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手腕一沉一抽,軟鞭迴旋之勢加速,一眨眼間便將五葷彌陀送出的手臂纏了個結結實實!
楊姓漢子見軟鞭如願得手,迅以空著的左手,從腰際拔出一把匕首,向五葷彌陀欺逼過來。
另一方面,他鑑於這名敵人的來頭非凡,儘管優勢在握,卻也不敢欺逼過去。
於是,兩人之間,頓時形成一種僵局。
彼此均將身軀側轉,單足後移,上身微微弓彎,目注對方,不稍一瞬,誰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這種情形之下,吃虧的當然是五葷彌陀!
在楊姓漢子良言,不問如何演變,都可以說是有利無弊;因為,他若是力不如人,他還可以鬆手。
而五葷彌陀就不同了。
他如果被楊姓漢子拖離地面,準會給拋上半空,摔個稀爛。
如果他想逞強衝過去,萬一一擊不中,遭對方閃開了,對方手上那把匕首,尚是小事,要被對方趁機借力使力,將敦鞭旋動起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他若想再取得公平交手的機會,便得先行設法掙脫對方軟鞭的束縛。
因此,下一步問題,便是要看誰的臂力過人了!
兩人互相留意著對方面部表情之變化,虎視眈眈,神色凝重,顯然都在暗中聚勁運功,伺機而動。
兩人之間的那一段軟鞭,則愈繃愈緊。
慢慢的,那根緊繃的軟鞭,微微顫動起來,兩人也隨之將身軀彎得更低。
兩人較上勁了!
只是,由於形勢有異,兩人才一較上內勁,便有了強弱之分。
楊姓漢子不動如山,腳下如同生了根一樣,五葷彌陀腳前的泥土,不斷向上泛湧,腳尖向裡深陷,已有了浮動不穩的現象。
楊姓漢子自然不肯錯過此一千載難逢的良機,猛吸一口清氣,突然疾喝一聲:“起!”
楊姓漢子這一使力,一幕奇異的景象,隨告發生!
只見五葷彌陀的身軀,僅微微晃動了一下,依然站在原來的地方;楊姓漢子則不但未能達到將敵人拖離地面的目的,自己反因使力過猛,一時之間收勢不住,一路向後跌了出去。
原來五葷彌陀被對方軟鞭纏住的,只是由衣袖中抖出來的一條假手臂。
它,便是傍晚時分,他在房中燈下摸弄的那一件玩藝兒!
這支由精鋼打造的假手臂,正是五葷彌陀一向用以對敵的兵器;上面裝有機括,可長可短,伸縮自如,五根手指,一根不缺,每一根手指均能屈曲伸張。
這種別創一格的奇門兵器,它最大的功能,便是用以鎖拿敵人鞭索約叉一類的武器,想不到今夜拜夜色之賜,又派上了另一種用場。
這一下,楊姓漢子的苦頭可吃足了。
這支手臂雖是假的,它的份量可不輕,楊姓漢子人向後退,其速度自然比不上軟鞭回彈之快;結果只聽得“噗”的一聲脆響,臉上登時應聲“開花”!
打碎的大概是鼻樑,假手臂掉落地下,楊姓漢子也跟著向後倒了下去。
五葷彌陀一個箭步上前,伸出一足,踩在楊姓漢子胸口上。
楊姓漢子自問必死,眼皮一閉,亦不掙扎。
然而,五葷彌陀的一隻腳卻並沒有用力蹬下去。
楊姓漢子睜開眼睛微喘著道:“你朋友還等什麼?”
五葷彌陀沉聲緩緩說道:“只要你朋友據實回答三個問題,閔某人決不趕盡殺絕,一個人只有一條性命,希望你朋友不要強充好漢。”
楊姓漢子忍受不了那一陣陣由斷鼻引起的徹骨之痛,只好咬緊牙齦點頭道:“好!你問吧。”
五葷彌陀道:“洛陽這一帶最近失蹤之少女,可是你們那位賢主人的傑作?”
楊姓漢子道:“是的。”
五葷彌陀道:“你可知道這些閨女都被送去了什麼地方?”
楊姓漢子道:“不知道。”
五葷彌陀道:“真的不知道?”
楊姓漢子道:“真的不知道!”
五葷彌陀道:“為何會不知道,你朋友可否予以解釋一下?”
楊姓漢子道:“我們那位主人,行為一向使人難測高深,他除了一座金龍總宮之外,單是分宮就有一十二座之多,楊某人是居於洛陽第三分宮的人,至於那座金龍總宮,以及另外那十一座分宮,都分佈在什麼地方,楊某人全不清楚;楊某人只知道那些閨女並不在第三宮中。”
五葷彌陀沉吟著點點頭,似乎並不懷疑楊姓漢子這番陳述的可靠性。
他想了片刻,才提出最後的一個問題道:“你們那位賢主人,他是否很好女色?”
楊姓漢子道:“這個——”
五葷彌陀道:“這個怎樣?”
楊姓漢子道:“難說得很。”
五葷彌陀道:“為何難說?”
楊姓漢子道:“不好女色的男人,實在非常少見,我們這位主人,他當然不會例外;不過,要說我們這位主人對女色特別有興趣,說來你朋友也許不肯相信,他在這一方面,卻比誰都規矩。”
五葷彌陀道:“何以見得?”
楊姓漢子道:“楊某人只舉一個例子,你朋友就會明白了。在將那些閨女擄來的時候,他一直都坐鎮在第三宮,他不但對那些閨女一個未曾染指,就是平常來到分宮,也很少與分宮中之姬妾同房,而總是一個人關在書房裡,在燈下翻閱各種典籍,往往一坐就到天亮,整夜不睡覺。”
五葷彌陀輕輕一哦,旋即點頭道:“好,三個問題,已經問完,你朋友起來吧!”
說著,移開足尖,向後退出數步,俯身撿起那支像人臂的奇形兵器,並且順手撿起那根軟鞭,向楊姓漢子丟了過去。
楊姓漢子接住軟鞭,雙拳一抱道:“謝謝大駕不殺之思,後會有期!”
五葷彌陀輕輕咳了一聲,說道:“你朋友如再見到你們那位貴主人,敢煩帶個口信,他如果真想跟無名堡主在武學方面見個高低,請他站到明處來,敝堡堡主願意隨時候教!”
楊姓漢子答道:“定如臺命。”
語畢,身形斜掠而起,瞬即消失於夜色之中。
楊姓漢子離去後,五葷彌陀滿院四下掃了一眼,然後抬頭向西廂屋脊上,含笑招呼道:“兩位可以下來了!”
語音未竟,兩條灰色人影,已然聯袂翩飛落在院心。
五葷彌陀從懷中取出那面金龍今旗,追去其中一人手上,含笑接著道:“事情這樣順手,實出小弟意料之外,從而可知,那位金龍大俠對今夜派來的這兩位朋友,似乎具有相當信心,否則也不會叫兩位一直在一旁閒著了。怎麼樣,兩位這一路來,有無其他異狀發現?”
伸手接旗的那名武師答道:“沒有發現什麼。”
五葷彌陀指著那面金龍令旗道:“那麼,小弟就暫時留下來,將這裡的事務,稍稍料理一下,兩位可將這面令旗帶去見堡主,由他老人家鑑定真偽;若叫弟看來,這面令旗,實在不似贋品,不知是否夜色中看不清楚的關係。”
那名武師將令旗反覆看了幾遍,搖搖頭道:“確是怪事,我也看不出這種令旗,與本堡之令旗有何不同之處,贋品能夠亂真到這種程度,實在太嚴重了。”
五葷彌陀道:“那麼兩位就快快走吧!堡主已經趕來了洛陽也說不定。”
另外那名武師於轉身欲去之際,忽然說道:“噢,對了,小弟幾乎忘卻一件事。”
五葷彌陀道:“什麼事?”
那名武師道:“錢總管說:潼關最近出現的那座擂臺,可能有點蹊蹺,他要閔兄在這裡事完之後,不妨趕去看看。”
五葷彌陀道:“好的,我這就去,兩位慢走,小弟不送了!”
兩名武師一走,小陳和小許跟著從廂房中奔了出來。
小許一路拍著胸口,嚷道:“好險,好險……”
小陳則向後院走了過去,邊走邊說道:“我去看看大爺。”
五葷彌陀道:“回來!”
小陳回過身來問道:“閔爺是不是有話要交代?”
五葷彌陀反問道:“你要去哪裡?”
小陳眨著眼皮道:“去看看朱大爺啊!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鏢走在路上,若有個風吹草動,鏢貨和鏢主,必須同時兼顧……”
五葷彌陀笑喝道:“回來,回來!什麼豬大爺,狗大爺!你們去看看車上裝的些什麼東西,再去看那位朱大爺,也還不遲。”
小許搶著去車上,擺開那些藥箱一看,不由怪叫了起來:“什麼?一車全是稻草?”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如果今夜讓來人得手,它就不會是一車稻草了!”
小許走過來,不勝迷惑地道:“閔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五葷彌陀笑道:“這就是說:貴局那三百兩銀已經賺定了,這一趟鏢,到此為止,你們再不會見到那位什麼朱大爺了!”
無名堡主公孫彥聽完兩名武師之敘述,又朝桌上那面金龍令旗望了一眼,旋即亻免首默然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兩名武師面面相覷,然後又一齊轉臉朝錢總管望去。
錢總管從兩人的眼色中,已看出兩人之心意,當下輕輕咳了一聲,指著桌上那面金龍令旗,向無名堡主問道:“堡主,你看這面金龍令旗——”
無名堡主緩緩抬起面孔,非常平靜地接著道:“這面金龍令旗唯一可指摘的,也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它是從敵人手中得來,而並非本堡原有之物。除此以外,誰也不能否認它不是金龍門中之信符!”
錢總管聞言一呆道:“這怎麼可能呢?”
無名堡主反問道:“為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