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
“劍掌門,還請閣下將知道的事說一遍可好?”
劍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這麼多,其它的對不起,我無法證明。”他再冷笑:“若非衝著你秋月寒俠名遠播,我會向天下武林指責你,涉嫌逼死家師。”
秋月寒嘆道:“令師的確乃壽終,此事不也經無心掌門和木掌門認可?”
“錯非你們日夜不眠不休顛快馬,他老人家也不會如此早臨西天,你難辭其疚!”
這正是秋月寒和沒了的痛楚。劍南舟所指責雖嫌偏激,但他倆間接殺人之心情,一樣哽掛於心,愧疚不已。
沒了叫道:“陽壽該終則終,雖然我們過份些,卻也無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劍南舟冷笑道:“我也無可奈何,因為師父確實沒對我說什麼,我不能證明,否則落個欺師滅祖之罪,武林豈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說明自巳師父乃被小刀兒廢去武功,自己若非經師父親口說明,自是不能胡亂替凶手開罪。
無心嘆道:“師弟,你的苦處我瞭解,但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就算真有其他凶手,公孫小刀也脫不了幫凶之罪!”
沒了急問:“掌門師兄,你想怎麼處置他?”
“輕者廢其武功,重者賜其死。”無心道:“經過三位掌門表決後,再作定奪。”
“放……不行!”沒了叫道:“你們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亂表決!你們全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沒了忍到後來,還是罵出放屁兩字,甚至有點瘋狂。
“戒律堂主弘過師弟,將沒了禁洞三月!”無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過立時持棍而出,身後十二壯僧亦圍向沒了,個個冷森,銳氣逼人。
沒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對付外人或許差些,但對付少林弟子卻百分之百有效。他雖自恃武功不錯,但仍不敢硬打,已經準備逃離,哪還有辦法再救出小刀兒,否則被擒,什麼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邊長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棍僧,硬將蟠龍棍給砸斷三支,藉此已電射廳外,逃出少林寺。
弘過想追,卻被無心喝住:“讓他去吧!沒了雖性急,卻也不失厚道,只要不傷少林威嚴,也不用逼他太緊。”
弘過拱手退於一旁,眾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門,公孫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請掌門三思!”
無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無理由,還請公孫大俠見諒!”
劍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著,恐怕也會被奸人所用,為害武林必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絕後患。”
木陽子道:“雖然出家人慈悲為懷,但對殘惡之徒,仍須治之以法,以救蒼生,貧逍和劍掌門同有此意。”
兩人鄱表示要將小刀兒處死。
無心大師長暄佛號,凝目注視公孫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見。
秋月嘆道:“大師為今之計,還請寬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將主嫌蘇喬給捉來,以伸冤情。”
劍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過呢?”
秋月悵然道:“生死有命,也許他命不該絕,得到三位掌門的諒解。”
“不可能!事實俱在!”劍南舟道:“七日一過,誰也保不了他的命!”
無心嘆道:“公孫大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長?
如何去找一個如煙般的女人?
七天過了六天,又幾個時辰。
沒了累倒在少林山腳下的一個破茅屋,又硬又涼的木板,簡直如棺材一樣,恨不得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兒。
死是什麼滋味?冷冷的?沒有知覺?還是有知覺?想動動手腳,卻像被大索捆住埋在硬泥地裡,怎麼扭都沒用,然後逼得發瘋……大吼大叫又沒人聽見!以前死去的人都來歡迎,可以見著太師祖達摩祖師,和他下棋,閒話家常,也可以見著唐太宗……還是入了地獄,同陣陣驚心動魄血淋淋的慘叫、割舌、挖眼,什麼都來!還是一下子頭就被砍下……
一想到砍頭,沒了突從木板蹦起,不修邊幅的臉頰長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兩眼透著血紅,流露一股悲傖,以前那種強烈過癮的酒,現在喝在嘴中已覺得淡然無味。
“他媽的,什麼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牆角舊的碗架,勁風掃過,破碗如飛雲般散了開來,一大片射向四周,也射向他身軀,那種揪緊的磙空聲,可以感覺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他仍沒動。
“怎麼不砸死!砸死啊——”
抓起披碎腕片,如瘋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孫秋月此時已走進茅屋,頭髮有些凌亂,精神頹靡了許多,一件青長衫已顯出汗漬,淡然粘上塵土。
“有什麼用?七天?媽的!這麼快就過去!蘇喬連個鬼影都沒看見!”沒了垂頭喪氣地癱於冷木板上,霎時他覺得人的生命就像這座被遺棄的破茅屋,隨時都那麼容易倒塌,對世間一點影響都沒有。公孫秋月沉靜了一會兒,道:“我們可以劫人。”
“劫人!”沒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準備劫刑場?”
公孫秋月點頭:“總不能讓小刀兒白白地斷送在他們手中。”
“對!”沒了精神又來:“那些混蛋,不分青紅皁白,硬將活人當死人!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少林門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幫之罪。沒了被逼急,也不顧此,決心救出小刀兒。
公孫秋月道:“我們必須隱去本來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煩,也可以斷去他們追逐。”
“好!”沒了道:“就來個黑衣蒙面,嫁禍不知名的幫派!”
公孫秋月點頭,又問:“他們可能在少林寺廣場前院處置小刀兒,你該知道從何處下手較為方便?”
沒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過撤退路線倒有個地方可去。”
“哪裡?”
“南邊林區,那裡岔路多,又隱密,只要躲入那裡,然後攀過山頭,再溜向左側天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達洛陽城,一入了城,他們就無法追了。”
公孫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帶人好了,我擋他們一陣。”
沒了道:“先這麼辦,但事情若有了變化,就只好由你見機行事了。”
兩人說定,再計畫一番,已掠身騰出茅屋,潛向少林寺。
寺前廣場,若能圍下一千人,現在已圍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場的人,都在此。
正廳擺著五張椅子,分別坐上了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門,以及兩位泰山、天山派代表,個個面目森嚴。
小刀兒立在場中,披頭散髮,身戴鎖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跡凝成硬塊的血衣,傳出陣陣腥臭味。
他武功被制,形同常人,加上幾天的掙扎,元氣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時的他,簡直如一頭野獸伏在那裡,似乎他隨時會掙脫枷鎖,反撲眾人似地。。
他凌厲的眼光瞄向眾人,一張張不同樣的臉孔,俱有同樣地表情——幸災樂禍。最後他停在劍南舟身上。因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兒有過不少次死亡掙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並沒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非頭落地,他尤其不會放棄機會,因為他必須要證明蘇喬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劍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陽、道:“無心掌門時刻恐怕已到。”
無心喧個佛號,瞧向大門,希望有所動靜,然而大門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劍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來了。”
無心嘆道:“也罷,時間已過,只有秉公處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兒,停在他身前不到七尺:“你有何話說?”
小刀兒舔舔嘴脣,滿腮的鬍子顯得剽悍。他冷道:“無話可說。”
無心道:“如此說,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儘管說!”
“說有何用?”小刀兒道:“該說的我早就說了。”
“你說的那些,無法證明。”
小刀兒對這種無法證明而受的委屈、傷害實在太多了,也不只是這次,只要聽到這句話,他就知道何謂弱肉強食。當下也不再辯說,默然立於該處。
無心又問:“本派全以武林規則行之,你可有遺言交代?”
小刀兒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見無心如此誠懇樣,才開口:“沒有。”
無心道:“既然沒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後誦經七日,焚化你遺體,可有異議?”
“沒有!”
“好!你安息吧!”無心轉向弘過,沉重道:“行刑!”
弘過應聲走向小刀兒,運功逼指,一道勁風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兒命門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