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投桃報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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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鬆孤零零站在那間密不透風的密室中,等了約莫半盞熱茶光景,紫英笑嘻嘻探過頭來,道:「公子快來,老菩薩已經答應了。」
韋鬆大喜,急急奔進丹室,只見三位老人面上,都帶著欣然笑容,首聖向他點點頭道:「我等已同意暫時借用你三粒返魂丹,但你必須答應,一日一夜之後,我們仍要還給你。」
韋鬆聽了,不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暗想:靈丹療疾,只有吞下肚去,既然吞下肚去,短短一日一夜,他又怎能再找三粒返魂丹來還我?三老秉性怪異,且別逆拂他的意思,先答應了再說。
主意一定,便爽然道:「三位老菩薩吩咐,晚輩謹遵就是。」說罷,取出「返魂丹」盒,雙手呈上。
三聖相視一笑,竟不再客氣,各取了一粒丹丸,投入口中,然後揮揮手道:「回去吧!明夜此地,咱們仍在這間密室相候。」
韋鬆不便再問,唯唯告退,仍由紫英帶領,循那祕密甬道,回到後園石屋,天色恰好發白。
他武功失去之後,體力已與常人無異,一夜未眠,這時面會三聖,陳言獻藥,心中舒暢,再無牽掛,倒頭一覺,睡得竟十二分香甜。
直到晌午時分,朦朧之中,突被一陣冷笑聲驚醒,韋鬆翻身下床,卻見外間飯桌上,已放滿熱騰騰的酒菜,霍劍飛面含冷笑,叉手立在床邊,雙目炯炯,瞬也不瞬逼視著他!
韋鬆連忙陪笑道:「霍兄好早!」
霍劍飛道:「早?午時已過半刻,韋兄尚高臥未醒,難道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韋鬆心頭一跳,忙道:「睡是睡得很好,只是在下想及島主嚴限二日,今天便須離島,而那位藍家姑娘迄未歸,祖傳翡翠無法贖還,心中耿耿,前半夜竟未入夢,是以懶散了半日。」
霍劍飛揚揚眉頭,道:「你怎知今日便須離島?」
韋鬆詫道:「這──不是昨日老島主親口吩咐的嗎?」
霍劍飛不屑地冷笑一聲,道:「他說他的,你住你的,沒有咱們命令,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呢!」
韋鬆訝然道:「這是怎麼說?」
霍劍飛轉身先向外間走去,漫聲道:「先別多問,咱們一邊吃,一邊再談。」
韋鬆不知他何以突又改變了態度,懷著滿腹驚疑,匆匆抹了一把臉,趕到外間相陪,但見桌上菜餚甚豐,另有兩壺陳年花雕,卻不見紫英在旁侍候。
霍劍飛一改昨日暴怒之態,親自替韋鬆斟酒,舉杯道:「昨日殿上,萬不想三位島主竟對韋兄不諒,家父與小弟返宅之後,深感不平,整整氣惱了一天,招待諸多簡慢,韋兄不要介懷。」
韋鬆慌忙致謝道:「不敢當,不敢當,因小弟這不速之客,使賢父子受窘,心實不安。」
霍劍飛道:「昨日之事,韋兄當已看出,敝島三位島主,一意孤傲,竟不由韋兄解釋,立即下令逐離本島,這種偏激傲慢的做法,非但小弟深為韋兄不平,闔島上下,人人都被島主這般橫蠻無理的壓制,久已不滿,近日內,只怕會激起什麼意外變故!」
韋鬆驚道:「真有如此嚴重麼?據小弟局外人的看法,三位島主武功蓋世,手創三聖島,足不履中土,而盛名遠播海內,如此成就,世上能有幾人,故而心高氣傲,目無餘子,或許是有的,至於說,因此激起變故──」
霍劍飛重重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頭,搶著道:「這是本島內部的事,韋兄自然很難瞭解,小弟今日聊備粗餚水酒,乃是有一樁小小的要求,希望韋兄賜允合作。」
韋鬆心下暗驚,口裡卻故作不懂,問道:「霍兄的意思,是要小弟依限離島?」
霍劍飛揚聲大笑道:「錯了,小弟之意,恰好相反,乃是盼望韋兄能長留島上,永為本島上賓──」
韋鬆一驚,出了一身冷汗,失聲道:「要我永遠留在三聖島上──」
霍劍飛道:「正是。」接著笑容盡斂,正色又道:「自從韋兄蒞臨,為我如冰師妹帶來訊息,小弟感佩無由報償,昨日和家父一再細商,韋兄心脈斷後,真氣雖破,但家父親習『反序逆天大法』,正可替韋兄接續震斷的心脈,經小弟苦求,家父已經答應了,所以,島主雖有限期離島之命,愚父子已決定大膽違忤一次,私下作主,將韋兄留在島上,全力管你接續心脈,恢復失去的內力,不但如此,家父更願將本島獨門武功相授,使韋兄成為武林中絕頂高人──」
他說得口沫橫飛,滔滔不絕,韋鬆聽在耳裡,卻越來越憬然驚心。
暗想,自己來到三聖島,不過兩天,霍氏父子對自己的態度,前後已反覆過三四次,時而視之如囚徒,時而待之如貴賓,由此可見,霍氏父子陰懷詭謀,絕非虛言了。
既然他們已存反叛之心,大可一刀殺了自己,為什麼又這般故似親密呢?
越是表面親密,也許用心就越是毒辣。
韋鬆憬然驚覺,連忙截口問道:「賢父如此錯愛,實令在下問心難安,霍兄如有須用在下之處,敬請明言,只要力之所及,自當效勞。」
霍劍飛立刻浮現出詭異的笑容,連點頭道:「韋兄不愧聰明人,當真是玲瓏心竅,一點就透,實不相瞞,小弟有一事相託,要請韋兄鼎力相助。」
韋鬆暗自冷笑忖道:「果然不出所料」,臉上卻故作誠摯,道:「霍兄只管吩咐。」
霍劍飛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精緻的象牙小盒,輕輕放在桌上,低聲說道:「這隻象牙小盒,乃藍師妹閨房中存放心愛物件的盒子,韋兄請妥為收藏,但千萬不可私自掀啟盒蓋。今三更時候,家父當再稟告三位島主,就說適有便船,將送韋兄離島,但是,韋兄因在中原與藍師妹相遇時,藍師妹曾託韋兄帶來一隻小盒,囑託必須面呈島主,你既然即將離去,故而懇請當面向島主辭行,兼呈託帶之物──」
他話尚未完,韋鬆已駭然岔口道:「什麼?今夜三更?藍姑娘託在下帶來一隻小盒,要面呈島主?霍兄說的,就是這一隻象牙小盒嗎?」
霍劍飛笑道:「不錯,正是這隻小盒。」語音一變,冷冷又道:「島主對藍師妹素來喜愛,聞說有物面呈,必然會應允再見韋兄一面,那時候,韋兄就將這隻小盒,當面呈交三位島主,其他的事,就不必韋兄費心了。」
韋鬆聽罷,登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他目不轉瞬望著那隻精緻的盒兒,心裡既驚又怕,思潮紛湧,不用猜,盒中必定藏著什麼毒物或陰謀,霍氏父子欲借他之手,暗害三聖,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
但他膽心的,是時間上的匆促,三聖約他今夜三更再於密室唔面,而霍劍飛也約他三更的時候,假稱辭行,面呈象牙小盒,要是這消息不能立即送達後宮,一時被霍劍飛挾持行事,他已失去反抗的力量,三聖也未能及時打通阻塞的「七坎」重穴,霍氏父子無人能制,那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他萬想不到霍氏父子竟會發動得這麼早,而且,會惡毒地要他下手,是以,只顧驚慌駭詫,竟不知應不應該答應。
霍劍飛見他怔忡不語,頓感不悅,冷冷道:「韋兄敢情是不願意嗎?」
韋鬆忙道:「啊!不!在下的意思,正因不知霍兄怎會突然要在下呈交這隻小盒?因為──因為,藍姑娘實際並沒有──」
霍劍飛霍地冷笑一聲,道:「這個韋兄就不必多問了,反正事成之後,自有你數不盡的好處,事若不成,於韋兄也沒甚不利,小弟言盡於此,其實也由不得韋兄不肯。」
立罷,站起身來,傲慢地又加了一句:「三更時候,小弟再來相請。」便揚長自去了。
霍劍飛去後,韋鬆暗罵不已,心道:好個叛師欺祖的狗賊,姓韋的豈是貪生畏死之人,這一次,算你們父子走了眼,韋鬆拼卻一死,也不會為虎作倀,幹這無恥的勾當。
想到這裡,一把抓起那隻象牙小盒,便欲向牆上摔去。
誰知手才觸及盒面,倏忽間人影一閃,一個人悄沒聲息低頭而入,卻是楊紫英。
韋鬆大喜,不覺脫口道:「姑娘來得正好──」
楊紫英突然以目示意,自行低頭收拾殘餚盤盞,韋鬆一回頭,才見一個挎刀大漢,正倚在房門口。
那挎刀大漢一臉淫邪奸笑,冷聲道:「正好如何?難不成韋公子還有意叫她到房裡去溫存一番?」
楊紫英粉面登時緋紅,怒目嬌嗔道:「趙老大,請你嘴裡放乾淨些!」
持刀大漢越發得意地哈哈笑道:「啊喲!我的楊姑娘,瞧你那份三貞九烈的模樣,說句不怕你臉紅的話,姓趙的早看出你心裡的鬼念頭了,平時咱們摸一下也不肯,這兩日盡跟這臭小子眉來眼去,你是想他帶你去尋你那主兒麼?老實對你說,那是空心湯圓,早死了這條心。」
楊紫英被他譏誚嘲諷,氣得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似甚有顧忌,不敢再出言頂撞。
韋鬆突然心念一動,立刻接口笑道:「姑娘真有意要跟在下到中原去嗎?那容易,等一會在下對霍少當家說一聲,討了你一起上船,你看可好?」
一面口裡調笑,一面假作風流,探手一把,拉住楊紫英的纖手,輕輕捏了一下。
楊紫英駭然一驚,仰臉匆匆掃了韋鬆一眼,眸中充滿迷惘詫訝之色,猛可掙脫了手,嗔道:「公子請放尊重些!」
那趙老大咯咯笑道:「他媽的,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居然還色迷心竅快活!」
韋鬆毫不為忤,反笑著拿起桌上象牙小盒,塞在楊紫英手中,道:「這東西是霍少當家付託的,替我好好拿到房裡去,小心了,千萬不能打破了!」
楊紫英自然認得那隻小盒是藍如冰房中之物,心知必有緣故,低頭接了,移步姍姍向臥房走去,韋鬆腳下一錯,卻又將她去路攔住,一手搭住她香肩,竟和她並肩相摟,湊過鼻子向她頭上一陣嗅,連道:「唔!好香!好香,姑娘擦的什麼油?」純是一副色迷迷的紈絝公子神態。
楊紫英只羞得從玉頰直紅透頸子,卻又不知他如此做作,用心何在?只好低垂螓首,不聲不響。
韋鬆借著嗅聞髮香,手上輕輕又捏了她一下,湊在她耳邊,急急低聲道:「楊姑娘,你自信能殺得了這姓趙的麼?」
楊紫英駭然一震,驚詫地掃了他一眼,微微頷首。
韋鬆忙又揚聲笑道:「好!我一定向霍少當家說,帶你同到中原去逛逛,哈!中原風光,真是說也說不盡──」
偷眼一溜趙老大,恰好正被門簾擋住,看不見房中情景,忙又低聲道:「快下手,時間已經迫不及待,快下手殺了他!」
楊紫英雖然不明原因,但見他神情緊張,決非戲言,當下假作掙扎,用力一扭,掙脫了韋鬆擁抱,沉聲道:「韋公子,請你老實一些好不好?」
韋鬆哈哈笑道:「害什麼臊,等我告訴過霍少當家,你就是我的人,還有什麼好害臊的!」
一面胡說,一面張開兩臂,滿臉邪笑,向楊紫英撲抱過來。
楊紫英連連後退,轉瞬已退到房門邊,突然驚呼一聲,扭身向外便奔,似有意,似無意,竟一頭撞在趙老大懷裡。
趙老大何曾防備,心裡一陣蕩漾,正待趁機摟住也揩揩油,軟玉溫香剛一入懷,突感脅下「期門」重穴之上,被重重戳了一指。
可憐他笑也沒笑出聲來,哭也沒哭出聲來,身子一陣顫抖,已經木偶般不再動彈。
楊紫英反手一抄,迅快無比將他拖進房裡,摜在牆角,向外張望,幸而並無旁人,便急問韋鬆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韋鬆氣急敗壞,大略將霍劍飛脅迫之意,說了一遍,道:「如今時已迫切,今夜三更,霍氏父子必然發動,你必須立刻將這消息,飛報後宮三位老菩薩。」
楊紫英略一沉吟,切齒道:「好!看來只有硬拼一場了,公子快隨我一起去吧!」
韋鬆急急從趙老大身上剝下衣服,自己扮成他的模樣,楊紫英駢指點了他的死穴,將屍體拖入臥室,放在床上,面向床裡,用被蓋好,做成熟睡的樣子。
兩人收拾妥當,楊紫英順手將那隻象牙小盒揣在懷裡,疾步穿過後園,打開園門,一前一後,低頭循街疾行。
這時候,街道上來往盡是身著藍衣,腰懸彎刀的年青壯漢,個個神色匆匆,低頭疾行,誰也沒有注意到誰。
轉入那間民房,恰值紫英的哥哥楊治和少年李二都在房中,大家聽說事已有變,不覺盡都失色。
楊治道:「園中監視韋公子的人,每三個時後輪換一次,你們殺死趙老大,最多能隱瞞三個時辰,必被查覺,只怕霍守義不會再等到三更以後了。」
韋鬆駭然道:「這可怎麼辦?當時在下竟沒想到這一點!」
楊治毅然道:「人已經殺了,遲早也拖不過今夜,這樣吧!我現在就去請求接替趙老大的班,能獲見準,就能拖延一些時候;李二哥趕快召集人手,護守後宮;妹妹仍舊帶韋公子循密道進宮,看看三位老菩薩閉穴已經打通了沒有?從現在起,不必再回石屋去了。」
分配定當,各人立即開始行動。紫英和韋鬆奔入地道,一路向宮中趕,韋鬆心急,只覺那地道似比前一次長了許多,好半晌,還未走到盡頭。
忍不住輕聲問:「紫英姑娘,令兄囑咐李二哥召集人手,護衛後宮,你們共有多少人?能不能抵抗得住霍家父子?」
紫英毫不思索應道:「我們連宮中近侍,大約共有二十幾人,護衛後宮,盡夠了!」
韋鬆駭然道:「共僅二十餘人,怎能與霍家父子對抗?」
紫英道:「咱們雖然人少,但人人均抱必死之志,可以以一當百,拼命死戰,霍守義雖有死黨,但他們未必真正同心協力,何況欺師叛祖,必底總難免有所恐懼,三位島主失功的事如果不洩露,霍守義也不敢正面跟三位島主為敵,怕只怕──」
話未說完,忽然聽得前面地道中,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
紫英頓時住口,「噗」地一口,吹滅了火炬,拉住韋鬆貼壁而立,同時,從腰間輕輕拔出一柄匕首。
火光一滅,對面奔來的腳步聲也遽爾靜止,一個氣急敗壞的嬌柔之聲問道:「是紫英姐姐嗎?」
紫英長籲一聲,收了匕首,應聲道:「原來是珠兒妹妹,把我嚇了一大跳。」接著又燃亮了火摺子。
光亮復明,韋鬆才看見一丈以外,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正是昨夜在地道口接應自己進宮的宮女。
珠兒也看見了韋鬆,喜得拍手道:「韋公子也在這兒,真是太好了,三位老菩薩正要通知姐姐,設法請韋公子入宮一見哩!」
紫英驚喜道:「老菩薩們閉穴已經通了麼?」
珠兒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從昨夜你們走後,三位老菩薩便連夜閉關行動,直到剛才,忽然啟關,要我急請韋公子相見!」
紫英迷惘地回顧韋鬆,道:「公子那三粒藥丸,不會有甚差錯吧?」
韋鬆道:「決不會有甚失錯,那是在下親手從華山地底石府中得到,並且已經先後救治過三大門派掌門人,怎會差錯。」
紫英含笑頷首,道:「假如不是藥丸有錯,那就一定是三位老菩薩閉穴已通,神功已復,謝天謝地,咱們不用懼怕霍守義了!」
珠兒問道:「霍守義他們怎麼樣了?」
紫英拉住她的小手,笑道:「好妹子,別耽誤時間,一邊走,姐姐一邊告訴你。」
三人走完地道,密室中暗門早已開啟,珠兒尚未來得及通報,韋鬆已經迫不及待,逕自奔入三聖丹室。
觸目所及,只見三聖仍如昨日一般,並肩坐在三隻錦凳上,三個人面上肅穆端正,既無法看出功力恢復後的喜悅,也看不出有何憂戚或不快。
韋鬆搶前一步,屈膝跪倒,垂頭道:「拜見三位老菩薩!」
三聖同時頷首,同時擺手,幾乎也同時開口,道:「坐下吧!孩子!」
韋鬆如命落坐,正想問服藥後效力,首聖卻搶先說道:「昨夜老朽三人服過返魂丹,經六個時辰以逆天大法運氣反衝『七坎』穴閉塞的穴道,直到今日上午後,才算打通了閉穴,使閉阻了十八年的真氣,可以上行暢達全身。」
韋鬆和紫英聽了大喜,不約而同跪下道:「恭賀三位老菩薩神功修復──」
二聖搖搖手,道:「你們先別高興,剛才話才說了前一半,還有後一半沒有說!」
韋鬆問道:「怎的還有後一半?」
二聖苦笑了一下,道:「讓老朽來接下去吧!經過整日六個時辰,老朽三人發現閉穴雖借藥力打通,但因『七坎』重穴阻塞過久,這十八年來,無法提練真氣,三人的武功,等於荒蕪了十八年,是以穴道雖通,咱們兄弟一身功力,已各只剩下七成,不復有當年充沛了。」
「啊──」紫英等不禁同聲發出一聲低訝。
韋鬆忙道:「晚輩這兒尚有丸藥甚多,三位老菩薩不妨再用幾粒,助長真氣,功力不難回復當年同樣深厚!」
三聖微笑搖頭道:「不能!三粒靈丹,老朽等已生受太多,豈能再浪費奇藥?何況,這是老朽等年邁,真力趨於衰弱,縱然浪費珍物,未必便能重獲昔年功力。須知練武一途,有如為學之道,恰似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的美意,老朽等只好心感。」
楊紫英忍不住岔口道:「以三位老菩薩如今已有的七成功力,制服霍守義父子,不知能不能──?」說到這裡,忽然住口,未再往下直言。
首聖自然明白她的含意,輕嘆一聲,緩緩說道:「俗雲:道消則魔長,霍守義已得我等全部真傳,十八年來,朝夕磨礪,武功想又大進,似此如欲一舉將他制服,只怕力難從心。」
楊紫英粉臉剎時變色,脫口道:「這──這怎麼辦?」
二聖卻微笑道:「你們不必擔心,制服叛徒之法,我等已有成算在胸,但不知韋少俠願不願意依計而行?」
韋鬆不假思索,應聲道:「只要晚輩力之所及,雖赴湯蹈火,決無反顧。」
三聖聽了這話,同聲讚道:「能得少俠一諾,大事便可成了,少俠請過來。」
韋鬆滿懷訝詫,如言起身,行到三聖面前。
首聖對向珠兒和楊紫英揮揮手,道:「緊守丹室門戶,三個時辰之內,任何人都不許進來驚擾!」
珠兒和楊紫英互望一眼,迷惘而為難地道:「老菩薩,現在霍守義──」
二聖臉色一沉,打斷了二人的話,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三個時辰之內,決不許有人進入這間丹室。」
兩女不敢再說,襝衽低頭退了出去。
丹室之門,「呀」然而閉,室中只剩下三聖和韋鬆。
首聖命韋鬆取來一隻錦墊,鋪在壁角地上,叫韋鬆卸去外衣,僅餘內衫,二聖和三聖,分握他左右腳踝內側「照海」、「中封」兩處穴道,首聖盤膝坐在錦墊前端,兩隻手掌,緊緊與韋鬆雙掌相抵。
這番動作,怪誕得令人莫測高深,韋鬆忍不住輕問道:「三位老菩薩,要──」
首聖突然掌上一緊,兩股強猛的內力,循著韋鬆掌心直通而入,同時沉聲道:「孩子,謹記,『逆天大法』精華所在,乃是五雷聚元,反脈渡力神功,趕快放鬆百骸,開敞丹田,一百零八穴,十二重樓,清濁二氣,交互施為,切莫阻抗。」
隨著語聲,二聖和三聖一齊立了起來,竟將韋鬆頭下腳上,倒倚在牆角。
這一來,韋鬆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但,事實已不容他再作拒絕,因為當他身形倒豎的剎那,手足四肢,已如浪如濤般湧進來四股狂猛無儔的勁力,迅速透過玄關紫府、期門和百匯、風府等督脈經,齊聚在他已經點斷的心窩「天池」、「堅絡三焦」等創傷之處。
他感到心脈裂斷的地方忽然一陣巨痛,腦中「轟」然一聲,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