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七

無影劍沐義方更是驚駭欲絕,又因用力過猛,落地後一連兩個踉蹌才拿樁站穩。

他站穩身形後向任負曲深望一眼,面色一暗,默一揮手率領武當四劍訕訕離去。

邛崍一狐二虎一見正主兒離去,心中甚覺沒趣,默默盯了對方一眼,也跟在四劍身後匆匆下樓。

一場戰雲,剎那間雲消霧散。

任負曲轉過身來,面對仲孫玉父女深深一揖,顯似極不自然地道:“任負曲一時疏忽,致令前輩父女受驚,心中至為不安,尚望賢父女諒宥!”

仲孫玉聞言揚眉肅容說道:“少快意薄雲天,為一素未謀面之柳含煙竟不惜一己,面對天下群豪,這種肝膽照人的俠義作風,老朽父女敬佩無以復加,少俠何出此言?”

任負曲微微一笑道:“前輩謬獎,遇見不平事,則作不平鳴,本屬我輩武林中人份內之事,任負曲何敢當肝膽照人俠義作風?更何況柳含煙是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晚輩能為這素未謀過一面的奇男子略盡一份綿薄,此一生一世已足堪自慰!”

仲孫玉一捋拂胸長髯,唱然一嘆道:“少俠這麼一說,實令老朽愧煞,那柳含煙確是一位文武雙絕,人品、心性無一不佳的不世奇才,這次變生肘腋,遭人嫁禍,老朽懵懂冥頑,一時不察,先前也險些信以為真,可是細經老朽多次深研,赫然發覺乃是一項計畫縝密,歹毒陰狠無倫的借刀殺人之計,只是不知道這卑鄙的敗類是誰罷了!”

任負曲問道:“聽前輩口氣好像與柳含煙認識?”

仲孫玉長籲一口氣道:“老朽與他豈只是認識……”

微一沉吟,一指身旁仲孫雙成,毅然又道:“實不相瞞,柳含煙已與小女訂有婚……”

“婚”字甫出,仲孫雙成已自嬌羞滿面,嗔呼:“爹爹!”

原來,仲孫雙成趁自己爹爹與對方答話之際,不由地將一雙妙目偷偷地仔細打量了任負曲一番,她不打量還好,越是打量,越覺得眼前這位黃面書生像極了自己的心上人,除了兩人的容貌聲音不同之外,任負曲活脫脫地就是柳含煙的化身,簡直恨不得衝著他嬌呼一聲“煙弟”,但是像歸像,冷冰冰的現實旋即粉碎了她的幻想,她方感心中百味齊湧之時,突聽其父道出她與柳含煙的私自海誓山盟,面對一個陌生人,她哪能不嬌羞欲絕?雖自一聲嬌呼截住其父話頭,但究竟是為時已晚,話已脫口說出,萬般嬌羞之餘,不由暗暗嗔怪自己爹爹口沒遮攔,對一個陌生男子什麼話都說。

仲孫雙成呼聲甫落,任負曲也只微“哦”地一聲,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過了片刻,他方似猛省地歉然一笑,道:“晚輩敬仰柳含煙兄為人,前輩令嬡既與柳兄訂有秦晉之約,晚輩鬥膽,請教前輩名諱。”

仲孫玉尚未答話,仲孫雙成已微微瞟了任負曲一眼,暗自忖道:這人一身的武功雖然罕絕奇奧,但不知是何路數,怎地如此孤陋寡聞,連名震遐邇華山神醫賽華佗的名號都不知道?

仲孫玉雖也做如此想法,但他此刻對任負曲的作風及一身罕絕功力已深感折服,故而毫不在意,淡淡地一笑道:“老朽仲孫玉……”

話猶未完,任負曲已自驚然動容,忙接問道:“前輩可是名震武林,人稱華山神醫的賽華佗仲孫玉前輩?”

仲孫玉長眉微軒,略一頷首,笑道:“老朽正是華山仲孫玉,卻是萬不敢當什麼名震武林,華山神醫,那是武林朋友們的抬愛,少俠不可為傳聞所誤!”

仲孫雙成暗哼一聲,忖道:你到底認出來啦!我爹爹正是……

方忖至此,任負曲看了她一眼又道:“前輩既是仲孫前輩,這位姑娘當是令嬡,芳號飛天綵鳳的雙成姑娘啦!”

仲孫雙成倏感粉頰一熱,尚未及答話,仲孫玉已自笑答道:“正是小女仲孫雙成,生性頑劣不馴,還望少俠多擔待!”

任負曲面色一肅,恭謹異常地道:“晚輩不敢,前輩仁心仁術,普救眾生,活人無算,文比班馬,武蓋天人,晚輩心儀已久,只恨福緣淺薄,今日有幸能一睹前輩仙顏。足慰三生,今後還望前輩不吝,時加教誨是幸!”

仲孫玉微微一笑道:“少俠功力蓋世,技絕天人,使老朽眼界頓開,歎為觀止,老朽說句不該說的話,放眼宇內,除老朽那柳賢侄外,年輕高手中恐難再找出如少快這般驚人功力者!”

至此一頓,面色一整,肅容又道:“少俠令師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可否見告?”

任負曲顯然未料到仲孫玉會有此一問,怔了一怔之後,囁嚅地說道:“晚輩下山之際,家師曾一再告戒,不準晚輩將他老人家名諱輕易告人,抗命之處,請前輩海涵!”

他說完這句話後,以為仲孫玉必會佛然不樂,故而一對寒星般雙眸極為不安地凝注在仲孫玉肅穆的瞼上。

哪知仲孫玉不但不怪,反而語含敬佩地肅容說道:“少俠這種不忘師訓的行為,實屬難得,老朽敬佩無已,如蒙不棄,老朽願與少俠結為忘年之交!”

任負曲微微一愕,搖手忙道:“不可、不可,忘年之交,晚輩萬難從命,前輩如不以晚輩愚頑,願執晚輩之禮……”

話猶未完,仲孫玉已自搖手忙道:“少俠,這萬萬使不……”

“得”字尚未出口,任負曲也自面色一整,肅然接道:“武林之中極重輩份,長幼有序,晚輩豈敢僭越,前輩若再推卻使是視晚輩為朽木頑石,吝於教誨了!”

仲孫玉不想任負曲性情一烈至此,聞言忙改顏笑道:“少俠既如此說,老朽若再不願即是矯情,如此老朽託大,稱少俠一聲賢侄啦!”

任負曲神情一喜,向仲孫玉躬身一揖道:“晚輩見過仲孫伯父!”

仲孫玉老懷大慰,忙前一步雙手扶住,哈哈笑道:“賢侄免禮,免禮!”

任負曲站直身形,轉面又向仲孫雙成一揖道:“小弟見過成姐姐!”

仲孫雙成人耳一聲“成姐姐”,猛感心頭一震,柳含煙的身影剎那間又浮上腦際,竟怔得忘了答禮,也忘了答話。

任負曲方自一愕。

仲孫玉睹狀心中瞭然,輕喝一聲:“成兒!”

仲孫雙成倏感一震,霍然驚醒,嬌靨飛紅,因她身著儒裝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禮,略一怔神祇得硬著頭皮也照樣一揖。

仲孫玉喟然一嘆,指著仲孫雙成對猶自滿臉困惑的任負曲歉然地道:“不瞞賢侄說,因賢侄身材舉止無一不酷肖我那柳賢侄,成兒激動之餘才會如此失態,唉!這一著借刀殺人不要緊,你成姐姐誤信傳聞,先前也深信不誤呢!”

任負曲聞言隨即釋然,但是他身子卻微起一顫,忙一斂神說道:“這一著借刀殺人確是做得歹毒陰狠已極,晚輩若非親耳聽到柳兄於案發之日正在川中,險些也信此事為真!”

微微一頓,轉向仲孫雙成笑道:“不知成姐姐此刻對此事看法如何?”

仲孫雙成倏感臉上一熱,羞愧地道:“愚姐愚昧,竟險使無辜含冤,適才聆得曲弟之言,此刻已幡然醒悟,知道此事不是他所為!”

任負曲雙眸異採一現即隱,脫口輕聲道:“這樣我就放心啦!”

仲孫雙成不解地詫問道:“曲弟,你說什麼?”

任負曲似已猛覺自己失言,“啊”地一聲,忙不迭地解釋道:“小弟說成姐對柳兄愛之深,責之切,傳聞之誤,險使情天生恨,如今成姐既已瞭然,成姐與柳兄之間誤會已除,小弟為成姐及柳兄賀,豈不是放心啦!”

仲孫雙成本有的一絲疑雲,吃這一席話清掃得一乾二淨,倏感臉上一熱,嬌羞不勝地低下頭去。

仲孫玉方自心中一動,任負曲已自說道:“伯父及成姐既已對柳兄誤會盡除,眼下我們除須全力找出陷害柳兄之人外,晚輩現另有一件大事奉告,敬煩前輩傳言武林各門派,共起討伐,年來武林各派高手神祕失蹤一案,晚輩已偵知真凶,此案乃地幽幫一手……”

“地幽幫”三字甫出,猛聽三人背後“砰”地一聲大響,任負曲住口四顧之下疑竇頓生。

原來三人身後那兩個不起眼的商賈般中年人桌上,不知何時又加入了一名身材瘦削,神情猥瑣的錦衣老者。

此刻老者與二名中年商賈神色大變,桌子上也傾倒一把錫質酒壺,壺中美酒流滿一桌,三人一發覺任負曲等三人住口四顧,錦衣老者忙一定神,佯怒喝道:“該死的東西們,將一壺酒燙得如此之熱,害得我老人家一個把執不住,白白糟蹋了一壺美酒!”

說著就要作勢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