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見他已百歲開外,性格仍見剛耿。
“很好!”
蘇喬也不甘示弱,立時拿出以前曾給無怨老人看過的破舊旗布。
旗布晃擺不定,圓空老臉不但在收縮而且繃緊,就像巨蛇纏獵物般,異常可怖。
“神鷹?”
“不錯!”
“你是她的後代?”
“不錯!”
“妖孽。”
圓空突地暴喝出口,整個人如暴發的山洪,奇速無比的衝向蘇喬,左手掌,右手抓,象隻猛獸,想將綿羊撕開般。
蘇喬沒想到對方出手之快,想避已是不及,只得硬封兩掌,只求自保。但圓空功勢何等猛烈,掌勁未吐,整個人像是掉落蛛網上的小蟲,掙扎都有點困難。
砰然巨響,圓空和蘇喬一錯即分,中間卻停立小刀兒。情急之下,他已替蘇喬封下那一掌、一爪。
圓空翻身落地,對這年輕人,掀起一陣莫名的寒意,竟然有人能封下他的掌勁,而且是位三十不到的年輕人?
“好個六絕神功,可惜與妖孽為伍!”
圓空不作停留,擒龍掌化成千百道掌影,隨帶周圍空氣呼呼急響,像要抽成真空,讓人窒息。
人射、手押、掌吐,擒龍掌就如一條搗海猛蛟,噬向小刀兒。
小刀兒已把對方當成野獸,猛往前撲。第一個反應是翻身落地,往左滾,一個躍身,準備抽龍筋。
不過圓空非比尋常,他見小刀用的招式全然大異武學常軌,尤其速度之快,可說達到匪夷所思之地步,忌諱之下,到底保留了兩手。一擊不中之際,他也同樣猛墜地面,滾向右方,正巧避開小刀兒攻勢。
蘇喬見狀嬌喝出口,匕首微吐,風車般旋摶,緊貼著圓空不放。
圓空數擊不中,心神大為浮動,硬拚之心油然而生,不再躲避,運起達摩神功護身,拈花手加上般若禪掌,一上一下,攻向蘇喬。
蘇喬自知拈花手的厲害,匕首急收,腳踩蓮花步,想閃過此拈花手,再戳圓空曲池穴。
這一閃一觸,蘇喬很巧妙避開拈花手,匕首也準確落在圓空曲池穴上,豈知圓空竟還有達摩禪功護身,無法傷他半絲。
一擊不中,自是身陷萬劫不復,蘇喬已捲入般若撣掌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小刀兒!”她已急叫。
眼看圓空雙掌己擊向蘇喬胸口。
突然,圓空不動了。就像高高空中掉下的石頭,又快又急,突然掉在泥巴裡,嵌得死死。
蘇喬驚魂初定,趕快退出圓空掌力範圍,事實上也只不過往後移動一步而已。
小刀兒倒吊在洞頂,一把小刀已抵住圓空後頭大惟穴,只抵住,若非他心存仁慈,圓空非當場斃命不可。
照理來說,圓空有神功護身,該不怕小刀兒的刀才對,為何他會住手?
其實再厲害的神功,也有個極限,小刀出手之快,速度已加重了力道,莫說他用了奇特的方法,就是凌空發射飛刀,也有可能擊破圓空的護體神功。
小刀兒為何會倒吊?此種打法,在高手過招中十分凶險,一擊不中,受傷可能是自己。
原來他見蘇喬匕首無法傷倒圓空,擔心自己飛刀也不奏效,所以才來一個加速運動,他先竄向上空,再倒身用雙腿猛斬石頂,藉此衝力。貫注飛刀,想刺穿護身神功。
沒想到護身神功畢竟有限,小刀兒截穿之下,心生不忍,只好散去一部分真力,只在圓空頭上刺瞭如針的血痕,這就便圓空已知落敗,不再反擊,愣在那裡,腦袋一片空白。
場面一切已靜止,就是小刀兒也一直掛在石頂,因為他兩雙腳底已陷入石巖七八寸。可以借力支撐身體。
“阿彌陀佛!”
圓空長宣佛號,面無表情地已回蒲團,坐了下來。
蘇喬暗噓口氣,也藉此舒動筋骨,一顆心已定下。
小刀兒飄身落地,朝蘇喬走去,關心問:“他傷著你沒有?”
“傷著了,還能和你說話?”蘇喬啞然一笑,滿是甜蜜。
圓空此時已開口,突然間象老了許多:“施主能否讓老衲看看你的小刀?”
圓空說罷,小刀兒拋過那把小刀。
圓空接下,只覺輕巧,食指寬,雙邊如尺般平行,七寸長,三十度斜口如刻刀,薄如柳葉,如此而已。
他要看的是小刀兒所用的是否是寶刃,怎麼可能戳穿他的護體神功?
如今他失望了。
“閣下功力,實屬罕見,老衲認輸!”
蘇喬冷笑道:“認輸就好,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阿彌坨佛!”圓空再喧佛號:“如今道消魔長,武林將有劫難了?”
蘇喬瞪眼道:“照你這麼說,神鷹真是十惡不敕之徒了!”
圓空悵然道:“以前或許不是,現在是!”
蘇喬冷森道:“可惜他早已死在你們手中。”
“施主呢?”圓空冷道:“為他復仇,難免不波及他人。”
他話中有話,但對兩人來說,尤其是小刀兒,一無所覺。
蘇喬冷笑:“你放心,我自信沒有傷害其他人,就是你,我也不想要你死,只要你廢棄武功即可。”
圓空再次瞄向她,眼如黑夜野狼,碧光閃閃:“你和神鷹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
“既是無關,為何如此替他報仇。”
“受人之託!”
“誰?”
蘇喬冷笑一聲:“你不必知道。”
圓空轉向小刀兒:“你呢?”
小刀兒回答:“一樣。”
“你本來可以殺了我,為何不下手?”
“我……蘇蛄娘說過,你罪不足死。”
圓空突然慈祥一笑:“你生性善良,可惜涉世未深。”
蘇喬冷道:“這些話,不用你來教訓他。你要自己動手,還是我替你動手。”
圓空冷道:“老衲豈是食言之徒!”轉向小刀兒:“施主能否為老衲做一件事?”
小刀兒點頭:“只要不過份,我願意幫忙。”
圓空慈祥一笑:“其實不難,假若我死了,你就通知少林掌門,將我葬在西天上。”
“西天?”小刀兒不懂該怎麼葬,難道是火化成灰,拋向西天?
“這是少林派謁語,你如此說即可。”“好,我答應你。”
蘇喬冷笑道:“我們又不殺你,自個兒留著說吧!”
圓空語調突然平靜如水:“我佛言,有是因,而後有是果,因果循環,屢報不爽,老衲參禪數十年,卻仍脫不了此關!”
蘇喬冷道:“既是如此,以前何必種下因。”
“人、佛之間即在此。”圓空道:“老衲願接受因果報應,還請女施主體諒眾生。”
“我自有分寸。”
“如此老衲就放心了!阿彌陀佛。”
圓空長喧佛號,已閉上眼睛,靜默不言不動。
小刀兒感到奇怪:“老前輩……”
“小心詭計!”蘇喬叫住想趨前的小刀兒:“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她已凌空發出指勁,點向圓空湧泉、氣海、巨闕三穴,廢了他的功夫。
圓空仍如木頭,無所反應。
蘇喬怕小刀兒於心不忍,急忙道:“我們停留過久,十分不利,反正圓空他承認過失,他應該得到懲罰,我們快撤退!”
小刀兒也怕蘇喬有危險,忙點頭道:“從原路回去。”
蘇喬嬌笑:“有你這種身手,不走那裡多可惜。”小刀兒啞然直笑。
下崖比上崖容易多了,他們很快潛出少林寺範圍,掠往山下。
已是午時,兩人找家小飯館,填起肚子。
小刀兒笑道:“事情辦妥,心情也較輕鬆。”
蘇喬道:“虧了你!否則真不好得手。”
“哪兒的話!都是在報恩,還分什麼彼此。”
蘇喬沉思一陣,道:“如今事情已了,我們準備去哪裡?”
說要去哪?小刀兒就有點茫然,他本來就是沒根,就算有,也回不去。
“隨你。”
“我覺得該回去向春神師父說一聲,省得她老人家擔心。”
“好啊!”
“不過,我想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蘇喬含笑道。
“那我呢?”小刀兒正愁沒地方去。
“你先回西湖如何?”蘇喬笑道:“我不是不讓你一起回去,而是往返奔波,苦了你!我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