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霍冷香美目一睜,詫異地道:“兄弟,你也知道‘九龍’?”
白衣書生索性裝出一付吹誇傲然模樣,淡然一笑道:“姊姊未免太小視我這個讀書人了,我不但知道‘九龍’,而且對‘九龍’遠較對‘十奇’‘六異’知道得為多。”
霍冷香自然不信,道:“那,兄弟,你說說看,你都知道什麼?”
白衣書生道:“我知道‘九龍’是什麼‘睡龍’,‘懶龍’,‘醉龍’,‘毒龍’……”
霍冷香滿臉詫異之色,沒容他把話說完便自搖頭說道:“行了,兄弟,你果然對‘九龍’知道得不少,在你這個讀書人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
白衣書生聞言而喜,傲然說道:“怎麼樣,姊姊,我不是吹噓吧……”
霍冷香傲然一搖頭道:“姊姊我並沒有說你吹噓,兄弟,不錯,‘九龍’固然離他近了些,但你知道‘九龍’共有九人之多,並不是個個英雄了得……”
白衣書生截口說道:“‘睡龍’如何?”
霍冷香搖頭說道:“不行,‘睡龍’難跟他相比。”
白衣書生道:“那麼‘癲龍’,‘醉龍’?”
霍冷香搖了頭,又是那麼一句。
白衣書生詫異欲絕,心頭跳動,他一連搬出“毒龍”,“青龍”,“墨龍”,“金龍”試探,霍冷香都搖頭一句不行。
最後,她壓了壓跳動的一顆心,吸了一口氣,道:“那位‘粉龍’如何?”
霍冷香沉吟著道:“南宮黛麼?”……美目中異採忽地一閃,抬頭而笑,道:“‘粉龍’南宮黛雖然風華絕代,豔壓塵寰,一身所學也列當今一二人間,可是她畢竟是條雌龍,因之她只有在你姊夫面前雌伏稱臣……”
一句話聽得白衣書生臉色微變,風目凝煞,她眉梢兒聳起一揚,道:“怎麼,連那位‘粉龍’也不及他!”
霍冷香一點頭,微笑說道:“正是,兄弟,他壓倒諸龍,稱最宇內……”
白衣書生心頭猛然一跳,道:“那麼他是……”
霍冷香截口說道:“‘玉龍’,兄弟,他是‘玉龍’!”
白衣書生幾疑聽錯地尖叫說道:“他……他是‘玉龍’……”
霍冷香道:“是的,兄弟,他就是那位在當世之中稱奇稱最,名列‘九龍’之首,壓倒‘十奇’,‘六異’的‘玉龍’皇甫華。”
、白衣書生霍地站起,旋又連忙坐下,圓睜星目叫道:“我……我不信……”
霍冷香淡然一笑道:“兄弟,姊姊我不是喜歡攀龍附鳳之人,你要是不信,稍時遊罷上岸,你盡可以掀開車簾一角看看……”
白衣書生道:“車裡真有人,他真是‘玉龍’皇甫華?”
霍冷香未答,含笑提皓腕,向著船家說道:“船家,我遊興已盡,把船搖回去。”
船家應了一聲,立即掉轉船頭。
白衣書生微愕忙道:“姊姊,你……你這是幹什麼?”
霍冷香微微一笑道:“兄弟不是不信麼,空口說白話沒有用,我把船搖回去,上岸後兄弟自己看,看看車裡是不是有人,是不是‘玉龍’皇甫華。”
這句話正聽進白衣書生的心坎兒裡去,她巴不能趕快上岸去看個究竟,加以證實一下。
她本不信,甚至絕對不信,可是眼見霍冷香這麼大方,竟然要帶她去看,讓她親眼看個究竟,她的心可就動了。
心一動,就想起了美比丘在“華嚴庵”內,“勝棋樓”上的那番話,想起了她跟美比丘的賭約,脣邊不覺泛起了一絲冷笑。
而這時候霍冷香那鮮紅欲滴,足以勾人魂魄,蝕人骨的香脣邊,也泛起了一絲笑意,神祕而冰冷。同時,她那一雙本來魔力無邊的妙目,如今也媚蕩盡斂,換上一付凌厲目光緊緊地盯在白衣書生的耳朵上。
可惜,白衣書生整個的人為思潮所佔據,全神貫注在岸邊檀香車上,一絲兒也不知道。
舟行甚速,又是順風,轉眼畫舫又近岸邊。
此際,白衣書生耳邊傳來美比丘訝然話聲:“閣下,怎麼回來了,莫非她要邀你登香車,相依偎,和她溫存纏綿不成,閣下,去不得,留神拆穿了你的……”
白衣書生沒工夫答話,美比丘話還沒說完,船已靠岸,霍冷香嬌軀微閃,輕盈美妙地先上了岸,然後回身含笑招手:“兄弟,下來吧,快下來看看。”
白衣書生沒讓人扶持便跟著上了岸,上了岸她就要往檀香車近前去,霍冷香嬌媚一笑,抬手相攔,道:“慢點,兄弟,我先上去侍候他把衣裳穿好,等我叫你時你再過來,明白麼?”
她輕薄地在白衣書生眼前揚了揚香袖,幽香醉人,然後她擰腰扭身,走向了馬車,很快地登車行入車中。
白衣書生鼻端幽香猶存,車裡又傳出霍冷香嬌媚話聲:“阿龔,把車簾掀開一角。”
車轅上龔瞎子臉上不帶表情,應聲出鞭,巧妙地挑起一角車簾,白衣書生忙凝目望去,她看見的跟那天黃先生看見的一樣,所不同的是霍冷香今天偎得“玉龍”更緊。
白衣書生脫口叫道:“他就是‘玉龍’皇甫華……”
龔瞎子鞭子一抽,車簾倏然垂下,車內霍冷香嬌笑道:“哎呀,兄弟,你不認得他呀,那就麻煩了,這樣吧,以後你可以隨便找個武林人打聽打聽……”
白衣書生道:“不必打聽,讓我現在問問他。”
霍冷香笑道:“兄弟,本無不可,只是他現在沒工夫跟你說話……”
嘴像突然被什麼堵住一般,只聽她“哎!”地一聲,旋即媚蕩蝕骨地嬌聲說道:“冤家,好人,你永遠那麼性急,才離開你一會兒,人是你的了,還跑得了麼,別在這兒,等回去好麼,哎喲,輕點兒,冤家,你就不知憐惜人……阿龔,回去。”
白衣書生只聽得粉頰臊熱,羞怒難當,她這裡方揚黛眉,睜美目,車轅上龔瞎子一聲沉喝,抖鞭就要趕車。
她忙喝道:“慢著,不許走。”
車裡霍冷香一聲:“阿龔,等等。”
龔瞎子應聲垂鞭,霍冷香接著說道:“兄弟,怎麼了,不是我要走,是你姊夫他要……”
白衣書生美目凝威,冷然喝道:“霍冷香,你再有半句穢話,我拔了你的舌頭,‘玉龍’皇甫華他竟會是這麼個無恥小人,他憑什麼名列‘九龍’之首,稱奇稱最宇內,叫他下來,我要……”
霍冷香“哎喲!”一聲道:“冤家,你不聽聽,在這時候你還要……兄弟,你怎麼了……”
白衣書生怒喝說道:“誰是你的兄弟,你且出來仔細看看我是……”
霍冷香嬌笑一聲道:“何必出去呀,看這份兒雌威我就知道你是‘粉龍’南宮黛,對麼?”
白衣書生一怔,道:“霍冷香,你知道我……”
霍冷香道:“我隔衣摸了你一把後,我就動了疑,後來你說你叫宮南,又知道‘十奇’,‘六異’,‘九龍’,更聞‘粉龍’不如人而變色動氣,加上我看見你那耳朵上的針孔……”
白衣書生羞怒喝道:“你既然知道就好,快叫皇甫華……”
霍冷香笑道:“怎麼,你也想要一杯羹麼,我捨不得,再說他正迷戀著我,恨不得和口水把我吞下去,對別個女人根本瞧不上眼,你呀,下輩子吧。”
“粉龍”南宮黛嬌靨煞白,厲叱一聲,揚掌欲劈,突然,她臉色大變,玉手無力垂下,倒退一步大聲說道:“霍冷香,你……你敢,你什麼時候……”
霍冷香格格笑道:“要不是這樣,我敢招惹你麼,‘粉龍兒’,就是剛才那一袖,你呀,沾了我的芳澤,聞了我的體香了,你要還能動真氣,就往‘嘉興’追吧,阿龔。”
龔瞎子應聲沉喝,抖鞭策馬,一聲長嘶,馬車馳動,人車飛一般地沿湖馳去,好快!
南宮黛沒追,她只呆呆地站在那兒,嬌靨煞白。
美比丘飛掠而至,驚聲說道:“怎麼了,你怎麼放她走了……”
南宮黛美目中淚光一湧,顫聲說道:“你為什麼早不過來?”
美比丘詫聲叫道:“早過來?沒你的話我也能敢靠近啊,怎麼回事?讓這位‘玉手觀音’佔了便宜去了?”
南宮黛道:“我要不殺‘玉手觀音’,就改我這個南宮複姓為霍……”美目一閉,兩串珠淚兒簌簌垂下。
難怪,“粉龍”南宮黛何等高傲,她連名列“九龍”之首的“玉龍”皇甫華都不服,何曾受過今日這等氣?
美比丘錯愕之中忙道:“瞧你,氣成這個樣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南宮黛美目一睜,煞威懾人,道:“霍冷香她竟敢作弄我,我居然也被她作弄於股掌之上,就為這,還有你我那場賭約就此取消……”
美比丘忙道:“她作弄了你,這個我猜透了幾分,可是這跟我的賭約……”
南宮黛道:“霍冷香已經嫁了人,她的那個男人就在檀香車裡,你知道她那個男人是誰?”
美比丘一怔叫道:“霍冷香已經……誰說的?是誰?”
南宮黛冰冷說道:“你心目中的英雄翹楚。”
美比丘睜圓了美目,叫道:“我心目中的英雄翹……你,你是說‘玉龍’皇甫華?”
南宮黛道:“不是那欺世盜名的無恥無格的小人還有誰。”
美比丘怔了半晌,倏然而笑道:“你看清楚了麼?”
南宮黛道:“我眼不瞎。”
美比丘道:“你見過‘玉龍’皇甫華麼?”
南宮黛呆了一呆,道:“不錯,我沒見過,可是霍冷香那無恥賤人為什麼不說他是別人。”
美比丘一怔嬌聲笑道:“這還不簡單麼,試問當世女兒家,誰不想跟‘玉龍’……”
南宮黛道:“別一概而論,這應該假不了,也騙不了人,我看得清楚,車裡分明坐著活生生的大男人……”
美比丘截口說道:“那男的什麼模樣?”
南宮黛道:“身材頎長,著白衣,長眉斜飛,鳳目重瞳,風神秀絕,俊美無儔,分明就是你嘴裡的‘玉龍’……呸,他糟蹋了這具比人略好的皮囊。”
美比丘靜靜聽完,斂去笑容,眉鋒微皺,道:“你還看見了什麼?”
南宮黛道:“我看見他跟霍冷香……呸,我羞於出口,提起噁心,總而言之一句話,一個是蕩婦淫娃,一個是無恥無格的下流卑鄙小人,下流,無恥,下流,無恥……”
她越說越激動,簡直地切齒痛恨。
美比丘皺著眉鋒沉吟說道:“聽你這描述,車裡那男的確像傳說中的‘玉龍’皇甫華,只是‘玉龍’皇甫華怎會跟霍冷香在一處,這令人難信……”
南宮黛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我原說皇甫華徒有虛名,霍冷香更是個淫娃,那還不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美比丘搖頭說道:“我不信,說什麼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