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
二婢依言將仲孫雙成嬌軀扶持坐起。
白衣姑娘臉色凝重,就床上盤膝打坐,右掌平伸,緊抵在仲孫雙成命門穴上,以其本身真氣經過一隻柔荑,由命門穴注入仲孫雙成體內,幫仲孫雙成體內僅餘的一絲真氣引發兩滴“九轉益元露”神奇藥力,以彌補她體內真氣之不足。
白衣姑娘運功片刻,螓首上即冒出陣陣白氣,越來越濃,及至後來,一個人簡直就像籠罩在一團輕霧之中。
春蘭、秋菊追隨白衣姑娘身側多年,一身武學也非江湖二流角色可比,心知此時已至緊要關頭,眼前這位姑娘的安危,即決定在這一瞬間,也忙斂神靜氣,四隻玉手,緊緊地執住仲孫雙成雙臂,不敢稍有輕動。
不到片刻,昏迷中的仲孫雙成蒼白的臉龐上,逐漸泛升淡淡的紅暈,呼吸也隨著漸至均勻,最後嬌靨上微掛著一絲甜笑,恬然睡去。
至此,白衣姑娘頭頂白氣漸漸淡下來,慢慢的消失,她緩緩收回抵在仲孫雙成命門穴上的右掌,深深吁了口氣,嬌軀一扭,下了軟床。
微一頷首,示意二婢將仲孫雙成平放躺下,然後輕輕為她扯上錦被,回顧二婢道:“你二人在此好好靜候這姑娘醒來,我去歇息一會兒,等這位姑娘醒轉,再來稟報我好了!”
隨即,輕邁蓮步,神情顯似不勝疲乏地裊裊而去。
兩名美婢齊齊微曲一膝,目送白衣姑娘。
春蘭站起嬌軀杏眼圓睜,白了秋菊一眼,嬌嗔道:“都是你,笑,有什麼好笑的!害得人家讓姑娘罵了一頓,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是不?”
秋菊見她一副嬌憨神態,十分好玩兒,有心氣她一氣,妙目一翻若無其事地道:“你還好意思怪我啦?誰叫你衝著人家扮出那種小丑鬼臉引逗人家?皮厚!”
果然,春蘭不知秋菊是有心氣氣她,猶以為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冷言冷語的在譏笑自己。氣得柳眉倒豎,香腮鼓得老高,左手插腰,右手指著秋菊罵道:“好個鬼丫頭
到現在你還在這兒說風冷話,等一會兒不叫你給老……給我叩頭求饒才怪!”
話聲一落,一雙玉手齊出,照著秋菊腋下癢處便抓。
秋菊不防她突然會來這麼一手,方要閃身躲避,春蘭玉手已到,倏覺腋下一癢,全身頓感一軟,就在剎那間,嬌軀所有癢處,已分別被春蘭搔了幾下,頓時癢得她混身無力,咯咯連笑得如花枝亂顫一般,嬌喘連連,成串兒珠淚也自。子眶而出,櫻口中斷斷續續地討饒道:“好……春蘭,好姐……姐,你饒哎喲,咯咯……饒了……我罷,下次再……也不……敢了……”
俏春蘭得理不饒人,哪肯就此罷手?趁勢又狠狠地搔了秋菊幾把。
秋菊混身發軟酸癢之餘,唯恐驚動白衣姑娘與床上熟睡的仲孫雙成,是以強忍奇癢,把笑聲壓得低低的,如今一見春蘭不理自己求饒,不肯住手,一急之下,主意頓生,一面嬌軀亂閃,一面朗聲道:“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忍不住笑,驚動了姑娘,你可別又怪我!”
這一手果然有效,春蘭聞言只得乖乖地收回一雙正在大肆抓搔的玉手,但仍不甘示弱,氣虎虎地脫口道:“你別搬姑娘來嚇我,我要不是怕驚醒了床上這位姑娘,你就是搬出皇帝老子,我也不怕!”
坐在地上,正在嬌喘連連的秋菊,聞言忽地一聲站起嬌軀,伸出一根水蔥般的指頭指著春蘭話語帶恐嚇地道:“好呀!春蘭,你竟敢說不怕姑娘,看我這就告訴姑娘去!”
春蘭未料到自己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把柄又落在對方手中,一見秋菊要走,心中大急,慌忙趕前一步,捉住秋菊一隻柔荑,悄聲哀求道:“好秋菊,好妹妹,算你厲害,你就饒了姐姐這一遭兒吧!”
“其實你怕不怕姑娘,關我秋菊什麼事?只不過我們追隨姑娘多年,姑娘又是待我們情同姐妹,我們感恩都唯恐不及,怎麼能說出如此不敬之話?就算我秋菊厲害,我非要去告訴姑娘去不可!”
說完,又是裝做的略一掙扎。
春蘭入耳一聲“就算我厲害”,心知自己又說漏了嘴,引起秋菊不快,火上加油,芳心更為懊惱不已,忙不迭地又道:“好妹妹,別生氣,我這張笨嘴實在不會說話,該打!該打,你看,姐姐打給你看!”
說著,竟認真的舉起玉手在粉頰上不痛不癢地打了兩記耳括子。
秋菊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神態,實在不忍再作弄她下去,又見她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手在自己臉上輕拍兩下,忍俊不住,卟哧一笑道:“好啦!姐姐,你當我真會去告訴姑娘去?別打啦!打在你那小臉蛋兒上,妹妹我怪心疼呢!”
春蘭至此方知秋菊施刁故意作弄自己,氣得柳眉倒豎,暗自忖道:姑娘一向誇讚秋菊聰慧,而我比秋菊猶勝一分,今日想不到被她愚弄了大半天而不自知,真是懵懂的可以。聽完了秋菊最後一句話,心頭倏又泛起一陣窘意,沒由怔立當場,作聲不得。
秋菊一見春蘭嬌靨微赧的神態,心知她此刻正處於羞惱交集之際,再鬧下去,即將弄得不好收場,心中一動,突然說道:“春蘭姐,你可曾注意到,姑娘今夜回來時,臉色似與往日有些許不同?”
春蘭徵了一怔,忽然覺得自己也似乎看到姑娘近來,以至適才眉宇間始終鎖著輕愁,間或偶而一笑,也頗令人覺得勉強而不自然。
略一沉吟,道:“依我看來,姑娘準是因為這位姑娘……”
話未說完,秋菊已自微笑搖頭道:“不對,不對,這件事姑娘雖然不告訴我倆,但就情形推測,床上這位姑娘必是遭遇到極端險時,被我們姑娘碰上救回,人已救回而且髮膚無傷,我們姑娘斷不會為此事煩心。”
春蘭聞言,也覺得她的話甚有道理,自己猜錯了。略一沉思,軒眉突然道:“我想起來啦!準又是那兩個老鬼……”
“這可能是其中極小一部分原因!”秋菊眉梢一挑,微笑說道。
微微一頓,又略神祕意味地接道:“主要原因,尚不在此!”
春蘭聞言一怔,訝然自忖道:看她這副神態,好像智珠在握,已知端兒,怎地今夕自己竟是如此懵懂,處處落她後著?莫非秋菊她數年來竟是深藏不露……
思忖至此,倏又暗暗失笑,自忖道:自己有眼無珠或有可能,但是姑娘深具慧眼,一向精於鑑人,難道也會有錯?分明自己今夕一時心中浮躁,靈竅盡塞,冥頑全現,才致處處為她佔得先機!
癥結既已尋出,慌忙清濾心中浮躁,斂神靜氣,略一沉思,果有所得,遂自揚眉笑道:“你先別說出心中所想,我適才片刻深思,已有所得,你我不妨學學諸葛亮與周公謹二位古人,將自己心中所得,寫在掌心,然後同時攤開手掌,豈不比憑口說出要風雅得多?”
秋菊聞言也覺此舉頗有趣味,遂也微笑點頭,表示贊同。
二女走至書桌前各拈起一筆,分別在自己左掌心書寫一字,然後將左手輕輕握起,又各退至原位,含笑相對而立。
互相交換眼色後,倏地同時攤開左掌。
二女各微感一怔,相顧齊聲失笑。
笑聲一住,二女臉色齊齊一變,由滿面笑意倏轉為一瞼黯然。
半晌,春蘭始幽幽一嘆輕聲誦道:“多情自古空餘恨……”
秋菊突然接口湧道:“好夢由來最易醒!姑娘你這是何苦啊!”
又是各自沉默半晌……
春蘭打破沉默,軒眉笑道:“姑娘玉女,如今情動,應該是天大的喜事,你我盡作此無謂之猜,豈不不是杞人憂天,大煞風景。”
秋菊甚勉強地微微一笑道:“喜事是喜事,但是你可記得我們的幫規!”
春蘭神情一震,笑意頓斂,黯然垂首不語。
秋菊深蹙雙眉,茫然不解地又道:“姑娘一向視男人如草芥,根本不屑一顧,男女私情更為幫規所不容,不知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能使我們豔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一反常態,甘冒奇險……”
春蘭緩緩抬起螓首,毅然接口道:“我雖然沒見過對方,但在我想像中,對方必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奇男子,要不然,絕不可能使姑娘為情而一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