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第二十四章 柬邀群豪
這一夜,也就是六月十五日的這一夜。
時值月半,滿月高懸,銀輝四灑。
晴空萬裡無雲,一碧如洗。
夜風輕拂,夜涼如冰。
午夜之際,萬籟俱寂。
臨潼城內大部分較為潔淨,寬大的客棧的屋頂上,陸續地飄起了三五不等的黑影。
這些黑影在屋頂上微一沾足,略一辨明方向,先後均向城西角電射而去,似是事先約好了一般,出現的時間差不多,去的方向也是一樣。
不到片刻,城內大部分客棧內已走一空,城內居民連同客棧店夥,卻仍是懵然不覺蒙頭酣睡如泥。
就在這些黑影方自走完的須臾之後,城東一間客棧屋上倏又飄起一條淡青人影。
如銀月光下,可以看出這條淡青人影是一位身著青色儒服的俊美書生。
這青衫書生美是美極,只是滿面輕愁之中隱透一絲煞氣,另外就是缺乏鬚眉男兒氣概,卻令人覺得有點嫵媚之感。
他在屋頂略一沾足,嘴角上掠起一絲令人寒慄的冷笑,躡適才許多黑影之後,身形一閃,電射而去。
身法之靈妙,身形之快速,較適才請黑影來得高明。
青衫書生身形方渺,同一間客棧內緊接著又自飄起一個雪白人影。
與先前青村書生一樣,生得面如冠王,俊美絕倫,但卻仍是嫵媚之態甚重。
怪哉!這一前一後,一青一白,兩名俊美書生到底是何來路?
想必不是各門派人士,不然為何不住在預先為各門派訂好的客棧內?
臨潼城西角,一座殘破古廟前,有一片佔地頗大的曠野,這片曠野地處荒郊,平常白天就少人來此,晚上甚至於夤夜,那就更不必說了。
而此時如銀的月光下,如水的夜色中,卻默然佇立著五僧,二俗老少七人。
不是夜遊,也非賞月,不用說,這七人是柬邀武林各門派人士來此舉行祕會,共商大計,而先行來此相候的少林掌門慧覺大師、少林四大護法及仲孫玉父女。
驀地,一陣緊連一陣的衣袂飄風聲傳來。
場中,先後陸續地飄落三五成群的武林人士……
武當、峨嵋、雪山、邛崍、終南、崑崙、天山……
少林掌門慧覺大師合十肅立相迎,陸續而來的各門派人士,也自先後地見禮後,分別席地坐下。
不到半盞茶功夫,原來空蕩寂靜的荒郊曠野之中,已是坐滿了來自三山五嶽的各門派,黑白二道群豪。
但見黑壓壓的一片,卻未聞有一人講話,半絲聲響。
又是半盞茶功夫,已無人影到來,顯然地,各門派人士已是到齊。
誰也料不到就在這一會兒功夫,這塊士地上竟齊集了宇內百餘名頂尖兒高手,天下英豪集於一隅,武林俊彥會於一夕。
風雲集會,“破廟”生輝。
“阿彌陀佛!”驀地一聲洪亮佛號劃破寂靜夜空。
少林掌門慧覺大師雙目神光電射,一掃群豪,合十朗聲道:“老油鬥膽,先請各派,出一名高手在此百丈以外擔任警戒,佈下明樁暗卡!”
話聲甫落,場中黑壓壓的群豪中,十餘條黑影應聲電射而起,又疾若閃電般向四下裡電射而去。
身手矯健,分明俱是各派一流高手。
慧覺大師面上掠起一絲頗為欣慰的微笑,目中神光湛湛,一掃群豪,倏地面色一莊,肅然說道:“時間倉促寶貴,老衲不欲多作贅言,柬邀各位來此之目的有二。
“第一,武林血案真凶已經查出,此慘絕人寰、人神共憤之血案,乃系一祕密組織,自稱地幽幫者所為……”
月光下群豪突然一陣騷動,不住地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與此同時,群豪中倏地站起數人,神情頗為激動地方要發話。
“阿彌陀佛!”又是一聲洪亮蒼勁的佛號,全場陡地一靜。
慧覺大師神目放光肅容急道:“各位有何高論,尚請容老衲報告完畢以後再行發表,老衲毋任歡迎!”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成名多年,在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縱是此刻心中有一腔激動,千言萬語,也不好再行說出,只得強自按捺著靜聽下去。
場中頓時又恢復一片寂靜。
慧覺大師白眉微微一軒,朗聲又道:“老衲想在場的諸位之中,定有不少人見過該幫徒眾,只是以前不知道罷了!該幫徒眾,一個個俱是黑衣蒙面,行事詭祕,手法毒辣,如今想是氣數已到,道既長,魔即消,蒙二位絕世高人費時數日,絞盡腦汁,方始就該幫‘冥府總舵’四字中,推測出該幫總舵所在,是否正確無爽,老衲不敢妄下定論,該幫冥府總舵按二位高八的指示,應該置在鬼城北邙……"
“啊!”群豪中突然傳出一聲清脆輕呼,是驚喜?抑或是驚駭,一時難以測知。
慧覺大師一雙神目下意識地向發聲處輕瞥一眼,看見發聲的是一位深低著頭的青衣書生,一時也未在意,收回目光,又道:“這兩位高人說來各位諒必知道,就是隱居華山之巔多年的賽華伯仲孫玉施主父女!”
微微一頓,目光一掃群豪,又道:“第二,老衲乘此機會,欲向諸位澄清一樁誤會,震撼武林的臨潼兩件血案,並非柳含煙小施主所為,實在是有人嫁禍,欲逞其借刀殺人之計,假各門派群豪之力以快其私仇,老衲言盡於此,各位有何高見,請站起發表!”
慧覺大師此言一出,場中靜坐群豪中,立時先後站起四人,齊向慧覺大師一抱拳,說道:“晚輩等欲向掌門人說明一事,不知可否見允?”
慧覺大師一見四人白眉微微一蹙,輕“哦”地一聲說道:“原來是武當四劍,有何高見,但請發表。”
一點不錯,這四人正是武當四劍。
仲孫玉父女一睹四人站起,聲言欲說明一事,不由心中各自微感一緊,心知四劍此刻要說的話,對柳含煙必不會有利。
果然,四劍老大無影劍沐義方目光狡黠地一掃場中群豪,朗聲說道:“晚輩欲先向掌門人請教,何以見得柳含煙並非血案真凶,而是另有其人慾逞其借刀殺人之計?”
話聲剛落,場中群豪已是紛起呼喊:“對!對!咱們要聽聽,何以見得那小子不是真凶!”
慧覺大師喧一聲佛號,目中神光湛湛,一掃群豪淡淡說道:“沐施主問得好!柳含煙眉宇之間正氣充沛,俠肝義膽,為武林公仇而忘卻私恨,為各門派安危而忘卻自身安危,捨身忘己,不分晝夜,櫛風沐雨,萬裡奔波,為偵查血案真凶竭盡所能,生死搏鬥,加以案發之日,他本人不在臨潼而在四川,同時作下此人神共憤之血案滅跡潛蹤恐猶未及,怎會再自留姓名?綜此數點,老衲敢斷言柳施主並非為惡之人!”
無影劍沐義方目光冷冷一掃群豪,微微一笑,說道:“掌門人以上數點,晚輩不敢苟同,人不可貌相,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掌門人試看,古今以來幾作姦犯科之巨孽梟雄,有幾個是容貌醜惡不堪的?為武林血案奔波,只不過是惑人耳目的一種手法,案發之日柳含煙身在四川又是從何得知的?”
武當四劍果然陰狠卑鄙得可以,一番話不但歪曲事實而且極具挑撥能事。
話聲一落,群豪果然大為激動,異口同聲地揮臂叫道:“對,對!武當四劍之言有理,這一點不能令咱們滿意!”
仲孫雙成人耳這幾句顛倒是非,恣意誣人的話兒後更是氣得花窖變色,柳眉倒豎蓮足一跺,就要飛身搶出相斥。
仲孫玉眼明手快,倏探右掌一把將愛女拉住,對她附耳低聲說道:“成兒,此時不可妄動,老和尚自有道理。”
仲孫雙成被其父緊緊抓住,嬌軀動彈不得,只得強忍心中怒火,如言靜立,但是她一雙秋水此時卻是滿含殺機地狠狠盯在無影劍身上。
慧覺大師不愧一代高僧,涵養到底深於常人,聞言毫不在意地說道:“沐施主言之有理,‘以貌取人失人子羽’,但是老衲偌大年紀,閱人多矣,在年輕一輩俊彥中,如柳施主這般氣定神清,姿質絕佳之不世奇才,尚屬首見,至於柳含切身在四川之語,出家人不打誑語,是他自己說的!”
微微一頓,面色一莊,雙目神光暴射地凝往無影劍沉聲又道:“不過,老衲以為我輩武林中人應是恩怨分明,滴水必報,柳含煙不屬任何門派,他能捨身忘己,不避生死艱難為一‘義’字奔波數月,搏鬥多次偵查武林血案,對我們有恩無怨,似這等誣良為盜,以怨報德的行徑,老衲深以為,不是我輩武林大丈夫所應有!”
一番話話聲鏗鏘,義正辭嚴,聽得群豪悚然動容,仲孫玉父女暗暗叫好,大呼痛快。
但是均是剎那間之事,慧黨大師一番舌所收到的效果,隨即又被無影劍一番煽動消除得一乾二淨。
無影劍沐義方被慧覺大師一對利刃股雙目神光,看得心中一慄,但是此時仗著自己掌門在此,面對武林群豪,他心知慧覺大師不能把他怎麼樣,嘿嘿一笑,狡黠陰很異常地道:“大師教訓的極是,晚輩毋任敬服……”
一雙狡黠目光暗暗一掃群豪,冷笑接道:“可是,聽大師之言天下武林中除柳含煙外好似無人,晚輩不但鬥膽為自己不平,且為天下群豪深感叫屈,同時我們又不是三歲孩童,柳含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兒,尚不足以讓我們信得過,最好能找出個證人來!”
仲孫玉切齒暗罵一聲,好陰險卑鄙的東西,事情要糟!
群豪已是群情憤慨,更見激動,齊齊揮臂狂喝道:“對,對,大輕視人啦!咱們不是三歲孩童,找個證人來,不然咱們沒完!”
話是這麼說,卻未見一個敢站起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