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五

五葷彌陀笑道:“談不上如何清楚,曉得那麼一點點就是了。”

鄭六如忙問道:“那麼,閔兄知不知道這女人究竟是何來路?”

五葷彌陀笑道:“就閔某人探聽的結果,這女人除了一張迷人的面孔,以及一副惹人的身段之外,其他方面可說一無可取。不僅是出身微賤,就是一身武功,亦極稀鬆平常。如果由你們二位出手,我敢擔保你們二位無論哪一位都能在三個照面之內將她打下臺來!”

鄭六如詫異道:“那你怎麼說……”

五葷彌陀笑道:“話雖如此,但小弟仍想建議你們二位:明天,能不出手,最好避免出手。否則亦請在‘狼虎總管’與‘肉食公子’那一老一少之中任擇一位!”

鄭六如益發為之摸不著頭腦道:“為什麼?”

五葷彌陀笑道:“因為得罪了南北兩堡,縱然會帶來麻煩,尚不難設法應付,但要是得罪了玉屏山的那位女魔君……”

鄭六如當場一怔,瞠目期期道:“你!你說這女人是玉屏山來的?”

五葷彌陀道:“大概不假。”

鄭六如眨了一下眼皮道:“玉屏山的那個女魔君,當年不是有過誓言,今生今世不再踏入中原一步麼?”

五葷彌陀道:“這誓言她當年該不是當你鄭兄面前立下來的吧?”

鄭六如道:“她是當著丐幫上代掌門人神州奇叟面前立下來的啊!當時尚有九大門派的一十八名高手在場為證,難道還假得了麼?”

五葷彌陀道:“神州奇叟如今安在?”

鄭六如道:“這怎樣?”

五葷彌陀道:“這我代你說了罷!這怎能因為邀誓之人不在,就可能背信不顧,是不是?”

鄭六如道:“是啊!”

五葷彌陀搖搖頭,緩緩說道:“這只能說明你鄭兄不是那位女魔君,另一方面,也正足以證明,你鄭兄對這位女魔君的為人,瞭解得顯然尚不夠透徹,要換了我們堡主,他聽到這消息,一定不會感到驚訝!”

鄭六如愣了好一陣子,才又問道:“那麼這個姓趙的女人,你可知道她是那女魔君的什麼人?”

五葷彌陀道:“據說只是女魔君座下的一名使女。”

鄭六如道:“只是一名使女?”

五葷彌陀說道:“用作問路石,已經夠了。難道在短期之內,你還愁見不到那女魔君的弟子或本人麼?”

鄭六如道:“那——明天——我們怎麼辦?”

五葷彌陀道:“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如果堡主這次並沒有交代我們非出手不可,我們明天不妨暫作壁上觀,等這邊的擂臺結束之後,馬上趕回洛陽,將經過情形報告堡主知道……”

鄭六如道:“堡主僅叫我們打聽一下這座擂臺擺設的背景,倒沒有一定要我們插手的意思。”

五葷彌陀道:“這樣最好,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這座擂臺是否為那位什麼金龍大俠所擺設,而端繫於這一次入選的都是哪些人!”

這位臉上經常掛著笑容的五葷彌陀,第一次在臉上露出沉重的神情,他抓起酒保送來的酒壺,仰頸長長喝了一大口,方接下去說道:“老實說,以我們無名堡目前現有之力量,實在並不在乎那位什麼金龍大俠再多幾名幫手。但如果這廝藉此機會,跟江南‘勝家堡’和漠北‘血魂堡’,甚至與玉屏山那個女魔君有了勾結,事態就嚴重了。那時慢說我們無名堡無能為力,即使丐幫那位前任掌門人,神州奇叟死而復生,恐都難逃浩劫一場!”

鄭六如道:“玉屏山的那個女魔君,和江南勝家堡這兩處地方,都難說得很;至於漠北血魂堡,我看跟這廝勾結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五葷彌陀道:“何以見得?”

鄭六如道:“你剛才不是說鄔其安這個老傢伙,因為得罪了血魂堡主,已遭血魂堡主司徒莽辭退總管職務,這次是為了在關外呆不下去,才到中原來求發展的嗎?”

五葷彌陀道:“不錯,我是這樣說過。”

鄭六如道:“老傢伙在血魂堡方面已經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如果這個什麼金龍大俠收容了他,雖不能視為有意與血魂堡作對,但對那位血魂堡司徒老兒而言,多少總是一樁窩心的事,你想——”

五葷彌陀打斷他的話題道:“我先前只說關外來人如此傳言,誰又知道這老傢伙被辭退總管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鄭六如深深嘆了口氣,道:“總結一句,這都怪我們那位靈臺劍客蕭雲舟大俠當年不該過分信任別人,他當年要不將金龍寶典交那江南賈生謄錄,今天武林中就不會出現第二個金龍武學傳人!同時,如果我們堡主的這部金龍寶典能保持完整無缺,今天那位玉屏山的女魔君,縱想再度為害中原武林,又何足為懼?”

五葷彌陀臉上現出迷茫之色道:“江南賈生?什麼江南賈生?”

鄭六如輕輕一啊,這才記起他們自從會面之後,尚一直未有機會談及其它。

遂將無名堡主在洛陽接到那面金龍令旗以後,招集眾武師公佈之祕密,摘要複述了一遍。

五葷彌陀聽畢,為之默然良久。

最後,勉強笑了笑,舉杯說道:“來,喝酒,養兵千日,用於一朝,有很多事情不需要我們煩心,我們只須盡己所能,做一名無名堡中的武師所應做到的就是了!”

擂臺前面的廣場上,天剛濛濛亮,便擠滿了人。

萬頭攢動,喧嘩、擁擠、雜亂,看上去就像在趕一次盛大的廟會。就是一次盛大的廟會,其實也不會一下聚集這麼多人。

比武打擂臺,本來就是一件夠刺激的事,何況其中摻雜了一個女人——一個年輕貌美而又風騷的女人——自然更為具有吸引力!

那女人已經連勝兩天三場,今天會不會遇上敵手呢?

女人吃了敗仗,不知是副什麼樣子?這種念頭,每個人的腦海中,差不多都轉過。當然最令人樂意看到的,還不是這些。每個男人,都看過女人,穿衣服的或不穿衣服的;但相信還沒有人見過一個女人,當著千萬雙眼睛之前,被人一劍挑破衣服,露出雪白的胭體。

至於那一劍應該挑去什麼地方,當然各有各的想法。

臺下已經擠滿了人,臺上仍然空空如也。

那座擂臺——實際上,是三座同樣的擂臺,緊緊並排在一起。都是以榆木為樁,檜木為板,高僅丈許,寬深則達五丈之廣,每座擂臺,都能容納兩個人動手,是相當寬裕的。

太陽升得很高了。

忽然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聽得這一聲呼喊,廣場上頓時騷動起來。

不過,大多數人都很失望,因為第一個出現的,並不是那個小騷娘兒,而只是一個滿臉鬍子的老傢伙。

“狼虎總管”鄔其安!

這位名滿關外的狼虎總管,看上去約摸五十上下的年紀,身材不算太高,臂膀粗壯,雙肩寬闊,兩眼在一對濃眉之下,炯炯發光,威凌四射。

大概是當年發號施令慣了,當他掃視臺下人群時,雙目中充滿倔傲之色,就彷彿全場的閒人,全是他的部屬一般。

這位狼虎總管登臺之後,站在臺口,抱拳微微一拱,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大刺刺地退去一角,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有意問鼎者,現在可以上臺了。

但整個廣場上,還看不出有人準備登臺的跡象。

過去的三天中,已從這座擂臺上滾下四名高手,其中兩人,一個打斷了手腕,一個打碎了鼻樑,另外那兩個,看不出什麼傷痕,只是一滾下臺,就沒有再站起來,最後離開廣場時,一人分得一口薄皮棺材。

大家都知道在臺下用眼睛看,是最好的長壽之道。

沒過多久,在另一陣騷動之後,那位大名鼎鼎的“勝家堡”三少爺“肉食公子”勝文光接著出現在臺上。

這位肉食公子,嚴格說起來,儀表並不差,至於衣著之講究,自然更不在話下。

只可惜再華麗的服飾,也掩蓋不了他那股一目瞭然的濁俗之氣。

他似乎很想保持一位貴公子的風度,所以不但動作上顯得斯文,連說話時,都先微笑一下,才慢慢吐語發音,可是,在別人看來,那股彆扭勁兒,更覺俗不可耐,活像做戲。

他比那位狼虎總管更引不起眾人的興趣。

不過,他比狼虎總管的禮貌可週到多了,他一上臺,第一件事是拉正衣襟,然後是微微一笑,最後才抱起雙拳,含笑說道:“兄弟勝文光——”

如雷歡呼,淹沒了他底下的臺詞。

這位肉食公子呆住了,他想不到他過去兩天的表現,竟博得了大家這麼強烈的好感。

受寵若驚之餘,他忙將雙拳高舉過頂,一邊點頭,一邊喊道:“謝謝捧場,兄弟這廂有禮了!”

可是,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因為他馬上發覺歡呼的人群中,幾乎沒有一雙眼睛在望向他這一邊。

他隨眾人的眼光,扭過頭去一望,這才弄清了是怎麼回事!

眾人歡呼的原因,原來是因為隔壁那座擂臺上,當他剛開口發話之際,也跟著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當然不會是別人。

最後出現的這個小迷糊趙紅英,看上去確實是個夠資格接受大男人們為之歡呼的小尤物。

一套水藍鑲邊的窄袖衫褲,使該細的地方,顯得特別細,該凸出的地方,分外凸出;尤其是那兩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它每擺動一下,幾乎都會給人帶來一陣癢麻麻的感受。

在兩條烏黑辮子的襯託之下,那張橢圓形的臉龐,就像剛剝殼的熟蛋。白嫩、別緻、勻潔,沒有一絲皺紋,沒有一個斑點。口邊是一對梨渦,一個秀直的鼻樑,一雙如新月的眉毛,以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一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