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
沒了又道,“至於這女子,我也在追!現在被你們一攪和,看來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們立時告罪:“師侄誤事,請師叔教訓。”
“少來這一套,我煩!”沒了揮揮手道:“其實也不能怪你們,追敵之事,時有誤差,誰也保證不了追得上,為今……”他認真道,“那女人據說跟公孫小刀,有牽連,方才我追蹤她時,似乎聽到她和一名年輕人……”他問:“你們為何到此地?”
“師侄傳聞公孫小刀在此,是以趕了過來。”元悟回答。
“那就錯不了了。”沒了道:“他們在天華山分手,當時我不敢確定那人是公孫小刀,只好追這名女的,因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現在你們來了,可以分頭去追。”
“師叔請指示。”元悟道。
沒了問:“你們聽過公孫小刀有一陣子住在關外?”
“此事掌門曾提及。”
沒了滿意笑道:“看來我判斷得不會錯,當時那人說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關躲避風頭!你們願意就追向關外,我則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會那麼傻,我只是以那女人為主。”
他存心將四人騙出關,也省去不少麻煩。
元悟他們也認為沒了說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們幾個,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關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於沒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們紛紛同意。
沒了頻頻點頭道,“如果關外找不到,或許長白山也去一趟,那裡也可能是他的家。”
元悟道:“遵師叔指示。”
事不宜遲,他們已掉頭,當真追向關外。
“如此一來,再逛個長白山,三兩個月是夠你們玩了!”
沒了對自己傑作感到十分滿意,一路輕笑,邁出大步,晃向即將睡醒的風翔鎮。
這兩天憋死他了,酒葫蘆還丟在鎮上的關老爺廟呢!
小刀兒走過一條清澈見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見一棟樸舊木造房屋,方輕笑兩聲,直奔而去。
蘇喬早就在屋內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換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蓮花托扶了晶瑩潔淨綠葉,更加嬌美動人了。
桌上的菜還熱著,米飯燉在加了紅炭的爐子上,冒著陣陣白氣。
很靜,好像是空屋。
蘇喬靠桌發呆,兩眼空洞洞的。直到腳步聲傳來,她才露出一絲笑意,趕忙整容一番。
就往此時,小刀兒已跨進門:“你沒事吧?”他一直擔心,蘇喬捱了沒了和孫斷兩掌。
蘇喬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還會站在這和你說話?沒事,只是有點酸,不礙事的!飯快涼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兒感激地吃了這頓等過頭的飯。心中在想,十幾年都沒這麼安詳吃過人家做好的飯,現在吃起來,真是舒服極了。
蘇喬收拾完畢,坐在小刀對面椅子,隔著一張桌,相互默視。
“我想,我該回去了。”
“回哪裡?”小刀兒問。
“春神師父那裡。”蘇喬道:“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個月沒回去,不知她老人家如何了。”
小刀兒道:“其實,春神武功那麼高……該不會有事!”
蘇喬有點悵然地站起來,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舊,綠葉的陰影似乎濃了點。
小刀兒已感到後悔說出那句話,活在世上又有誰難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縱使是武功高強。
“春神還在那霧山中?”“她很少出來。”
“我跟你回去好嗎?”“真的?”
蘇喬驚愕而喜悅的臉容,呈現一股期盼,她所憂慮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放不下小刀兒。現在小刀兒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躍心情,真如小女孩如願以償得到了心愛的禮物般。
小刀兒點頭:“我不能常去,會打擾了春神的安靜!”
“不會的!她最善良,最喜歡你了!就算你永遠住在那裡,春神師父也會歡迎你的!”
蘇喬突然間好像變成了可愛的小女孩,純真臉眸叫人喜愛。
他們走了,回到那既神祕而又漂亮的霧山。
霧中,不見五指,好像世上沒有一樣東兩存在似的,茫茫然。
霧只會拂人臉,帶過一絲清新涼意,在黑亮的發梢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霧中有琴音。
音如湧泉而湍急,就像要扯斷扭拉的弦。“不好了!”
蘇喬臉色大變,顧不得在霧中,猛拉起小刀兒的手。就往裡邊更深處沖。
春神在彈琴,那美麗的臉容已泛白。額前汗珠直往頸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顫動,琴絃如暴風中的柳條,甩蕩、翻騰,繃得極緊,就要斷裂。
無塵居好像起了狂風驟雨,平常靜狀的霧,現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錯,還有沉沉的吼聲,象喉嚨被阻塞而呼出沙啞頗似鼾聲的聲音。
吼聲漸漸急促,琴音更急,似乎兩者在拚鬥,誰壓過誰,則準就得勝。
瘋老頭坐在那棟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塗,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顫抖,整個人像在對抗萬斤石頭滾撞而來的沉重壓力,肌肉一條條浮現,四肢百骸,連頭髮都像似通了電,直豎而起。
吼聲正從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時張開眼睛,兩道青光閃閃射出,兩顆眼珠充滿血絲,脹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臉色更白,指甲已勾斷三指,鮮嫩的肉已磨破錶皮,開始淌血,染紅了琴絃。
吼聲更急,更大。
琴音雖再加強,似乎已到了極限。
瘋子抖得更厲害,雙目已張開,駭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巖崖。
“錚”地琴已斷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撥動。琴絃又斷!
瘋子如野獸般咆哮。啪然,琴絃全斷,連琴身也裂了。
瘋子狂吼,突然騰身電射霧區,消失霧中。
春神氣息急促而亂,倚伏於桌。
“你何苦呢……”她長嘆,己落下淚珠。
蘇喬也如發了瘋般地衝向無塵居,不能自制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輩——”小刀兒也追上。
春神趕忙拭去淚痕,強裝鎮定,苦笑道:“你們來晚了……”
她為何流淚?難道為了瘋子脫逃?還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間悲哀事?
蘇喬抓起春神雙手,急出眼淚:“您痛不痛!為什麼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傷口,並敷上藥,還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傷。
春神仍慈祥一笑,“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好的。”
“看您,累成這個樣子。”
蘇喬悲慼地替她拭去額頭汗珠,春神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她撫著蘇喬秀髮,嘆道:“你回來晚了。”
這句話她已說不兩遍,心情相當沉重。
蘇喬如孝順慈母般在照顧春神:“您不須如此的!您該叫我……”
她卻沒想到,當時她還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兒內疚感更深,若不是為了他,蘇喬可能會留在此,春神也許就不會受傷。
春神恢復幾許元氣,才道:“也許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慘了!”
“嗯!”春神點頭:“我的琴音已無法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