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柳含煙聞言,心知自己神態引起人家誤會,疾步上前忙道:“姑娘萬勿誤會,你我既是萍水相逢,姑娘絕代風華已足令在下縈思,更何況姑娘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更是不敢或忘!”
白衣姑娘路雁鳳目微盼,見柳含煙一副焦急惶恐神色,不由芳心大慰,默默含情一碟,方破涕為笑道:“真的?”
一頓,不勝羞嬌的俯首輕聲接道:“其實,我倒不是因為救了你,才要你記著我……”
這白衣姑娘人長得美極,美中更合嬌媚不勝的神態,破涕一笑,梨渦乍現,這句話由她口中說出,聲音有如九天仙樂悅耳動聽,看得、聽得柳含煙心中微微一蕩,一雙星目竟呆呆地凝注人家一張吹彈欲破的粉靨上,再也收不回來……
半晌,白衣姑娘未聽他答話,誤會又生,螓首微抬,美目一瞥,見他一雙星目正呆注自己,心中一甜,粉面紅雲陡起,嚶嚀一聲,一顆烏雲螓首垂得更低。
柳含煙人耳一聲嚶嚀,心中一震,倏然驚覺自己失態,忙一斂神,岔開話題,問道:“地幽幫徒眾一個不見,想是已被姑娘驅退。”
白衣姑娘緩緩站起嬌軀,一邊輕輕拍去衣衫上的黃土,一邊茫然地問道:“什麼地幽幫?”
柳含煙心想對方必是甫自在江湖走動,不知何謂地幽幫,歉然一笑道:“姑娘昨夜可曾看見數十個黑衣蒙面人?”
白衣姑娘狀似恍悟的訝聲道:“相公可是說那些黑衣蒙面人就是地幽幫人士?”
柳含煙微一頷首,答道:“正是指那些人。”
白衣姑娘路雁“哦”地一聲,道:“昨夜我途經此地,見相公正在危急,故而飛身擊落那點綠芒,綠芒才落,相公已倒地不起,那些黑衣蒙面人一見我半途出手,就要圍攻我,幸而其中有一位黑衣蒙面姑娘斥退眾人,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後,就率眾退走啦!”
說至此,話聲微頓,玉手一理雲鬢,妙目流波神祕地一注柳含煙,接問道:“那位黑衣蒙面的姑娘,相公可認識?”
柳含煙劍眉一軒,微一搖頭道:“不認識!”
白衣姑娘路雁一臉不解神色,自語道:“這就怪啦!”
柳含煙方待要問,白衣姑娘妙目註定柳含煙,接道:“他們去後,我略察相公傷勢,見相公是中了獨門奇毒,獨門奇毒只有施毒人方能解得,我雖身懷數種靈藥,但不敢貿然輕用,正空自焦急間,那黑衣蒙臉姑娘去而復返,她告訴我,相公是中了千年鴆煙奇毒,非施毒人獨門解藥不能解救,如亂投別種藥物反加速血液中毒素運行,說著,她又遞給我一粒解藥,囑我嚼碎喂相公服下。”
說至此,粉靨飛紅,陡起螓首倏垂,嬌羞不勝。
柳含煙心中一蕩之後,對眼前這位白衣姑娘路雁更為銘感。
兩人沉默片刻,白衣姑娘路雁緩緩將頭抬起,深情一注柳含煙,又道:“那位姑娘眼見我喂相公服下靈藥後,又助我為相公推拿一陣,然後要我將相公抱起靜坐,不可移動,她也仁立一旁為我守候,直到曙光微透,相公即將醒轉時,方深深望了相公一眼,飄身離去,所以,我認為相公一定認識她。”
柳含煙靜靜聽完了路雁一番細訴後,心中頓感百思莫解,他實在想不透那把他視為生死大敵的黑衣蒙面姑娘為何要贈送解藥,相救自己?又為何要為自己守候至天明?
困惑之餘,不由對那黑衣蒙面姑娘敵意漸消,好感暗生。
但剎那間,另一種意念又浮上心頭,那就是天下武林數百個年輕高手死亡命案,由這件命案來說,她又是天下武林的共同大仇,她雖對自己有援手之恩,但是自己又豈能因私而忘公?
此念方興,恩師諄諄訓海又在耳邊響起:“煙兒,大丈夫要恩怨分明,當機立斷,不可優柔寡斷,貽誤終生……”
至此,柳含煙銀牙暗咬,暗暗決定,決心放過那黑衣蒙面姑娘,另找地幽冥後與地幽幫其他徒眾算賬。
柳含煙面上神色瞬間數變,白衣姑娘路雁冷眼旁觀,已悉數收在眼內,知道他天人交戰,恩怨難決,一顆芳心也是忐忑不安地隨著柳含煙面上神情變化,時上時下,最後一見柳含煙面色一整,劍眉倒剔似有所決定,一顆芳心也頓時懸在中間,粉面上一片希冀神色,妙目註定柳含煙,希望能得知他的決定,櫻口數啟,欲言又止。
柳含煙一見路雁神色,認為她與那黑在蒙面姑娘一夕相逢,那黑衣蒙面姑娘又對自己熱心贈藥救助,故而對那黑衣蒙面姑
娘已生好感,友誼漸滋,在愛屋及烏的心情下,當然不免想知道自己對那黑衣蒙面姑娘的看法。
他微微一笑,隨即面色一莊,道:“聽姑娘對在下一番細敘,在下知道那黑衣蒙面姑娘對在下也有贈藥活命之恩,姑娘既是在下活命恩人,在下不敢對姑娘隱瞞,那黑衣蒙面姑娘雖對在下有恩無仇,但卻是天下武林血海大敵,在下側身武林,為衛道除魔,自不便不問,適才在下幾經深思,今後決定放過那位姑娘,但對地幽幫其他徒眾嚴懲不貸!”
白衣姑娘聽完了這番話,心中不由暗暗憂喜參半;喜的是柳含煙對黑衣蒙面姑娘的敵意,如今已不復存在,敵意一除,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得多啦!
憂的是……?
路雁雖然心中憂喜參半,但卻對柳含煙超人之胸襟,恩怨分明之行為,暗感軟佩不已。
黛眉微挑,嬌笑道:“相公這等超人胸襟,實令妾身深感敬佩,若那黑衣蒙面姑娘如今隱身左近,聽得話聲,必對相公感激不盡呢!”
說完,向著柳含煙又是展顏一笑。
這一笑,把柳含煙笑得滿腹疑雲頓起,以為那黑衣蒙面姑娘與路雁事先已商量好,由路雁出面向自己說明,她自己則隱身左近,竊聽兩人談話。
忙用內家天聽術默察一遍,半裡內渺無半個人跡。
他猶未全信,為恐自己聽覺有誤,方待再默察一遍,路雁已有所覺。
雙眉一揚,銀鈴般笑道:“相公好精湛的內功,我是說著玩兒的,那黑衣蒙面姑娘此刻怕不已遠在天邊啦!”
柳含煙被她一語道破心思,頓時俊面飛紅,尷尬異常,心中雖暗暗驚佩對方功力深厚,眼神厲害,口中卻訕訕笑道:“姑娘好高明的眼力,在下一旦為蛇咬,十年怕井繩,些微小技,倒叫姑娘見笑啦!”
路雁妙目一眨,秀眉雙揚,笑問道:“好個‘一旦為蛇咬、十年怕井繩’,相公難道不怕連我也是地幽幫的陰謀嗎?”
柳含煙先還以為自己出言不慎,招致路雁誤會,心中一急,方欲解釋,星目注處,又見她說話神態不似有氣,心中微寬,遂也軒眉笑道:“姑娘風華絕代,秀麗出塵,恍如仙子滴世,舉止言談之間,正氣充沛,斷不會與地幽幫為伍……”
話猶未完,路雁已俏問道:“假如我是呢?”
柳含煙雙眉一剔,拊掌大笑接道:“假如姑娘是地幽幫中人,想必就是那黑衣蒙面姑娘的化身啦?”
路雁聞言,粉面顏色倏然一變,神情也似乎一震。
柳含煙只顧說話,根本對路雁神情變化未加留意。
話聲一落,神情一肅,莊容又道:“說笑歸說笑,縱使姑娘真是地幽幫中人,對在下也只有恩無仇,在下將只知報思而不知其他!”一句話誠懇之情溢於言表。
路雁芳心暗暗一寬,同時更對他這種君子風度,超人氣質,倍覺欽慕不已。
她妙目盡射萬斛深情,凝睇柳含煙,柔聲道:“相公這種超人氣度,放眼乾坤,恐再難找出第二位,實令妾身深為欽佩!”
至此微頓,黛眉微蹙,滿腹關懷地接道:“相公究竟與地幽幫如何結下仇怨,可否說與妾身一聽?妾身初入江湖,見薄識淺,也好增加點兒見聞!”
一句話問得柳含煙劍眉雙挑,使面上殺氣倏現。
但這只是一瞬間之事,倏現即隱。
雖如此,對面全神貫注,預備靜聽柳含煙答話的路雁已悉數看在眼內,她不由暗暗心驚,暗說一聲:這書生好重的殺孽!
柳含煙沉吟片刻,星目一注路雁,劍眉微蹙地道:“若說冤仇,在下本身與地幽幫之間並無任何冤仇!”
路雁面帶不解,櫻口半啟,方待要問。
柳含煙知道這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必會引起對方疑問,故而路雁櫻脣方動,他已話轉激憤地接道:“地幽幫雖與在下無怨無仇,但它卻是天下武林之共同大敵,他們殘酷毒辣,一兩年內連續暗害黑白兩道年輕俊美高手數百名。屠殺生靈,血腥江湖,其惡令人髮指,其行令人不齒,如此頑凶,在下忝為武林一介,又豈能坐視袖手而任其橫行?”
一番話,說得語氣鏗鏘,義正辭嚴,聽得路雁不由暗自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