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五

第三十四章 烈焰起 劍魂化龍

輕悄的,舒妲又道:“這條路我走過──就是我曾暫時藏身的那頂空花轎抬過的道路,他們好像也是順著這條路到前面去迎親,只是尚未深入,我便溜脫了;魁首,我那時已發覺這條野草叢密的小路十分險惡。”

燕鐵衣淡淡的道:“我會留意。”

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可供獻議的了,舒妲只有坐正了身子,而她剛剛恢復了原來的姿勢,一點寒星,已那麼疾勁又準確的射向她的後腦。

舒妲的反應很快,她猛翻掛鞍側閃躲,但是,比她更快的卻是燕鐵衣“太阿劍”那一朵彈躍而起的劍花,“當”一聲磕飛了射向舒妲腦後的寒芒──是一枚沉硬的“八角星”──燕鐵衣的身形已暴掠暗器飛來之處!

深幽的草叢裡忽然起了一陣簌簌晃動,一條青色人影往後急退,燕鐵衣人在空中,長劍吞吐,只見劍尖的尾芒伸縮,那青色人影已怪號著蹦跳起來,灑著鮮血,打著翻滾橫摔出去!

草叢裡,一柄鋒利的大板斧就像自虛無中凝形也似,突然出現,直劈燕鐵衣背脊!

燕鐵衣頭也不回,長劍一顫,旋過身側劃過一抹燦麗的半弧,那柄大斧已連著一條粗壯的人臂,一蓬赤漓漓的血水揚向了半天!

“呼”的一聲,另一團身影穿草而出,由高處往下疾撲,手上一對“鏈子錘”,交揮如電般眨眼十六錘暴擊燕鐵衣。

不截不躲,燕鐵衣身形猝移於側,十六錘挾著強勁的風聲掃拂過他的耳邊,他卻好整以暇的長劍斜彈,硬生生把那使錘者兜脅穿戳撞跌。

談到殺人的技巧,燕鐵衣不但熟練得已臻化境,是行家中的行家,更且講究到這門“藝業”的美感,便捷,與最大功效的運用上;如何判人於死,在他而言不是問題,問題是其過程間如何求得更為短促連貫的成果,而且,倘不失於其賞心悅目的內涵。

當晶瑩閃耀的劍刃抖起一溜血珠子於空間,兩條人影又自草叢裡躍起,他們是分左右兩頭出現,二人手中各執著一面黑網的繩端,猛力扣罩下來!

同時,草梗飛舞,一柄雪亮的大鍘刀貼地削到。

一點不錯,這是上下並攻,雙管齊下了。

在反擊前的一剎那,燕鐵衣猶冷靜的向後面瞥了一眼──窄道上,崔厚德,舒妲正和四名黑衣大漢在激烈拚鬥著。

燕鐵衣沒有奔閃,他的動作優美而凌厲──單足倏抬猝落,有如石樁般踏定了那柄斬向足踝的大鍘刀刀面,長劍橫回,舞刀的大漢人頭飛起,而一道冷電從他左手掣閃,罩下的黑網便剛被削破一個圓洞虛滑過他的身子。

“太阿劍”的劍尖不分先後朝左右灑出兩蓬光雨,當光雨的影像尚凝映於人眼,執著網繩兩端的兩位仁兄已長嚎著倒仰而出──二人的胸前血如噴泉,傷口更似各開了一個蜂窩。

窄道上,崔厚德側身橫翻,雙足踢得他的一個對手下頷骨盡碎,“薄刃雙口刀”猛壓砍向他身後的另一名敵人兵刃,這位有“煞刀”之稱的好漢隨即現露了他的刀上絕技──“倒打”,刀身倏忽脫手倒拋,沉重的鋼鑄刀柄便正好敲上了那人的腦門!

骨骼沉悶的碎裂聲合著花白的腦漿並起,不待對方身子倒下,崔厚德已經斜竄半回,伸手一撈抓穩了他的傢伙。

另兩個挾攻舒妲的漢子,一見情勢不妙,忽哨出口,抽身便走,崔厚德飛掠攔截,焦雷似的大吼:“那裡逃?”

兩個業已失去鬥志的襲擊者立即分成左右方向,亡命般各自奔開。

崔厚德勃然大怒,衝著一個撲去,銜尾迫近下,那人猛的轉身,揚手一把藍瑩的光點反拋──崔厚德認得這玩意,日前遭遇的那神祕惡客,也曾露過這種暗器──因此,他也越發怒不可抑,突的就地一個大旋轉,藉著急旋之勢,人已撲伏向地,而他的“薄刃雙邊”則宛若流光一抹,暴射向前,兜胸將那尚未及再度翻身逃命的敵人穿透釘死!

崔厚德急忙挺身躍起,拔回敵屍上的兵刃,那邊,僅有的一個敗逃者也早已仰臥在草叢裡了,一旁,燕鐵衣正在閒閒的端詳著他手上平舉的“太阿劍”刃鋒。

喘噓噓的,崔厚德奔過去嚷嚷著:“魁首,都解決啦?”

燕鐵衣歸劍入鞘,不帶一絲煙火氣的道:“約莫是吧,至少目前不見再有人攻擊我們了。”

視線一轉,崔厚德赫然查覺那個引路的缺耳漢子竟仍站在那裡,既未逃逸,亦未受傷,甚至沒有丁點驚惶不安的表情!

怪叫一聲,崔厚德吼了起來:“好哇,你這殺千刀的雜種卻還楞在那裡看光景,是叫鬼迷住你的心竅啦,老子正要迫不及待的找你開刀──。”

缺耳漢子銅鈴眼一瞪,抗聲道:“憑什麼?”

手中刀刃閃寒,崔厚德凶悍的逼近,聲如霹靂:“憑什麼?就憑老子這把殺人刀夠不夠?”

那人重重一哼,道:“你真是瘋了,居然濫屠無辜!”

“呸”了一聲,崔厚德大罵道:“放你孃的狗臭屁,你引我們進入早已布設好的圈套,埋伏了同黨欲圖算計我們,正是罪魁禍首,萬死不足贖其衍,還敢自稱‘無辜’?你要是‘無辜’,天下再也找不出有過的人來,可笑你尚大模大樣,留在這裡充清白,奶奶個熊,看我活剮了你,叫你到陰曹地府扮善人去!”

缺耳大漢雙臂環胸,昂然道:“姓崔的,我只是奉我家大爺之命來接迎你們前去‘白沙溝’談事情,半途上出了這麼一樁紕漏,卻與我何干?你若硬要栽我和這些刺客是同黨,至少總要拿出證據來,光憑這張臭嘴扯淡,算是什麼名堂?”

崔厚德氣沖牛斗的叫:“老子認為是你搞的鬼就是你搞的鬼;什麼名堂?刀口子割上你的人肉,你就會曉得是什麼名堂了!”

缺耳大漢桀桀怪笑:“你要給我扣帽子,栽罪名,便不妨抖明瞭下手,我他娘人是一個,命是一條,橫直也打不過你們三位,要誣賴我就由你們誣賴吧,我既是不走不逃,自然心中坦蕩,你們做了我,道上同源遲早會有個評論!”

這時,燕鐵衣忽然笑道:“朋友,就算你與此事沒有牽連,請吧,前面帶路!”

崔厚德大叫道:“明明是這王八蛋使的壞,魁首,否則那些雜種為什麼只攻擊我們而對他秋毫無犯?”

燕鐵衣安詳的道:“說不定那些人看著他特別順眼,或者,要等收拾過我們之後再去侍候他。”

香汗淋漓,雙手上還緊握著一對“牛角短刀”的舒妲,業已明白了燕鐵衣話中暗蘊的含意,她趕忙道:“崔大哥,魁首的話你還琢磨不出嗎?”

悻悻的,崔厚德咕噥著:“好吧,就暫且放過這狗娘養的一遭,刀口上身,也不過就是遲早的事!”

燕鐵衣柔聲道:“你能清楚這一點,證明你的腦筋已會拐彎了。”

接著,他又向缺耳漢子道:“走吧,朋友。”

缺耳漢子仍在前面帶路,崔厚德牽著馬亦步亦趨,緊跟在那人背後,燕鐵衣則牽著坐騎的韁繩與崔厚德相隔數步,舒妲仍然坐在鞍上,就這樣,一行人魚貫的沿著小路中間前行,步速卻都加快了許多。

喘喘的,舒妲小聲問:“魁首,依你看,在到達‘白沙溝’之前,還會出事嗎?”

燕鐵衣低沉的道:“我想會,這一路去,都免不了有情況,沿途皆是連串的麻煩,而‘白沙溝’那裡,只不過是另一個較大的麻煩罷了……”

舒妲不安的道:“那‘十二飛槍’熊志甲,不知道是不是真凶本人?”

燕鐵衣壓著嗓門道:“縱然不是,也必與真凶有著牽連。”

舒妲吶吶的道:“就算那真凶要滅我的口,但為什麼還想一併暗算你們呢?”

笑笑,燕鐵衣道:“傻孩子,他要殺你滅口,一則造成死無對證,叫你背定黑鍋,再則,也為了他自身的安全,避免由你嘴裡吐露出有關他的任何線索來;而他要一同把我和崔厚德收拾了,目的完全一樣,你已被我們先行找到,所知的一切,當然會轉告我們,那人要除你,也就勢須除去我們,他現在下手,自較以後我們力量集中之際容易得多,所以他便如此迫不及待了。”

舒妲懼懼的道:“這……這是各個擊破,分化殲殺的惡毒手段啊!”

燕鐵衣道:“你現在才明白?”

吸了口氣,舒妲惶惶的道:“那人如此險邪噁心狠手辣,魁首,他既有膽傳柬約會,必然已有萬全之策,周詳準備,我們前去,恐怕便不易脫身了。”

燕鐵衣悠然道:“不見得這麼嚴重,舒妲,我的潛力是很大的,我認為,我的潛力之大將會使他們頗出意外,任他們想要‘各個擊破’也好,‘分化殲殺’亦罷,只我這一關,就要令他們十分艱苦了。”

舒妲苦笑道:“不知怎的,我有點怕!”

溫和的回頭一笑,燕鐵衣語聲裡透露著撫慰:“鎮定點,我會護著你;對我的力量,你該懷有信心,似這類場合,我業已經多見多了,沒什麼大不了,你看,我不是也一樣好端端的活到現在?”

忍不住笑了,舒妲悄細的道:“我那能和魁首比?”

走在前面的崔厚德,突然凶神惡煞也似衝著引路的缺耳漢子吼:“兀那免崽子,‘白沙溝’是座落在天邊麼?磨蹭了這麼久怎的還不見影?”

缺耳漢子頭也不回的道:“你便是喊破了喉嚨,‘白沙溝’也還在它原來的地方,半寸不會朝你面前移,吆喝什麼?不怕閃了舌頭!”

崔厚德怒火頓熾,他踏前兩步,伸手便攫:“我操你個二大爺,你是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啦?”

那人縮頭急閃,怪叫道:“這算什麼江湖人物?幾次三番朝著引路供差的底下角色找碴逞凶!”

燕鐵衣見狀叱道:“厚德住手!”

崔厚德憤恨的道:“魁首,方才你也聽到了,我好言好語問他幾句,這王八灰孫子卻像吃了火藥一樣的暴烈法,給他顏色他就要開染坊,不教訓教訓他,成麼?”

有些煩躁的揮揮手,燕鐵衣道:“得了,招子放亮,多注意四周的風吹草動,別在那裡惹麻煩!”

騎在馬上的舒妲,模樣顯得十分迷惑的左右顧盼著,一面在不停的抽吸著她那小巧挺直的鼻子,邊狐疑的道:“魁首,我好像聞到一種味道,一種焦臭的味道,是什麼地方在燃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