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瘋子也在發抖,雙手已揪向灰白的頭髮,扯著、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實一般。
“春來……”他哺哺唸著。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沒錯,春來,他是春來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叫小刀兒。”
“春來……我兒子……兒子。”
瘋子顫抖著瞄向小刀兒。
秋月寒點頭:“小刀兒。”
“春來……春來……”瘋子唸過數遍,突然笑起來:“春來,春來是誰?”
“春來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瘋子狂笑起來:“我沒有妻子,沒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為他會幻起記憶,沒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來!”
“沒有……沒有……”
“有!春來,你有兒子!”
“沒有!沒有……我沒有妻子……沒有兒子!”
瘋子邊吼邊退,不知是不知,還是不願接受,身軀抖得厲害。
小刀兒眼中含淚,身形也在抖,整個心就像千萬雙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兒子,他就是你兒子,公孫小刀——”
秋月寒不停地家強音調,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
瘋子抽搐,痙攣地瞧向小刀兒,又不停地轉向秋月寒。
“我沒有,沒有!沒有——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兒子,沒有——”
瘋子又發了瘋,警惕、慄悚地轉頭急奔。
小刀兒追前數步,停了下來,心頭一陣悲慼,畢竟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一時使他心情不能平靜,追去又有何用?
秋月寒想叫,談何容易,黯然傷神不已,回望天際,竟也一片烏雲,蒼茫不開。
小刀兒轉身,淡然而悵嘆,道:“老爺,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點頭。
老爺沒有騙他的必要,他也沒再追問,他知道若該說,老爺不會不告訴他,若不該說,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離開這裡,找個地方養傷,我再將一切原因告訴你。”
秋月寒領著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漫無目標地走著。
偌大的天地間,好像就沒一處是小刀兒的避難窩。
借了一間農宅,雖不甚高雅,卻也清靜,兩人理傷一番,身體已感舒適多了,只是心中那塊鉛,仍然墜得沉甸甸的。
兩人圍在農夫送上來的清淡晚餐,靜靜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說:“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諒我,沒告訴你,你爹還活著。”
小刀兒道:“老爺別如此,要是能說,我娘也不會瞞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瘋子爹爹,不知道說不定反而比較好。
秋月寒長嘆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個公孫府的不幸,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想不出好的方法來解決,直到現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兒,似乎在說:“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麼方法?
他很快自己問答:“我一直希望將你培養長大,並傳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輕輕一笑:“沒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費心了。”
“若非老爺指點,小刀兒運氣、內勁又何能收發自如?”
小刀兒仍十分虔誠地說出心中的話。
秋月寒長笑一聲,瞑想一陣,繼續道:“你爹本是公孫世家的得意弟子,嚴格地說,他該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兒驚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還有如許之親戚關係,但又何必加上嚴格地說、該算是等字呢?
秋月寒解釋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經伯父說,要收他為義子,因為伯父膝下無兒女,便後來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養。”
“我爹他該知道此事吧?”小刀兒問,是因為他爹精神失常,行徑有違常人。
“他知道,但卻因此而悶悶不樂。”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嘆不已:“那時他還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孫世家要選擇下一代繼承人之時,他就有點不大正常了。”
“老爺……公孫世家不是隻傳長子……”
“不錯!”秋月寒道:“但是當時大伯已去世兩年,而他並沒有兒子,問題就出在此,”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你爹雖然沒有正式被認養,但那時人都如此認了他,至於義子能不能繼承,公孫世家並沒有規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兒問:“我爹呢?他當時是以何種身份在公孫府?”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沒表現此種身份!”
秋月寒感觸良多,又道:“也許他說出來,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