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忖思至此,心中又是一動,驀地聯想起自己人終南派勢力範圍數十里,而未見任何明樁暗卡一事。
前後經過加以聯想,不由對適才所見、依樹而立的兩個中年全真更為可疑,心念至此,行俠之心頓起,微一晃身,疾如流矢劃地,向兩片蔽天密林撲去,以察究竟。
才近密林,已看出這兩個依樹而立的中年全真面色蠟黃,雙目緊閉,竟似如夢方酣,動也不動,對柳含煙已來至近前,恍若未覺。
柳含煙神目如電,早已看出二人情況有異。
近前一探兩人氣息,果然,兩人早已死去多時,不覺駭異。在心存戒懼之下,星目一掃,兩人一身道袍完好無損,目光所及,毫無一點外傷。
看得柳含煙劍眉深蹙,微一沉吟,探掌疾按二人頭盧。
兩顆頭盧垂處,兩人腦後玉枕穴上,赫然各有一個纖細指痕,痕跡宛然,入骨約三分。
柳含煙劍眉雙挑,暗暗忖道:由這兩人年紀及一身裝束看來,必是終南二代高手,但由兩人死狀看來,顯然又是在毫無防備情況下猝然遭受暗襲而死,更由此可知這出手殺害兩人之人定是武林絕頂高手無疑,不然兩人不會在終南防衛森嚴的情況下,毫無所覺的遭人格斃,這兩人尚且不免,終南其他諸人堪憂
忖思至此,不禁心中大震,顧不得再思其他,猛提一口真氣,一式天龍行空穿林而出,半空中再換天龍振尾,雙足連踹,展開絕世身法,疾如一縷輕煙,向峰頂玄真觀撲去。
沿途,星目餘光所及,每隔十餘丈便是一具屍體,道俗皆有,且年紀均在中年,死狀一如山下二人,這些人顯然都是終南派二代高手,也是該派散佈在玄真觀外的明樁,其餘暗卡此時未見現身,諒必亦遭毒手。
柳含煙一路越看越驚,越想越怒,盛怒之下,仰首一聲龍吟震天長嘯聲中,身形更疾,身法如電。
這條幽徑長逾千丈,直通峰頂懸空崖上玄真觀,婉蜒曲折,盤旋迂迴。
兩旁蒼蒼翠微縱橫,新篁綠竹成蔭,青蘿滿目,老檜參天。
往日乃是騷人墨客探幽攬勝,尋靈興感,名士豪傑共揮美酒,長吟鬆風的絕佳聚會所在。今日一變而為豐都棧道,地獄門徑,大好勝地而今瀰漫一片血腥。怎不令這武學曠世、俊拔灑脫的柳含煙目睹慘狀,平添一段恨事?
柳含煙身法如電,甫飄上懸空崖,迎面一股血腥撲到,一幕悲慘絕倫,令人髮指的情狀映入眼簾,直令他悲憤填膺,目眥俱裂。
懸空崖上,玄真觀前,終南派門下屍首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有的斷臂折足,有的身首異處,渾身傷痕纍纍,幾無一處完膚。
如茵草地上,血河四流,色呈紫黑,顯已凝固多時。
兵刃完好的、斷折的棄散一地。
這些躺了一地的屍體中,道俗皆有,年紀均在中年左右,顯然又是終南二代弟子,與山下二道,沿途眾屍,隸屬同輩。
玄真觀朱紅大門敞開,由柳含煙立足處望去,因有一堵風火牆遮住內部,裡面狀況如何,無法得知,但就雪白風火牆上的斑斑血跡看來,玄真觀內也必經過一番劇烈搏鬥,死傷不想可知。
柳含煙劍眉倒剔,殺機狂熾,心念一動,坎離真氣護住周身大穴,閃身飄進觀內。
甫繞過風火牆,星目瞥處,不由一愕。
他原以為觀內如同觀外一般,也必是橫屍遍地,觸目心驚。哪知大謬不然,除那堵雪白風火牆上的斑斑血跡外,偌大玄真觀內竟是空蕩蕩的,無一絲人影,四周寂靜如死,地上更無一具死屍,有的僅是十幾攤腥臭,中人慾嘔的黃水。
柳含煙一時劍眉深蹙
大惑不解,暗暗忖道:山下和觀外死的全是二代弟子,怎地這三代弟子卻一個也未看到。略一沉思,疾步遍察觀內各雲房。
數十間陳設雅緻,點塵不染的雲房中,除了各有數攤腥臭黃水外,仍是未見一個人影。
柳含煙懷著一顆困惑的心,跨出最末一間雲房,穿過曲折幽廊,直奔祖師大殿。
大殿內,神龕上黃慢低垂,祖師神像莊嚴肅穆,栩栩如生。
大殿書棟雕樑上,分掛十六盞琉璃宮燈,燈內燭光猶明,燭煙裊裊,臨風搖曳,此時卻顯陰森可怖。
殿內擺設不多,柳含煙立身大殿門口,對殿內可一覽無遺。
殿內,空蕩、寂靜,毫無聲息。
柳含煙雙眉深蹙,訝然欲絕,微一沉吟,就要轉身離開大殿。
驀地,一絲極其低微的響聲,傳自神龕前供桌桌圍下。
柳含煙聞到聲息,猛地回身,劍眉一軒,沉聲喝道:“何方高人隱身桌下?請出來容柳某一見!”
半晌,桌圍靜垂如前,毫無一絲迴音。
柳含煙尚以為自己聽覺有誤,默運天耳通一聽。
一點不錯!供桌下一陣急促而極其輕微的呼吸,異常清晰的傳人耳鼓。
柳含煙劍眉雙剔,冷哼一聲:“尊駕既敢隻身上得終南,諒必不是無名之輩,何用如此畏首畏尾?如再不現身,休怪在下要出手得罪了!”
呼吸之聲依然似入耳中,就是得不到迴音,這人倒也真沉得住氣。
柳含煙不由氣往上衝,功貫右臂,聚足掌力,星目神光炯炯註定桌圍,眨也不眨。
然後,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供桌。
供桌下那人卻仍如睡死了一般,對柳含煙沉重的腳步聲竟似恍若未覺。
眼看距供桌不到五尺,柳含煙倏然上步,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揚掌劈下。
“哎……喲!”就在他掌力甫發的剎那間,猛聽桌底下傳來一聲痛楚欲絕的呻吟,這聲呻吟極為微弱.似發自生命垂危、奄奄待斃之人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