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阿齊當天就搬了出去鬱朵對此不敢多問,
在知道阿齊不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後,鬱朵在鬆了口氣的同時, 一顆心也懸了起來。
既然阿齊不是孩子他爸, 那誰才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三個月前她生理期正常造訪, 也就是說, 懷孕三個月很有可能是昨天那家醫院誤診的結果, 但讓她想想孩子父親是誰, 她還真不清楚。
將這段時間她接觸過的人細細數了個遍,依然沒有頭緒。
暮色四合, 整個別墅亮起了燈,映得宛如白晝,唯獨書房卻仍是漆黑一片。
傅司年坐在書桌後, 沒開燈, 窗簾緊合,嚴絲合縫。
啪嗒一聲,傅司年點燃一根煙, 借著火機的亮光,看著面前的三份文件。
其實也不是什麼文件,一份是鬱朵在醫院的體檢報告,一份是昨天鬱朵離家後, 阿齊替她做的所有安排, 最後一份, 是鬱朵自己的安排。
醫院,墮胎手術, 月嫂,一應俱全,各個方面種種都考慮到了,安排仔細穩妥。
但可惜的是,鬱朵完全沒照阿齊的準備走下去,而是在最開始就去了一個與阿齊安排的南轅北轍的城市。
新的身份,新的地點,傅司年借著一簇火光看檔,在這之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這個在他面前一向乖順,看似毫無主意的妻子,竟然會將自己的後路安排得如此細緻,比之阿齊,不遑多讓,真讓她跑了,他這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人。
阿齊的心思昭然若揭,鬱朵的心思他心知肚明。
阿齊對鬱朵有著超乎朋友之間的感情,但阿齊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瞭解阿齊,相信他不會做出格的事。
而鬱朵怕他,不愛他,籌畫著想離開他,同床共枕三年,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既然鬱朵不打算坦白,他暫時也沒有戳穿的意思。
傅司年將三分檔疊在一起,一角放在火機下,點燃,扔到一側的垃圾桶中。
火勢越來越大,映得書房書桌這一片亮堂。
餘火燃盡的前一秒,傅司年推門而出。
房間裡,顛簸了一天的鬱朵已經睡下休息,傅司年沒驚動她,洗澡後上床側身環抱著她,寬厚溫暖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鬱朵小腹。
鬱朵這段時間對肚子尤為敏感,當即一驚,瞌睡全醒了。
「怎麼還沒睡?」
鬱朵背對著他沒有轉身,半張臉蒙在被子裡低聲道:「司年,我爸媽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明天我想自己回家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鬱朵轉頭看他,「你工作要緊,我可以自己去。」
傅司年在她耳畔低聲嗯了一聲,「早點回來。」
————
一場大雨從後半夜就開始下,整個s城籠罩在大雨迷濛中。
在前往鬱家的路上,鬱朵半路讓司機轉道去醫院,她手裡緊握著兩份檢查報告,一份為三個月的診斷報告,一份則是兩個月的診斷報告,沒有確定哪家醫院誤診,鬱朵這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目光放在手上兩份報告上,鬱朵憂心忡忡。
希望她肚子裡的孩子三個月了,這樣,一切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小張顧忌著懷有身孕的鬱朵,車開的又慢又穩,拐彎時,一輛囂張的邁巴赫從後方超車,濺起路邊水渠積水一米來高,惹得不少行人怒目。
幸虧小張車技好,穩住了方向盤,這才沒和邁巴赫撞個正著。
「小張,怎麼了?」
小張看了眼那邁巴赫,暗罵了聲,嘴上卻笑道:「太太,沒事。」
囂張的邁巴赫與鬱朵的車背道而馳,最終停在警察局門口。
「秦總,到了。」
駕駛座上的司機下車,打著傘,繞到另一側拉開後座車門。
秦邵從車上下來,左右掃視一眼後,孤身一人走進。
接見室內,銬著手銬的喬桉姍姍來遲。
偽造遺產案還在調查中,喬桉被關在這無人問津的地方,身形肉眼可見削瘦下去,臉頰凹陷,披頭散髮,渾然看不出從前一星半點的風華與嫵媚。
喬桉在秦邵面前坐下,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嘴角露出一抹得意而又詭異的笑容。
「你終於來了?」
秦邵不看她,隻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打火機,不將她放在眼裡。
「說吧。」
「說什麼?」
聽到這話,秦邵手裡把玩著的打火機一滯,抬眼。
喬桉有恃無恐回視,並笑道:「秦總,我怎麼說也為您辦了不少事,現在我出事了,沒有了利用價值,您就想著過河拆橋,以後怎麼服眾,怎麼讓人替你辦事?」
秦邵一雙眼沉沉望著她。
喬桉渾然不懼,繼續說道:「我一直很敬佩秦總,手腕強勢,是個做大事的男人,可惜這些年您一直被傅司年壓制,想想應該很難受吧?」
秦邵一聲嗤笑,繼續把玩著火機,「你叫我來,耽誤我寶貴的時間,就是為了說這些?」
「不止,」喬桉說:「如果沒有傅司年,我想,您應該難逢敵手,可惜……誰能想到,傅司年命這麼大,竟然還能回來了,城南那個項目,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傅司年的囊中之物。」
喬桉這些年在傅司年身邊,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男人臉上表情代表著什麼,她一清二楚,當即又笑道:「傅司年這些年在慈善事業上下了不少功夫,這次的慈善活動,鬱朵誤打誤撞,以他的名義捐贈八千萬,您說,今年這十佳傑出青年會不會頒發給他?城南那個項目,政府方面會不會考慮到這些?」
秦邵眼瞼微垂,語氣意味不明,聽不出異樣,「左右不過是一個項目而已。」
「而已?如果真是一個項目,您又何必和他爭了這麼久?」說到這,喬桉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老實說,現在我也已經看透你了,利益相關你才會救我,只要你肯想辦法救我出去,我可以幫你拿下這個項目。」
聞言,秦邵眉眼輕佻,「大言不慚。」
「你可以試試到底是不是大言不慚。」
秦邵沉默望著她,心裡盤算著,喬桉也不急,靜靜等著。
半晌後,秦邵冷笑,「說吧,怎麼幫?」
見秦邵終於向她妥協,喬桉微微一笑,「我在傅司年身邊七年,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傅司年很謹慎沒錯,這些年沒有任何可以被人抓到的明面上的辮子,可是你知道,當年鬱朵為什麼會嫁給傅司年嗎?」
秦邵凝眉,「為什麼?」
喬桉吊足了胃口,緩緩說道:「因為是傅司年讓我下的藥。」
秦邵一怔,「下藥?你有證據?」
「當然。」
秦邵眉心緊擰。
如果喬桉真的有證據的話,那麼這件事對於傅司年而言,對於傅氏而言,是一個莫大的醜聞,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十佳傑出青年必定不會落到他頭上,那麼那個項目……
「如果你騙我……」
喬桉被銬住的雙手在桌子下緊握成拳,她心裡很清楚,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你可以再把我弄進來。」
這話說的風輕雲淡胸有成足。
秦邵冷笑,一個女人而已。
「合作愉快。」
喬桉微笑,桌下的雙拳鬆開,笑道:「合作愉快。」
————
而另一邊,鬱朵做完檢查,在等待檢查結果。
這是一傢俬人醫院,醫院的院長和鬱朵的母親有幾分交情,讓鬱朵走綠色通道,還有一名婦產科醫生陪同解答她的問題。
趁機,鬱朵將那份診斷她懷有三個月身孕的檢查報告拿出來。
「醫生,麻煩您幫我看看,這份檢查報告,是真的還是假的?」
醫生接過細細看了眼報告裡的內容,全數看完後眉心深陷,「傅太太,這份報告,是您的嗎?」
「不是,是我一個朋友的,」鬱朵無中生友,「她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聽說我來醫院檢查身體,就託我拿這份檢查報告給您看看,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那醫生將報告中的幾處資料指給鬱朵看,「這份報告說您那位朋友懷孕三個月,但是從這幾處數值和圖像來看,檢查結果可能出現了誤差。」
鬱朵心一驚,「誤差?是什麼誤差?」
「應該……」醫生為求謹慎,又看了一遍,「懷孕的月份不太對,不過也說不準,您可以讓您朋友來醫院做個徹底檢查,我們這邊可以確診的。」
鬱朵心涼半截。
原來真是前天傅司年帶她去的那家醫院誤診了。
原以為躲過一劫,卻沒想到還是在劫難逃。
現在安全有什麼用,等孩子生下來,遲早會發現。
更何況,傅司年最近對她懷孕這件事很高興的樣子,鬱朵每次見他臉上的笑,倍覺心虛。
懷的到底不是傅司年的孩子。
「傅太太,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愧疚而已。
雖然這孩子她也不知道怎麼來的。
「您懷孕這件事,有告訴鬱先生鬱夫人嗎?」
「還沒來得及。」
「這麼大的喜事,您可得早早告訴他們,為人父母,一定很高興。」
「傅先生應該知道了吧?」
鬱朵笑笑,沒有說話。
「那這個好消息您可得給傅先生一個驚喜。」
「我……還不知道怎麼和他說。」和他說,孩子不是你的。
自從前天從機場被傅司年逮住之後,鬱朵就認命了,累了,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傅司年的掌控之中,飛不出傅司年的手掌心。
「怎麼說不重要,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了,您現在只要和傅先生說一句『我懷孕了』,傅先生只怕得高興得立馬過來接你。」
坦誠?
在這件事情上,她好像除了隱瞞就是隱瞞,從來沒有想過和傅司年坦誠。
或許是因為傅司年那句「剁碎,扔海裡」,亦或許是這些年她習慣了在傅司年的威壓下生活。
總而言之,她沒有那個勇氣。
或許,她可以嘗試一下坦白?
畢竟傅司年對她,好像也沒那麼不近人情?
頂多離婚,殺人放火這種事,傅司年應該金盆洗手不幹了吧?
「好,我想想,怎麼和我丈夫說。」
拿出手機,她鼓起勇氣,給傅司年發了條短信。
——「在忙嗎?」
很快,傅司年資訊回了過來。
——「有事?」
鬱朵咬牙,繼續輸入一段話。
——「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坦白,但是在這之前,你不要生氣,認真聽我說,好嗎?」
傅司年久久沒有迴音,盯著那介面鬱朵眼睛都酸了,她整理著措辭,繼續輸入。
——「昨天你帶我做檢查的醫院,診斷結果是錯的,我沒有懷孕三個月,而是懷孕兩個月,所以孩子不是你的,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沒有背叛你,在你失蹤的那三個月裡,我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有身體上的親密接觸,我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一個孩子我也接受不了,所以我考慮了很久,決定不瞞著你,告訴你實情,我不想讓你替別人養孩子,那對你不公平,孩子我會生下來自己帶。老實說,傅司年,我並不愛你,當年如果不是在酒店的那一晚,我不可能和你結婚,這些年我對你的感情我認為談不上愛,我相信你也是,所以,我們離婚吧,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財產。」
鬱朵想了想,將最後一句話刪掉,繼續寫,「財產的分割我聽從你的安排。」
手一頓,刪刪減減鬱朵又修改成了:「你放心,我不會要你一半的財產。」
想了想,鬱朵還是將最後一句話給刪了。
一名護士從外走進,一臉慍怒。
「露露,怎麼了?」
「哎呀陳醫生,你不知道,咱們婦產科門診那有個孕婦在鬧事。」
「鬧事?鬧什麼事?」
「她詆毀我們醫院,說我們醫院的檢查結果不對。」
陳醫生看了鬱朵一眼,「到底怎麼了?仔細說說。」
露露抱怨道:「之前她來醫院檢查,我們醫院確她懷孕了,可是她非說自己沒懷孕,因為她這個月生理期來了。」
陳醫生一聽,笑了,「原來是這樣,你這樣和她解釋,懷孕其實也會有生理期的,懷孕初期的出血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月經,極個別的妊娠可以理解為受精卵著床後的一種生理反應。」
鬱朵聽到這話,手一顫,轉頭問陳醫生,「醫生,你剛才說懷孕也會有生理期?」
陳醫生笑著回道:「對,但是這是極個別的情況。」
鬱朵想到自己之前三個月前的那次生理期反應,量似乎比平時月份少的樣子。
心一驚,一喜。
難道……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介面,那一大段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發送給了傅司年。
鬱朵如同晴空霹靂。
不慌,穩住。
傅司年現在很忙,不可能這麼快就看到她的消息,撤回還來得及。
她長按信息。
門外有護士敲門,「陳醫生,傅太太的結果出來了。」
莽撞的護士從門外走進,將報告遞給陳醫生,那一大疊報告伸手一遞,觸碰到鬱朵緊張顫抖的手,鬱朵沒拿穩,一滑,手機掉了。
「不好意思傅太太,我不是故意的!」護士忙將手機撿起遞給鬱朵。
鬱朵心跳如戰鼓,給黑屏的手機解鎖。
指紋解鎖失敗。
指紋解鎖失敗。
指紋解鎖失敗。
輸入密碼。
鬱朵顫抖著輸入密碼,繼續長按那一大段文字,點擊撤回。
——超過兩分鐘,不能撤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陳醫生看了眼結果,古怪笑道:「傅太太,恭喜你,懷孕三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