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禹沒注意到薛薛的表情。
事實上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薛薛沒有穿拖鞋的腳ㄚ子就這樣光溜溜的站在地毯上。
那條地毯還是他們不久前到科沃斯克的耶誕市集買的,做工不輸一線大牌,用料柔軟,花樣精緻,表面繡著很有節日風格的圖騰與兩頭戴著耶誕帽的可愛麋鹿。
薛薛非常喜歡這張地毯,看到的第一眼就決定買下,哪怕這條地毯的價格只有上一條地毯的不到十分之一。
偏暗的色調,襯的腳ㄚ子更顯通透,清楚的血管脈絡如青紫色的藤蔓攀在一片白玉上。
池禹把行李箱放下,上前兩步,直接屈膝半跪在薛薛身前。
這個動作由池禹做來流暢優雅,彷佛早已經重複了無數次似的。
“怎麼不穿鞋子?”小巧的腳ㄚ子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握住,自掌心傳來的溫度讓薛薛渾身一顫,隻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融化了。“連襪子都不穿?不怕著涼?”
池禹抬頭看薛薛,眼中滿是不讚同。
臉還是那張臉,就算曾經再驚豔,長時間的相處下來也已經習慣了,可不知怎的,此時薛薛忽然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在心湖間蕩漾開來。
池禹這時發現了不對勁。
薛薛很少有這樣怔忪的時候,像個迷路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
“怎麼突然變傻了?”池禹低笑一聲,彎起的桃花眼中,碎光就像散在夜空中的星星閃爍。“還是太想我了?嗯?”
池禹邊說,邊用指腹溫柔的摩娑著薛薛的腳踝。
彷佛有一陣電流被摩擦出來,沿著血管,刺激了全身。
薛薛終於回過神。
“我……”
“嗯?”
話已經到了嘴邊,薛薛卻有些怯於說出口。
“怎麼了?”池禹看出她的遲疑,打趣道。“妳今天真的不太對勁哦,是尾牙太累了嗎?沒想到連這種日子老闆都還要努力工作啊。”
池禹把每個語尾助詞都咬的重了點,配合他揚起的音調,刻意營造出了輕鬆的氛圍。
男人漂亮的眉眼透出淡淡的溫柔。
那是只有在凝視自己時才會出現的神情。
有那麼一刻,薛薛覺得一切的糾結都顯得可笑。
那些沉重的情緒瞬間就煙消雲散,不留半點痕跡。
既然事情總有要面對的一天,那何不越早解決越好?道理每個人都懂,薛薛更是明白,不過她終究也就是個普通人,也會陷入普通人的迷惘和矛盾中。
“薛薛?”
“我都知道了。”在池禹不解的目光中,薛薛一個字接著一個字清楚說道。“薛得輝都告訴我了,關於你的過去,池禹,或者叫……林池禹。”
聽到“林池禹”這三個字時,池禹的臉色一變。
薛薛很少見到男人如此劇烈的,毫不掩飾就顯現在人前的情緒。
更多時候,池禹總是帶著三分克制,三分壓抑,除非受到特別的刺激,不然他展露出來的,通常只是內心一點微不足道的波動。
就像忽然面臨料峭寒風的大地,男人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陰沉,雖然薛薛感覺的出來這只是池禹下意識的反應,在對上那陰騭的眼神時,仍是忍不住的哆嗦。
像是踏過獵物屍體的野獸,透著一股喋血的味道。
這時池禹的手仍貼在薛薛的皮膚上,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害怕。
剎那間,恍如大夢初醒。
池禹撐著膝蓋站起來。
也是到這時薛薛才發現,她和池禹間的身高差距有多大,特別是當男人低著頭看向自己時,散發出的壓迫感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後退到安全距離。
可薛薛知道這時候的自己不能有任何動作。
這是一種直覺。
一種強烈的,毫無根據卻讓人盲目相信的直覺。
下一秒,池禹拉住她的手。
“薛得輝的嘴巴比我想的還嚴實些。”邊說,池禹邊把薛薛帶到沙發上坐下,同時撿起被主人丟到一旁的室內脫鞋給她套上。“就算開了暖氣還是得注意些,不然像上次那樣感冒妳又有的難受了。”
池禹的口吻輕柔,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不過薛薛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上。
“你……警告過薛得輝?”
“警告?”池禹眉眼一挑,似笑非笑。“不,我只是提醒過他,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而已。”
“……”
這和警告有什麼差別嗎?
“所以……你真的是林池禹?”
池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用認真專注的眼神與薛薛對視。“其實,我這次回來已經下定決心了的。”
“嗯?”
“把一切都告訴妳。”
為了……我們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