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姑娘道:“這兒村西有位黃先生,孤伶伶的一個人怪可憐的,大三十的,不該請他來吃頓年夜飯麼?”
黑大漢忙道:“丫頭胡鬧,五叔在這兒,不方便!”
姑娘一怔失笑道:“您瞧我多糊塗,我怎麼忘了!”隨即坐了下來。
黑大漢道:“這倒好呀,剛收了禮就忘了五叔了!”
不知怎的,姑娘的嬌靨突然一紅,只是她沒說話,拿起酒壺為二位長輩斟上了酒。
清癯老者適時含笑說道:“五弟,說正經的吧?”
黑大漢應了一聲,道:“大哥可知道我好好的為什麼到關外去麼?”
清癯老者搖頭說道:“五弟,你知道,自當年事後,咱們十個除了你仍常在武林走動之外,我幾個都找個清靜地方改名換姓定了居,所以對於外面的事我一點兒也不清楚……”
黑大漢道:“大哥,其實您大可不必……”
清癯老者截了口,道:“五弟,說你的吧。”
黑大漢應了一聲道:“大哥,外面近年來有點不安寧……”
清癯老者輕“哦!”一聲道:“是怎麼個不安寧法?”
黑大漢道:“不知道為什麼,武林人咱們熟知的人物一個個地失了蹤,沒了影,接著就沒了消息沒了信兒……”
清癯老者雙眉一聳,道:“竟有這種事……這跟你去關外有什麼關係?”
黑大漢道:“當然有關係,大哥,您知道黑道巨擘‘活殭屍’?”
清癯老者道:“你是說百里獨?”
黑大漢點頭說道:“就是他,大哥!”
清癯老者道:“他怎麼樣?”
黑大漢道:“三年前他突然自武林中離奇地失蹤了,從這時候起就沒了消息,可是幾個月之前有人在關外看見他……”
清癯老者道:“想必他跑到關外去了。”
“不,大哥!”黑大漢搖頭說道:“有人看見他跟在一頂軟轎之後,哈著腰,低著頭,像個奴才似的……”
清癯老者“哦!”地一聲道:“他,他怎麼會……是誰看見他的?”
黑大漢道:“也是咱們熟知的人物,‘無情劍’陶庸。”
清癯老者道:“他沒有看錯麼?”
黑大漢道:“當時我也這麼說,準是他看花了眼,可是他賭咒起誓說絕沒看錯,後來我一想也是,陶庸那雙眼不比一般人,十足的練家子一流高手,怎麼會看花了眼?”
清癯老者道:“不會吧,五弟,以百里獨那種桀傲凶殘的性情,以‘活殭屍’在武林的身份凶名,誰能駕馭他,誰又配駕馭他?他又會對誰低頭依順,聽憑驅策。”
黑大漢道:“說得是呀,大哥,當時我半信半疑,也因為一唸好奇,就騎了小黑跑了一趟關外……”
清癯老者道:“見著百里獨了麼?”
黑大漢搖頭說道:“沒有,雖然沒碰見百里獨,卻讓我碰見了一樁令人難信的奇事……”
清癯老者道:“什麼令人難信的奇事?”
黑大漢道:“您知道關外那幫馬賊?”
清癯老者點頭說道:“他們聲勢浩大,縱橫關外,不可一世,打劫行旅,殺人放火無所不為,曾使關內武林側目,來往關外的客商聞風破膽……”
黑大漢一點頭道:“不錯,可是他們是烏合之眾,絲毫沒有組織,有時候甚至為分贓不公而起內鬨,而曾幾何時他們居然有了組織,驃悍凶殘,卻不再燒殺劫掠了,您說怪不怪?”
姑娘突然說道:“五叔也真是,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八成兒是被哪位人物收拾了一次,收斂了,學乖了。”
黑大漢搖頭說道:“丫頭,這你就不知道了,那幫馬賊野性難馴,凶殘成性,是絕不會洗面革心,改惡向善的。”
姑娘道:“沒人說他們洗面革心,改惡向善了,我更是覺得他們有所顧忌,有所畏懼,收斂了,學乖了,不敢再明日張膽的橫行霸道,胡作非為了。”
黑大漢道:“這我知道,可是這是誰收拾了他們,組織了他們……”
姑娘道:“反正有人就是,管他是誰呢?”
黑大漢道:“丫頭,你不覺得奇怪?”
姑娘道,“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在武林中這該是常事。”
黑大漢道:“固然,丫頭,可是跟百里獨那件事前後往起一穿,可就不那麼單純,也就值得人奇怪了。”
姑娘道:“那麼您以為這是……”
黑大漢搖頭苦笑,道:“丫頭,問得好,我要明白不就好了?”
姑娘還待再說,清癯老者已然插口說道:“丫頭別打岔,讓你五叔說下去。”
姑娘閉上了櫻口,不再說話。
黑大漢卻接著說道:“這幫馬賊有了組織,也不再燒殺劫掠了,這已經是件值得驚異的事,更值得驚異的事是這個……”探懷摸出一張大紅燙金的柬帖遞了過去。
清癯老者訝然凝目,道:“五弟,這是……”
黑大漢道:“大哥請先看看再說!”
清癯老者接過柬帖打開一看,眉鋒為之一皺,道:“好大的口氣,這是……”
姑娘忙站起湊了過去,她臉色也為之一變,那張大紅燙金的柬帖上,寫著這麼一行字跡:“茲聘閣下為本人車後護衛,限三個月內至‘張家口’報到,屆時自有人接引,否則殺無赦。”
就這麼一行字跡,沒有署名,左下角只畫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龍。
姑娘她揚眉抬眼,道:“五叔,他好大的口氣,這是誰?”
黑大漢淡然一笑道:“誰知道‘武林十奇’中的‘鐵膽巨靈’趙滔,只配當他的一名車後護衛,此人也未免太狂了些。”
姑娘道:“何只狂?我看他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