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那個孩子”,於立立刻變了臉色。
“妳說什麼?”目眥欲裂,男人布滿皺紋的臉孔微微扭曲,盯著薛薛的樣子又陰又狠,與方才泰然自若說出一番大道理的模樣截然不同。“什麼孩子?”
“明人不說暗話,於老。”薛薛的手指輕點著桌面。“再裝傻就沒意思了。”
於立沒有結婚,可以說,他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虎幫亦不為過。
然而甚少有人知道的是,於立身邊曾有個差點論及婚嫁的女人,只是後來受到幫派爭鬥波及,不得不遠遠送走,後來那女人在國外結婚生子,兩人也就此斷了聯系。
直到幾年前,女人又聯絡上於立。
原來當年被於立送走時,對方其實已經懷有身孕。
也就是因為這樣,後來才會草率就嫁人。
幸運的是,女人找的丈夫是個好人,不單對她好,也將肚子裡的孩子視如己出。
或許是當了母親的緣故,曾經願意陪於立吃苦,忍受一天熬過一天膽戰心驚日子的女人最後選擇平靜的生活,拒絕了於立派來接她回國的人,在當地定居下來。
於立也從此歇了情愛方面的心思。
直到女人的丈夫過世,見著眉目間的神韻越來越像於立的兒子,她才在權衡再三後,選擇告訴他生父的身分,同時也告訴依舊孑然一身的於立,其實他還有個兒子。
得知此事,於立最初是不信的。
可來自權威機構的兩份檢驗報告卻讓他不得不信。
人到老了,或許心也會變軟。
乍然得知原來自己還有個血脈相親的兒子活在這世界上,最初的疑慮與猜忌打消後,遲來的父愛讓於立決心為這孩子做點什麼。
“那兩塊地皮不是您的,於老。”薛薛選擇直接戳破於立的自欺欺人。“當年老幫主怕羅馳管理不好虎幫,特地留了一手,他把那兩塊地皮交給您,是出於對您的信任。”
“然而,您卻想以公謀私,背叛這份信任。”
這份指責對於立而言,堪比千斤重。
畢竟於立大半輩子兢兢業業,把虎幫視為自己人生的責任。
所以老幫主才會選擇將那兩塊地皮交給他,必要時,還能當作虎幫翻身的資本。
不得不承認,老幫主挑人的眼光的確毒辣。
也就是因為如此,薛薛才想著要和於立好好談談,畢竟對方只是一時被衝昏頭,並非真的自私自利,可這個前提是,他能將自己的話給聽進去。
見於立嘴脣微張,雙手顫抖,薛薛斂下目光。
“您應該比誰都清楚,雖然地皮設定在您的名下,可那是虎幫的財產,您沒有權力轉移給任何人。”
“於老,我言盡於此。”薛薛站起來,語氣謙卑,卻因為居高臨下的姿態彰顯出來強大的氣場。“希望您能想通,別為了個素未謀面的孩子,讓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
聞言,於立的手指如觸電般抽搐了下。
薛薛沒有再多言,只是朝他一鞠躬後便告辭了。
能說的她都說了,剩下的,也非她能決定的了。
晚上,薛薛在和黃從彥找來的律師談過後便驅車到跟羅馳約好的火鍋店。
男人已經到了。
罕見的又穿上一身上班時候的西裝褲,羅馳背脊挺直,一雙大長腿在狹窄的座位上顯然有些無從伸展。
薛薛走了過去。
霧面紫的緊身小洋裝,腳上蹬著十公分高的涼鞋,身姿婀娜,窈窕有致,輕易的就吸引了附近不少目光的駐足。
前兩天她在青竹的建議下燙了個大波浪卷,染成栗色,此時隨著她走動的步伐,飄逸的長發將鏤空設計的背部肌膚襯得若隱若現,迷人而不自知。
熟悉的丹桂香鑽進鼻間,羅馳抬頭。
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到薛薛的新造型,男人眼中仍是難掩驚豔。
薛薛笑咪咪的。
“等很久了嗎?”
羅馳搖搖頭。
“剛到,就燙了點洋蔥和菇。”
“唔……”薛薛掃了眼正在沸騰的鍋子。“這個芋頭……”
“肯定還沒好,才丟下去呢。”羅馳邊說邊給薛薛撈了點湯頭。“先喝這個?還是要喝飲料?啤酒?”
“啤酒吧,剛和律師談完,現在口乾舌燥的。”說著,薛薛抬手招來服務生。“麻煩給我們一手啤酒。”
“好的!”
羅馳又追加了盤羊蠍子。
等服務生走後才聽得他壓低聲音問薛薛道:“談的怎麼樣?”
“不怎麼樣。”薛薛聳聳肩。“關鍵還是在於立那裡,律師說了,如果他真的不同意轉讓,要塗銷抵押權基本上不可能,雖然他也無法動那兩塊地皮就是了。”
“那不就只能耗著了?”
“嗯,打官司不合算。”
“那資金……”
“再等等吧,如果真的不行,單靠我們現在帳上的流動現金和剩餘幾筆土地資產也能貸到足夠金額,只是那兩塊地皮最適合開發,遲早要收回來的,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羅馳明白薛薛的意思。
“就照妳的想法做就好,不要太擔心。”
聞言,薛薛眨了眨眼。
“你就那麼放心我啊?”她把剛涮好的羊肉片包著滿滿的香菜醬料一起入口。“不怕我把你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