖?我們又在何時何地開罪了閣下?是好是歹,總該先把過節交代明白,那有一上來二話不說便如此心狠手辣,亂開殺戒的道理?”

屠森僵木的道:“看樣子,你是‘八虎將’裡的老四‘玄虎’任宇澄了!”

那人十分冷靜的道:“我是任宇澄,你又是誰?”

屠森又望瞭望那半截鐵塔也似的彪形巨漢,生硬的道:“這是坐第五把交椅的‘巨虎’潘照奇……”

眼角瞟向那光頭仁兄,他又沉沉的道:“呃,老六‘瘋虎’薛敬堂……”

白胖胖的那位平心靜氣的道:“不用說,你也會知道我是‘八虎將’中倒數第二的‘無爪虎’全世暉!”

屠森突然“呸”了一聲,火爆的道:“其他三頭瘟虎呢?岑二瘸子呢?叫他們通通滾出,今天聚齊了你們,好一遭算賬!”

“玄虎”任宇澄峭銳的道:“朋友,你大概是叫鬼迷心竅了,憑你這塊料,還用得著我們八虎聚齊?就我們四個,已足夠送你上路!”

屠森冷淒淒的道:“瞎了眼的狗王八蛋,你放這種狂屁,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活祖宗是誰?”

任宇澄穩如磐石般道:“無論你是誰,你這項上人頭也再帶不走了!”

“瘋虎”薛敬堂粗悍的大吼:“老子眼下若不碎了你這野種,老子這薛字就倒轉來寫!”

“巨虎”潘照奇也咆哮著:“橫到‘八虎將’的頭頂上來了,這可真是新鮮事,不分了你這匹夫的屍掛起來,當醃肉賣,還讓人家以為‘旗斗山’的哥們都姓了‘孫’!”

屠森緩緩的道:“去把岑二瘸子那幾個人一起叫出來,讓你們湊成一堆,此較乾脆些!”

任宇澄不屑的道:“你配!”

屠森這一次倒是相當有耐性,他殘酷的道:“冤有頭,債有主,我這次來,主要是拎岑二瘸子的腦袋,你們只不過是陪榜而已,正主兒不伸頭,你們就不明不白的挺了屍,豈不太過窩囊?”

“瘋虎”薛敬堂霹靂也似叱喝:“什麼鬼頭蛤蟆臉?人樣都長不周全,居然也敢賣這等人賣的狂?你撒泡尿照照你那副熊樣,襯不襯你他孃的?”

潘照奇跟著大叫:“掠下這龜孫子,他劈了我們多少兒郎,我們便生剜他身上多少塊肉!”

微微擺手,任宇澄有些狐疑的道:“你與我們當家的有什麼過節?”

屠森狠厲的道:“不共戴天之仇!”

皺皺眉,任宇澄道:“有這麼嚴重?”

屠森暴烈的道:“你懂什麼?去把岑二瘸子叫出來!”

任宇澄打量著屠森,遲緩的道:“你是──?”

緩緩的,屠森伸手入襟,一聲清脆的聲響起處,淨亮如雪,寒氣森酷的“巨蘆刀”斜映於他的面頰之側,冷瑩閃眩的光華,明幻不定的照著他那陰狠惡毒的臉容,模樣殘布凶悍之極!

猛退一步,任宇澄神色大變,脫口驚呼:“屠森!”

冷峭的,屠森道:“不錯,‘天刀鏤魂’!”

就接在他這句話的話尾,三條身影自一側分開人叢走了進來,為首那個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人沙啞回應道:“你果然來了,屠森……”

說話的人年約五旬,業已禿了半個前額,乾巴巴瘦癟癟的身子,一張面孔又黃又扁,在燈火的映照下,鼻側腮邊還散佈著疏淡的暗黑麻點,那副尊容,的確令人不堪承教。

然而,人卻不可以貌相,這位其貌不揚的人物,即是北地自成一股勢力的領導者,獨闢局面的另一位大豪──“八虎將”頭一號“混世虎”岑雲,岑二瘸子!

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屠森霍然轉向岑二瘸子,雙目中宛似閃著淋淋血光,他的面部肌肉抽搐著,聲音裡煞氣盈溢:“岑二瘸子,你總算伸頭了……”

在岑二瘸子身邊那個體魄壯實,面部輪廓有如刀削斧鑿般稜角突出的人物,立時臉色下沉,鐵錚錚的道:“姓屠的,你嘴巴放乾淨點,二瘸子有你叫的?”

屠森冷冷一笑,微微昂頭:“就算你真是一條‘煞虎’吧,黃長定,你也嚇不住屠某!”

這位在“八虎將”中,高踞第二把交椅的“煞虎”黃長定,聞言之下暴烈的一笑,語聲有如撒了一地的冰珠子,又脆又冷:“我們就會知道你說得對不對,屠森!”

另一位跟在岑二瘸子身邊的人,是副赤臉虯髯的威猛生像,他端詳著屠森,四平八穩的開了腔:“模樣倒是挺歹毒的,屠森,今晚上來,只怕你是存了心要大幹一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