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一個女人的生活之旅
One Woman's Live Journey
一個女人的生活之旅。
充滿艱辛和荊棘
當Olivia Newton John的歌聲漸漸響起,
世界都變得靜謐。
回到商場正好十一點半,商場地下一層有美食廣場,這時候客流更比早上多了一倍,大多是途徑一樓中庭,去地下一層尋地方吃午餐的。
徐斯立刻明白江湖選擇這個時間開幕的原因了,正是借這個時段商場底樓餐飲區人氣旺盛的天時地利人和。又轉念,女孩玲瓏的心思用在感情上,也許會更添可愛。
他不方便再牽著江湖的手,只是跟在她後頭走進了商場。
就在這個時刻,那頭的舞臺旁的音箱忽而發出鳴笛的噪音,路人捂著耳朵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
江湖忽然轉頭對徐斯說:「別動!」把徐斯嚇了一跳。
他不明所以,但見她保持那樣扭頭的姿勢,一臉俏皮表情,雙手插在褲袋裡,頭微微歪著,就這麼靜立在面前。
徐斯不知道她在幹什麼,正想發問,又見商場內不少路人像江湖一樣靜止了。有的人保持著打手機的姿勢,有的人保持著蹲下系鞋帶的姿勢,有的人正把巧克力咬了一半就一動不動了,還有情侶互相擁抱,形同相思樹。商場內足足有一小半的人變成了「雕塑」,好像一瞬間時間停止了。
有許多同徐斯一樣莫名其妙的路人行走在這些「雕塑」之間指指點點,好奇觀望,有活躍的路人立刻加入「雕塑」的行列,於是商場內的「雕塑」越來越多,把商場外的過路人們也吸引進來了。
徐斯對站在他對面扮作「雕塑」的江湖說:「原來你搞快閃和行為藝術。」
江湖微笑,並不說話,只朝著他眨了眨眼睛。
於是他也沒有動。
時間靜止下來,江湖站在人山人海中,和徐斯只有一臂的距離。
她一個人,卻要攪動人山人海的新浪潮,一人執帆破浪。
人山人海中,他只望牢她一個。她很快就會回頭,進入人山人海,他一不留神,也許就捉不住她。此刻他只能做的只是緊緊盯牢她。
徐斯的注視讓江湖的心中無所適從。
她的脣上分明還留著他的溫度,熱燙的,剛才讓她的呼吸都困難,正如他此刻的眼神,也是熱燙的,看久了恐怕會在心頭留下印子。
這就是在感情上一向收放自如的徐斯的魅力,讓她偶爾隨性,或許跟著也會忘情,事後一細想,恰似入魔。
她移開目光。
在二樓的樓梯上,有人默默站在那邊,自高處往下注視。
那個人,現在在高處,看著她。。
人生豈無憾然?她與那人的距離,隔著人山人海,從來不曾站在一處過,自己曾有的情感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夢中的自我安慰。她雖然站在他的低處,但不應該就此再也抬不起頭來。
就算站在他的低處,她仍要抬起她驕傲的頭顱,尤其不能在他面前失敗。
激蕩的音樂響起來,年輕帥氣的主持人突然吊著威壓從天而降,穩穩落在高高的舞臺上。
路人歡呼起來,近來晚上最大的休閒活動就是看這位主持人的現場直播演說,難得逛街也會遇見他,當然願意多逗留一陣。
主持人一落到舞臺上,音樂立刻歡快起來,他對著天空打了一個響指,所有的「雕塑」一瞬間活了過來,迅速聚攏到舞臺前,排好有序的隊形,突然音樂又變成熟悉的八十年代廣播體操的旋律。
徐斯看得饒有興致,他沒想到一個開場竟然暗藏這麼多的玄機。
巨大的投影幕上出現了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孩子穿著「騰躍」白球鞋做廣播體操的身影,視頻經過剪切,讓所有人都看清楚那些孩子們的腳上大多著款式最老的「騰躍」鞋。舞臺下的人們跟著舞臺上的主持人一起跟著旋律做起了大家記憶中久違的廣播體操,現場視頻投影到投影幕上,每個人的腳上都著一雙騰躍鞋,有老款也有新款。
江湖也在其中,徐斯抱胸站在圈外。
這麼個別開生面的開場,他完全意想不到。他想起昨晚同她說過的那個關於父親賣果乳的典故。大場面需要大氣魄,還要有運籌帷幄的手段。
江湖的動作不夠嫻熟,應該沒多少時間訓練,不過好在能跟上節奏,動作不出大紕漏。
一曲結束,表演廣播操的人們任務完成,立刻散入人群,但人們已經被活動吸引,圍攏上來看個究竟。
江湖退到一邊擦汗,她知道徐斯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對他說:「這就是一個開始,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他看見她在自信地微笑,好像只是給她自己的微笑。
他也笑:「是的,這是一個開始。」而後朝工作區的「騰躍」員工拍了拍手,「晚上慶功會我請,大家不要遲到。」
那邊的員工歡呼,所以江湖不好拒絕。
她再往二樓那處偷偷瞧去,那人已不在。她輕輕笑了笑,瀟灑甩甩頭,問徐斯:「你決定在哪裡請我們慶功?」
徐斯說:「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湖看著他,他的弦外之音是在表示根本無所謂她的下屬會不會因此猜測他們是否在戀愛。
她想起他的上一樁緋聞,他也無所謂那些狗仔隊當他和齊思甜是不是真的有一腿,反正時過境遷,只要徐斯仍在這個地位,有了新的一段境遇,舊的總會被人忘卻。
他的人生一向豐富而又風生水起。
江湖心底不怎麼好受起來。
也許她是在嫉妒他對任何人和事的遊刃有餘,抑或是在氣餒自己如今不得不一而再的審時度勢和步步為營。
不過這天的活動實在是相當成功的,快閃環節一結束,跟著就是現場手繪比賽和頒獎,參賽作品件件精彩,完全符合現代年輕人求新求異的品味,圍觀的媒體記者的閃光燈亮個不停。主持人一通知今日的手繪鞋對折銷售,馬上就有顧客蜂擁到「騰躍」在樓上運動城的「騰躍」櫃臺去。
大學裡頭的領導感謝企業對貧困學生的幫助,讓媒體記者又有好許多新料可以寫:老牌子煥發新光彩,還不忘記回饋社會等等。
江湖撫著心口,至少她此時是成功的,她的努力得到很好的回報,讓她似乎再次摸到了撬動地球的那支槓桿。
她忙碌間隙再尋徐斯,已經不見了他的人影,他只是發了一條短信到她的手機上,告訴她晚上慶功會就在KEE CLUB,而時間定的很體貼——是在凌晨,在百貨公司關門以後。
他怎麼知道她一定要待到今晚結業,清算好當日收獲以後才得放心?
想到這一層的江湖,心內真的不怎麼能夠放心,命令自己不要深想。
晚上收工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有興奮的光彩,難掩收獲的喜悅。
嶽杉同櫃臺一齊計算當日營業額,對江湖講:「『自由馬』第一個櫃臺第一天賺了兩千塊,那個年代的兩千塊是什麼概念?但是我們今天不比那天差。」
江湖拿紙巾擦臉上的汗,她的臉蛋紅撲撲,是忙出來的,也是開心出來的。
「不不不,這全賴這個老牌子還被大家記得這麼牢。」大家七嘴八舌,開始期待午夜場的慶功宴,老闆承諾的大餐,沒有人會輕易忘記。江湖叫了大巴護送當日所有工作人員去KEE CLUB。
她沒有和大家坐同一輛車,而是去女廁洗了把臉,這時才發現今天換了雙肩包裝女學生就跟著忘記帶化妝包,望一眼鏡子內素面朝天的自己,一身恤衫仔褲,丟進人海,絕對石沉大海。
不知道徐斯還找的到自己與否?
江湖甩甩頭,不管不顧,走出商場叫了一輛出租車抵達慶功現場。
裡頭已經清場,全都是自家的員工,吃喝自取的自助,還佈置了跳迪斯科的舞場,同KEE CLUB往日那副高貴端莊樣大相徑庭。
她一進場,大家立刻拍手,跟著一起來助興的主持人正在舞臺中央想要高歌一曲,看到江湖,便立即邀請江湖上來說兩句。
江湖並不推辭,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來,接過話筒說:「讓我說兩句我就說兩句,說的不好大家不要見笑。」
她說的很俏皮,大家都笑了。
「今天很感謝各位。」她向眾人鞠躬。
所有人先自一怔,而後嶽杉帶頭鼓掌,江湖把話筒還給主持人。她看到徐斯站在最角落的那處,坐在那隻當日黏著她大腿皮膚的古董皮製沙發上,手裡舉著香檳杯朝她頷首。
她走到徐斯跟前,說:「上次我坐在這只沙發上,穿的是裙子,很失策。」
徐斯笑:「裙子很短,大腿貼著皮沙發?」
他太直白,讓江湖臉一紅,她坐下來,和他保持了起碼半臂的距離。
「有什麼好害羞的,來這裡吃飯的女士,大多數都會穿裙子。」
徐斯叫來waiter,為江湖拿了一杯雞尾酒,兩人碰杯,江湖抿一口壓了一壓心頭沒有來由的心浮氣躁。
她盡量保持隨和自然的笑容,用隨和自然的口吻說:「徐斯,你要是追求起女人,確實——很——」她尋找到一個非常俗氣的形容詞,「高段。」
徐斯還是笑,問:「大小姐還滿意嗎?」
「要是我說不滿意,那就是太挑剔了。」
「Yes,如果還要被挑剔,那一定不是我的問題。」
江湖很想把手裡那杯喝了剩一半的雞尾酒潑過去。
她沒有化妝,眉眼輪廓都很淡,鼻樑上還有隱約的雀斑,但神態生動。她一開心就會有不自覺的俏皮,臉上也像鍍了層光輝,還是很能夠吸引人專注去看的。
他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素顏,她在他的身體底下,臉上的本來就淡薄的脂粉被眼淚沖刷的一塌糊塗,在枕頭上一輾轉,全部擦乾淨,月光底下,就是一張素淨的面孔。
他親上去,已經沒有脂粉的味道,只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青草的香。
後來,她因為他的沖擊而臉頰泛紅,身上沁出細汗,低微的呻吟就能催動他的□。他當時離她這麼近,就在她的身體內,她的深處是這麼溫暖,她的氣息是這麼馨甜。
徐斯知道此刻不應該想到其時其景,他們甚至還隔著半臂的距離,她的恤衫仔褲把她包裹得一點遐想也不留給旁人。
他別轉過頭,不去看她。
江湖不知道徐斯在這片刻心內轉了多少念頭,單只因他突然的冷場而尷尬,她找話題來說:「我才知道爸爸為什麼這麼拼命工作,原來工作帶來的快樂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徐斯突然悶聲不響拉過她的手,阻止了她繼續講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
她不知道他會幹什麼,這時候燈光就全暗了,只留一束照著主持人站在舞臺中央唱起一支深情款款的老情歌。江湖側耳傾聽了一陣,才辨別出是張國榮的《儂本多情》。
他唱:情愛就好像一串夢,夢醒了一切亦空。
徐斯的脣印在了她的手指上,微微的暖熱的觸感,江湖心中跟著微微地一蕩。
他呢喃:「One Woman’s Live Journey.」
江湖便不能縮回自己的手。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她喚他:「徐斯。」
江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徐斯接著就擁抱住了她。
他的體溫透過他的襯衣傳遞到她的身上,他的心跳她亦感受的到。江湖猶豫了片刻,緩緩地伸出了雙手,抱牢了徐斯的腰,又緩緩地把頭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這是一場夢,如果夢醒了一切都落空,那她也應有這個權利,乘機在這個夢裡,好好休息。
江湖閉了閉眼睛,身體在軟化,心也在軟化,最艱難的時刻應該是過去了。
她自嘲地想,全賴這個男人,自己的今日確賴這個男人的扶持。所謂的獨立也是妥協,終究沒有辦法真正獨掌天地。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想法讓她的肩膀又開始僵硬起來,徐斯的雙臂加了點力氣,他在她的耳邊說:「大小姐,是不是讓你喝點酒,你才能專心和我談情說愛?」
江湖方又放軟身體,順勢傾倒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在這半迷濛半繚亂的間刻,無人注意的光景,還是任由自己沉迷這一刻吧!。
她的猶移和軟弱只在瞬間,但徐斯仍是敏銳地感受到了,她總是用一萬分的敏感強自支撐應對萬事,怎麼就會這麼倔強?。
他不禁疼自心內深處來,復又在她的發上吻了吻,說:「小蝴蝶,你需要好好睡一覺。」
她微笑著喃喃:「誰說不是呢?」。
一定要好好睡一覺,說不定能夠夢到父親,她就可以同父親說,自己已在風浪中找回位置,而後乘風破浪,勇往直前。而且——也許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信而可賴的夥伴?。
這是一個還算不錯的開始,江湖是相信自己一步步能夠走下去的。
她還是忍不住去探了探海瀾。
也正是巧,有護士用輪椅把海瀾推出來,江湖一路跟了過去,原來是護士送海瀾到化驗室做什麼檢查,化驗室外還有一兩個重症病人需排隊,海瀾排在末尾。。
在護士走開時,江湖不禁走前兩步,海瀾正巧轉頭。
人已經是憔悴得不成形了,但眉眼的溫婉一如當初。她望見了江湖,微笑頷首,好像只是向一個陌生人打招呼。。
她完完全全地不認得自己了?
這時,海瀾開口講:「小姐,麻煩你讓一讓。」
江湖站著沒動,海瀾又喚了一聲:「那位小姐,後面有人要過來。」
江湖方恍然回神,原來身後有坐輪椅的病人要借路。
她半回過身,很窘,說:「真不好意思。」
病人同海瀾一同對她說:「沒關系。」那位病人似同海瀾相熟,問海瀾:「今天又看到你的學生來看你,沒有想到大明星這麼念舊。」
江湖知道她們談論的是誰,又聽到海瀾講:「小齊是個很有心的女孩。」
隊伍很快就輪到了海瀾,她被護士推了進去,門闔上時,江湖忽逃也似地速速離去。
時時刻刻心心念念記牢的一切,在別人的世界裡,也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她帶去的傷痛和不堪,是可以被統統遺忘的,她是無足輕重的,卻經常貿然地自以為是地打攪別人的人生。
有電話進來,打攪到她,是徐斯,問她:「今天忙不忙?晚上一起吃飯?」
江湖把驟然侵襲的失落稍一整理,她現在已經習慣和徐斯約會,所以用一個算愉悅的聲音答他:「今天又去哪一家餐館?」。
徐斯的聲音也很愉悅,說:「在哪兒呢?我來接你。」。
徐斯是打定主意正兒八經地同江湖把這場戀愛談了起來,他調整了自己的時間,也逼迫著江湖調整了時間,來共赴這場遲遲才正式揭幕的戀愛。。
江湖在徐斯不動聲色的安排下,不得不把每日晚飯時間留出來,同他一塊把浦東區內各大小風味餐館吃了個遍,不拘由誰來結款買單,江湖若要搶著付,徐斯也隨她的便。晚飯後,他們或聽音樂會或去酒吧放鬆,也是不拘的。。
這是酣暢而隨意的約會安排,江湖很樂意接受。
他也再沒有往她的辦公室內送花,只是請了一位鍾點工為江家老房每週定期做打掃,清潔完畢,再為江家養上幾盆海棠,放在陽臺的和客廳的角落和江湖房內的窗臺上,讓偌大的房間不再寂寞。
江湖頭一回看到鍾點工搬上搬下覺著有趣,故問:「都是什麼花?」。
鍾點工指點道:「竹節海棠,就是我們常說的‘秋海棠’,不是什麼稀罕的花,就是花朵漂亮,看著好像蝴蝶,熱鬧的很。」。
江湖臉上一燙。又是蝴蝶,又是熱鬧,都是屬於她的凡間溫情,太能讓人動心了,她怎麼體會不出他的意思?
她望向父親的相片,父親對著她微笑。
徐斯會在週末擇一日到江家,從CEE叫一份大餐送過來,兩人份剛剛好的。同江湖盤腿坐在地毯上,像野餐一樣鋪開報紙,擺開盤盞,還把投影儀和家庭影院打開,翻出原聲香港片的影碟來看。
早年的香港片不是槍戰片就是喜劇片,總能讓人單純地緊張或快樂。江湖常常因為周星馳式的誇張幽默笑的前俯後仰。
她對他說:「以前我爸不在家,我一個人無聊就不停看他的片子,看好多遍總也不會看厭。」
他有相同的經歷,不免慼慼焉:「我小時候看壞了三臺錄像機。」
「於是接著就養花了?」
「我外公愛好養花,又喜歡教育我們愛護綠化。」
「這麼怡情養性?難怪難怪——」
徐斯慢悠悠喝著啤酒,眼裡看著江湖滿臉的促狹勁兒,想著,她時而的簡單正好配她洋娃娃一般的單純眉眼。
江湖隨手撈過徐斯喝空了放一邊的啤酒瓶。她是近來才發現他挑嘴得很。譬如這啤酒,他只選一種產於盧森堡,用地底兩千米深泉釀造的,口味比一般啤酒更苦澀清冽。
徐斯正咕嘟喝了一口啤酒,趁她不注意捉住了她吻了一下。在口齒交纏之間,她體味到那啤酒特殊的清香,不禁舔了舔脣。徐斯就為她也倒了啤酒,有一口沒一口地敬她,最後江湖微微薰醉,歪在沙發上小酣。
徐斯坐在沙發另一頭看她,她在家裡一向素面朝天,眉眼具是清清淡淡,此時因小醉而雙頰酡紅,像撲了層胭脂。
沙發旁的茶幾上就放著一盆海棠,花姿婷婷,如蝶展翅欲飛。
徐斯望了一會兒江湖,又望了一會兒海棠,終於明白什麼叫「淡極始知花更艷」。他找來一條毛毯替她蓋好,獨自一人把片子看完,把啤酒喝光。
江湖醒來時,徐斯不知何時也小睡過去,就枕在她的腳邊,手邊還放著瓶啤酒。她把毯子蓋到他身上,傾在他的身前。
毯子很柔軟也很溫暖,這是江湖自父親去世後,頭一回感覺出家裡重又有了暖暖的人氣。
她托腮坐在徐斯跟前望牢他發呆,他不知怎地就醒了,慢慢睜開眼睛直起身子。
他們離得很近。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鼻尖和嘴脣幾近摩擦,而她沒有往後退,定定地望進他的眼底。
他在想什麼?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慾望如何紓解?可她竟然已不再厭惡他的觸碰和他的懷抱。
這是在她的家裡,他就如她的家一樣,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全的寧馨之感。盡管她仍不能準確地從他的眼底看透他。
徐斯伸出手,拂過她的發,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脣。
慾念隨時可能爆發。
她正在想什麼?她已不再逃脫和應付,但,是否真的就此坦陳?不再計算得失?徐斯掀開了毯子,深深幾次呼吸,很是懊惱。
怎麼說呢?情感之間計算得失,他一向認為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給予和獲取本該成正比,他以前都是以此作為支付感情遊戲情場的標準。
然而——徐斯摸不清自己毫無邏輯地想什麼,只好往江湖的臉頰上親了親。她的臉蛋暖烘烘的,似燒熟的剝殼雞蛋,他幾乎忍不住想要吮上一吮,但是又不能保證吮一吮之後會發生什麼。幸虧江湖懂得及時用手隔開了他。
她找來個話題,說:「我們下個星期就要去日本了。」
徐斯搔搔她的發尾:「要不要我這當家屬的跟了去?」
江湖臉上一紅,撅起嘴,每回她被他的肉麻情話堵得害羞而無詞以對,就用這個表情過渡。他親到她的嘴脣上,只一下,接著在她耳邊說:「把頭發留長了,梳成洋娃娃那樣的波浪卷。」
「那已經不合適我了,我都已經老了,徐老闆。」
「你這不是拐著彎罵我?」他板著她的指節,放到脣邊,頗加了些力道地咬了一口。
江湖吃痛,收了回來,他不讓,又輕輕吻到她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