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九
第一○一章 老鬼河 孤狸顯尾
一路上,燕鐵衣與屠長牧都非常沉默,極少開口,越接近目的地,他們的心情越發凝重,他們所想的,所擔憂的,都是同一個問題,他們不知道陰負咎是否仍還活著?是否在忍受極人的折磨?
陰負咎那一身本領他們都清楚,能夠使陰負咎敗遭擄的人物實在太少,而陰負咎既然被擄,迄今尚不能脫困自救,可見在一種何等強大的拘束之下,一路吶喊到底了。
河邊生著一堆火,火光熊熊。
燕鐵衣、屠長牧、白飄雲父女等四個人圍著火光而坐,赤紅的焰苗在閃閃跳動著,反映得四張人臉上全染抹著一片朦朧的,暗紅豔豔的容顏,他們都沒有說話,都好似在專心聆聽那一側“老鬼河”河水的嗚咽,激昂的嗚咽。
空氣中散發著帶有清冽水味的芬芳,顯得冷瑟,透著沁人心脾的幽涼,火光在水氣的浮動裹閃亮,在一片幽涼的包圍中依然遞送著它的溫暖。
“老鬼河”的名稱由來,白飄雲曾經述說過,是個很平凡又帶著點玄異的傳說,很多年前,有一個年耄的老人在夜晚獨自駕舟返家,因為河水流急,不幸船傾人亡,這老人的陰魂不散,總是在河水裡呼喊哀叫,總是隨著一個個的波浪翻滾浮沉。
聽那河水的奔流激湍,倒似有點在吶喊呼叫,湧現的白色水花,可不是張張白髮白鬍的人臉在回轉,隱隱約約的回轉。
——呃,“老鬼河”。
忽然,白媚睜著一雙水泠冷的大眼睛,輕聲開口:“大當家,你在想什麼?”
燕鐵衣從沉思裹返回意識,他淡淡一笑:“我在想,我們在”老鬼河”到底找些什麼?”
屠長牧道:“趕天色一亮,我們循河朝下找,或許就知道找些什麼了。”
白飄雲道:“既然燕老弟貴屬在臨終之前留下這麼一條線索,便總有所指,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到”老鬼河”,明早我們大夥拿出點功夫,相信多少能發現點端倪!”
燕鐵衣嘆了口氣,正想說什麼,又驀地閉住了嘴,他表情略帶不解的傾耳向河的那邊聆聽,搖搖頭,又轉向岸的這一邊。
白飄雲目光四掃,低聲道:“可是聽到了什麼!”
燕鐵衣遲疑的道:“好像有人在呼喊……”
呵呵笑了,白飄雲道:“你可別中了邪,燕老弟,”老鬼河”裹那個老鬼只是一種荒謬的傳說!”
燕歡衣道:“不,聲音不似在河裹,像在岸上!”
白飄雲一怔:“在岸上?”
站起身來,屠長牧側走數步,靜靜傾聽了半晌,他道:“我也聽到了,是在岸上,隔著這裡還不遠!”
白飄雲不笑了,跟著走過去,隨即點頭:“不錯,是有人在叫喚,而且還像是個受了傷的人,狼妞,你過去看看!”
燕鐵衣立即道:“長牧也一起去!”
屠長牧與白媚迅速離開,沒有多久,已分左右攙扶著一個衣衫檻樓的漢子轉了回來,那漢子四十多歲的年紀,肌膚粗黑,透濕撕裂的布衫下,混身儘是淤傷,還有幾處傷破皮肉,血水涔涔,他是滿臉驚怖疲憊之色,一來到大火堆之前,更且嘴脣哆嗉,雙眼圓瞪,活脫是三魂去了二魂!
打量著這漢子,燕鐵衣平靜的道:“你好像被什麼嚇著了?不用怕,先坐下來烤烤火定定神,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那人僵梗的坐了下來,驚魂不定的望著眼前一張一張的人臉,好一陣子,那粗濁的呼吸才算稍漸平復。
白飄雲的笑容越見慈祥,有如天官賜福,他極其溫柔的道:“我說老弟臺,你倒是怎生弄成這副狼狽模樣?可是遇上了強盜?或是船在水裹翻沉了?你告訴我們,或許我們能多少幫你點忙。”
脣負抽搐著,漢子的一雙面頰也在抽搐,剛剛平復下來的呼吸聲又開始急促起來,黝黑的面孔上再度浮現恐怖之色。
恨不能伸手去接住那不停抽搐的肌肉,白媚火辣的道:“虧你還是個牛高馬大的大男人,怎的這麼個不好法?就算‘老兒河’,的老兒要拿你下去當替身,也犯不著嚇成這樣,好歹你還活著呀!”
白飄雲笑呵呵的道:“不必怕,老弟臺,即便有什麼事,我們也會替你擔待著!”
噎了一口氣,那人總算是抖抖索素的開了口:“你們……都是好人吧?”
白媚沒好氣的道:“莫不成我們幾個腦門子上還刻著一個”壞”字!”
瞪了女兒一眼,白飄雲忙道:“好人,當然我們都是好人,而且還是最熱氣,最寬厚的好人!”
那漢子這才定了心來,手撫胸口:“咳,你們不知道,我可是死裹逃生啊,才從閻王爺手上撿回一條命來……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我就被那些惡鬼抓住了……”
白媚冷冷的道:“清風明月,那來的惡鬼?”
打了個寒噤,漢子吶吶的道:“看起來,各位大爺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白飄雲頷首道:“我們來自北邊!”
那人抹了一把淌在面孔上的水和血,餘悸猶存的道:“各位大爺姑娘還是不要在附近盤桓的好,這條河下游不遠,就住著一些惡鬼,吸血砸髓,殺人不眨眼……我是今天傍黑時分,駕著我那尖頭小舟,在前面河精子水緩處下網撈魚,暗朦朧裹猛然間一個人從岸上滾了下來,半扒在石灘上,混身是血,用那種不似人聲的嗓調哀呼著求我救他……”
白飄雲十分注意的道:“噢?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漢子乾嚥了一口口水,道:“約莫近五十歲,細瘦細瘦的,天光暈暗裹看不真切……我在吃驚之下當然趕緊救人,卻只堪堪把他拖上小船,幾個綵衣光頭的惡鬼已經出現,他們尖叫著撲了過來,模樣活似待生啖人肉……我是知道他們的厲害,急切中也顧不得那人,只一個猛子扎進水裹,連竄帶翻才險險逃出性命,只要被他們抓著,就不死也死定了……”
屠長牧的呼吸反倒急促了,他迫切的道:“那個人曾否與你交談?可告訴了你什麼?他有沒有任何表示?”
漢子楞楞的傻了一會,才猶豫著道:“當時情形太急太險,還未不及說什麼……呃,他好像叫我快走……還好像問我一個什麼……什麼角嶺往那個方向去……”
心旌震盪,屠長牧差一點便揪住對方的襟領:“他姓什麼?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誰?”
那人畏懼的後縮著,囁嚅著道:“沒有……沒有說………他只問那什麼角嶺。”
白飄雲接口道:“楚角嶺?”
呆了片歇,那人連忙點頭:“是了是了,楚角嶺,他是問的楚角嶺,其實,我又那裡知道這個地方?”
屠長牧激動的道:“負咎!魁首,是陰負咎!”
燕鐵衣神色深沉,雙眉緊皺,沒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