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大批跟蹤拍攝的影片
我們都坐了下來,安橋加道:「首先,得從亨利說起,亨利是一個報僮,今年十四歲。」
我皺著眉,並不打斷他的話頭。
安橋加向我望了一眼:「亨利可以說是我的朋友,他是一個很勤懇向上的少年人,在康納士博士死後的第三天,他忽然拿著一大包東西來找我,那一大包東西,是牛皮紙包著的。」
安橋加說得十分詳盡,雖然我心中有點嫌他說得太遠,但是我還是不出聲。
安橋加又道:「當時,亨利的神情很興奮,他對我說,教授,你看我撿到了甚麼?我告訴他:「不論你撿到甚麼,最好交給警方。』亨利說:『我拆開來看過了,這裡面是許多卷電影軟片,很小,不像普通的電影。』他講到這裡的時候,神祕地笑了一下。」
安橋加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你知道,現在,十四歲的少年,已經很懂事了,他在暗示甚麼,我也很可以明白,我當時在他的頭上,打了一下,告訴他最好不要來麻煩我,但是亨利卻堅持要將這大包東西,先放在我這裡。我當時很忙,我想,不妨暫時答應他,等到有空時,再來慢慢向他解釋,應該如何正確處理拾到的東西,所以我就讓他將這包東西,放在我的住所。」
安橋加吸了一口氣,停了片刻,我仍然不出聲,因為他還未曾說到正題,我也不催他。
安橋加在停了片刻之後,道:「一連兩天,亨利都沒有再來找我,恐怕他也忘記了,那天晚上,他們兩人,到我這裡來閒談——」
安橋加指了指田中和奧加兩人,又道:「在我們閒談中,我提到了亨利拿來的那包膠片,奧加提議放來看看,我們反正沒有事,就取了出來,當取出來之後,我才發現,這些電影膠片,全是超小型的,比之我們普通用的八釐米電影,要小得多,非要用特別的放映機才能放映。而且,這種起小型的電影軟片,很少人用,一般來說,只有科學上的用途,才會使用到。」
田中正一像是怕我不明白,解釋道:「譬如,植物學家要用電影來紀錄植物的成長過程,便往往用這種軟片來拍攝,如果每分鐘自動拍一格的話,那麼,植物生長的三十天過程,就可以在幾分鐘之內,現在銀幕上。」
田中正一一面說,一面望著我,我點頭道:「我明白這種情形。」
安橋加道:「當時,我們就都被這一大包軟片,引起了好奇心,因為如果這些電影軟片,是用作田中博士剛才所說的那種用途的話,那麼,估計足可以記錄一年或者甚至兩年,某一種東西的活動情形了。我家裡沒有這種超小型的放映機,但是科學協會有,所以,我們帶著那一包電影軟片,到了科學協會。」
奧加攤著手:「安,我以為再講下去,只是浪費時間,衛先生已經知道了我們發現那一大包電影軟片的經過,現在,我們是請衛先生去看那些電影!」
我道:「如果這些電影,足以證明康納士博士之死,是有其它原因,那麼,它們應該在國家保安機構了,怎麼還會在你們手中?」
奧加道:「是的,我們將之交給國家保安局,但是保安局退還給我們,說這並不足以證明康納士的死,另有他因,所以還在我們這裡。」
我並沒有問這些電影的內容是甚麼,雖然我是一個性急的人,但是,我立時就可以看到這些電影的全部內容了,現在問來,又有甚麼用?
我們一起站了起來,那位保安人員恭送我們出去,鎖上了門,我們全不出聲,一直到了科學協會門口,奧加才道:「我們已通知了對這件事有興趣的會員,和你一起,再重看那些電影,你不介意麼?」
我道:「當然不介意!」
田中正一補充道:「因為他們都急於聽取你的意見,所有電影放映的時間,是六小時零十一分鐘,希望你別感到氣悶!」
我呆了一呆,要看那麼長時間的電影,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但是,如果電影的內容,是和一個舉世聞名的科學家有關的話,那恐怕也不會感到氣悶的!
我們一起進了一個相當大的客廳,果然,已有三十來個人在了,科學家辦事是講究效率的,田中正一並沒有一一替我介紹他們,只是介紹了我,然後,就打開一隻相當大的木箱來。
在那隻木箱中,整齊地排列著一卷又一卷的電影軟片,他道:「這是經過整理的結果,每一卷都記錄看日期,一卷軟片,是十天的過程。」
我點了點頭,這時,我有點心急起來了:「請快點放映!」
田中正一博士向一個工作人員招呼了一聲,那工作人員推過了一具放映機來,對面牆上,立時垂下了一幅銀幕,窗簾拉上。大廳中人很多,可是在光線黑下來之後,沒有人出聲,接著,放映機傳出了「沙沙」的聲響,我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首先出現在銀幕上的,是許多行人,那些行人的行動方法,都很古怪,我知道,那是每一分鐘,自動拍攝一格而成的電影,所造成的效果,看起來,每個行人,都像是會輕舟功夫一樣,在那裡飛速行進。
接著,便是疊印的字幕,那一組數字,顯然是一個日期,那是:一九七○、二、二——十二。
一九七○年二月二口到二月十二日,自然就是這卷電影所要表達的時間,然後,我在銀幕上看到了康納士博士。
我看過康納士博士的相片許多次,所以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他來。
康納土博士雜在行人之中,提著公事包,匆匆地走著,他的行動,和其他人一樣,只不過顯而易見,鏡頭是對準了他來拍攝的。
在電影中看來,康納士博士忙得像小丑一樣,一會兒進了一幢大廈,一會又出來,然後上了車,到了學校,然後又離開學校,回到家中,然後,又從家中出來,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重覆了十遍之多,這卷電影軟片,才算是放完了。
接著,便是第二卷,一開始,也有一組代表日期的數字,這一次是一九七○、二、十三——二十二。
那是緊接著上一卷的,時間也是十天,電影的內容,幾乎和上一卷,沒有分別,鏡頭對著康納士博士,康納士博士在路上走,在駕車,回到家中,到學校,到一些科學機構去。
然後,便是第三卷。
第四卷、第五卷,一直是那樣,等到放到第十五卷的時候,我實在有點喪失耐性了,我大聲道:「以後的那些,全是一樣的麼?」
田中正一道:「可以說全是一樣,所不同的是,康納士到過另一些不同的地方,例如,他曾去郊外垂釣幾天,那是他每半年的例假,也全被拍了進去。」
我站了起來:「行了,可以不必再放下去了!」
操縱放映機的人,立時停止了放映,電燈著亮,我看到所有的人站起來,一個年輕人問道:「只看了一小半,你就有了結論了麼?」
我呆了一呆:「既然全是一樣的,為甚麼還一定要看下去!」
那年輕人望著我,一副想說甚麼,但是又有點說不出口的樣子。
我對他笑了笑:「年輕人,你心中想說甚麼,只管說。」
那年輕人道:「請原諒我的唐突,我認為你的態度是不科學的,因為你只得到了一半,就想憑此來推測全部,對不對?」
我呆了半晌,心中不禁暗自覺得慚愧,心想能在科學上獲得這樣高的成就,決非倖致,單是這分實事求是、一絲不苟的科學精神,豈是我這個逢事想當然的人,所能學得會的?
我呆了半晌,田中正一像是怕我覺得難堪,正想出來打圓場,我已經道:「這位先生說得對,我們再看下去!」
田中正一忙又揮了揮手,放映機繼續「沙沙」作響。
全部電影軟片一起放完,時間是六小時十一分,在我叫停止放映的稍後時間中,我們都以三文治裹腹。
下半部的電影,和以上那些,真是一樣的,記錄著康納士博士,在屋子之外的一切行動。
而到最後一卷,時間是一九七二、二、一。
也就是說,恰好是一年。
在整整的一年之中,康納士博士,在戶外的全部活動記錄,以每分鐘一格的拍攝方法來拍攝。
等到電燈再度著亮時,所有人仍然望著我,我發現人已增加了很多,增加的人,自然是放映的中途進來的。這一次,所有望著我的人,神情不再是訝異,而是急切地想在我口中獲知我的結論。
我開門見山地道:「各位,從我們剛才所看到的電影中,可以說明一個事實,在這一年之中,有人每天不間斷地,以極大的耐性,在注意著康納士博士的行動,並且將之記錄下來。」
所有的人,都有同意的表示。
我又道:「要做這件工作,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決不會有甚麼人,沒有目的而去做那樣的事!」
所有人的神情,對我的話,仍表同意。
我吸了一口氣:「我知道各位為甚麼會懷疑康納士博士的死不是自殺了,各位是認為既然有人一刻不停地跟蹤他達一年之久,那麼,很可能目的就是在殺害康納士博士!」
客廳中響起了一陣嗡嗡聲,但隨即又靜了下來。
田中正一道:「不錯,我們正那樣想。」
我又道:「但是各位可能忽略了一點,這些電影之中,所記錄的,全是死者戶外活動的情形,他一進屋子,就沒有記錄,如果有人要將這些記錄作為暗殺行動的參考,康納士博士,不應該死在屋內!」
安橋加苦笑道:「安全局也是那樣說。」
我又道:「而且,也決計不需要記錄一年之久,就在第一卷軟片的那十天之中,就可以有一百個以上的機會,用一百個以上不同的方法,去殺死康納士博士了。」
所有的人,都不出聲。
我攤了攤手:「這些影片,只能證明在這一年之中,康納士博士,曾被人密切注意過行蹤,但不能證明他被謀殺!」
客廳中又響起了一陣私議聲,然後,奧加道:「找到跟蹤、注意康納士博士的人,對我們有很大的用處,我們在科學上的貢獻,或許比不上他,但是我們絕不想在暗中被人以這樣的方式,將每一個行動都記錄下來。」
我有點明白科學協會請我來的原因了。
老實說,康納士博士之死,死於自殺,從調查所得的種種證據來看,根本是無可懷疑的。
但是,在看了這些影片之後,不是說沒有疑點了,疑點是:誰拍了那些電影?拍這些電影的目的是甚麼?
我停了片刻,向安橋加望去:「我可以調查這件事,但是我相信安全部門,一定也調查過了,事實上,一個如此著名的科學家,長期來被人跟蹤、攝影,這是一件絕不尋常的事。」
安橋加道:「是,但是安全局的調查,卻沒有結果。」
我道:「你還未曾告訴我,亨利是在甚麼地方,找到這一大包影片的。」
安橋加道:「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從哪裡得來的!」
我呆了一呆:「甚麼意思?他不肯說?」
安橋加苦笑道:「不,自從那天,他將這包影片交紿了我之後,就沒有再見過他,他失蹤了!」我再怔了一怔,一個少年失蹤了,這其中,自然有看極其濃厚的犯罪意味在!
看來,事情又另生了枝節,也可以說,事情多了一項可以追尋的線索——從調查亨利失蹤著手。亨利的失蹤,自然與這件事有關。
我道:「安全局沒有找他?」
安橋加道:「找過的,但沒有結果。」
我雙眉打著結,安全局調查都沒有結果的事,我去調查,可能有結果麼?
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總引起了我極度的好奇心,我決意去調查。我大聲道:「各位,我保證,我會盡力而為,但不一定有結果。」
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我們每一個人所做的,都是那樣。」
我打了一個呵欠:「對不起,我要休息了,各位,再見!」
仍然是田中正一、安橋加和奧加三人,送我出來,一直送我到酒店。
我先和白素通了一個長途電話,化了足足二十分鐘,才將一切和她講了一個梗概,然後,我洗了一個澡,躺了下來。
可是,我卻完全睡不著。
康納士博士是自殺的,這一點,已是毫無疑問的事,種種證據,都指出他是自殺的:他是因為注射毒藥致死,他事先在藥房購得這種毒藥,而注射器上,又只有地一個人的指紋。
而且,康納士死在他的工作室中,當時,所有的門窗,都自內緊拴著,絕沒有人可以殺了人之後走出來,而門窗仍然維持這個樣子。
但是,我化了六小時的時間,所看到的那些影片,又作如何解釋呢?
這些影片,證明在過去一年之內,只要康納士博士在戶外,就有人對他進行跟蹤攝影,這個人這樣做,目的是為了甚麼?
如果說這個人的目的,是要害康納士博士,那麼,在這一年之中,他有他數次下手的機會,只要有一支有滅音裝置的遠程來福槍,他可以殺死康納士博士而逍遙法外,而這種槍,在這個國家之中,隨時可以購得。
當然,如果現在康納士博士是被殺的,凶手更可以不受絲毫的懷疑,可是,在甚麼樣的佈置之下,可以達到現在這樣的效果?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康納士博士,百分之一百是自殺的!
我心中很亂,想來想去,只歸納出了一點,那便是,無論如同,總得先找出那操在過去的一年中,不斷對康納士博士進行跟蹤、攝影的人來,才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而要找到這個人,必需先找到發現這些電影的報傭亨利,亨利失蹤了,他的失蹤,可能是整件事的一大關鍵。我決定先從找尋亨利開始。
有了決定之後,我才勉強臺上眼,睡了片刻,等到醒來時,天還沒有亮,但是我卻再也睡不著了,而且,我要尋找的人是一個報僮,我也必須早起才行。
我離開酒店的時候,天才矇矇亮,街道上很靜,我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條街,街邊有不少醉漢,宿酒未醒,抱著酒瓶,睡在路邊。
這些醉漢,並不是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從他們身上的衣服來看,他們顯然有著良好的收入。事實上,有不少醉漢,就躺在華麗的車子中,生活在這樣一個富有學術氣氛的城市之中,有良好的收入,為甚麼不好好回家主,反要醉倒在街頭,這真使我莫名其妙。
我一直向前走著,直到遇到了第一個騎著自行車,車後堆了一大全報紙的少年人。
我向那少年人招了招手,可是那少年並不停車,只是減慢了速度,在我身邊駛過,大聲問道:「先生,有甚麼事情?」
我道:「我想找一個人,和你是同行,他叫亨利!」
那少年頭也不同,便向前駛去,大聲道:「對不起,我不能幫你甚麼,我很忙!」
那少年駛走了,我搔了搔頭,沒有辦法攔住他,只好繼續向前走著。
不一會,有第二個報僮,也騎著自行車駛來,這一次,我學乖了,我取出了一張十元紙幣來,向他揚了一揚:「喂,年輕人,回答我三個問題,這張鈔票,就屬於你的!」
那少年吹了一下口哨,停了下來,用奇怪的眼光,望定了我。
他望了我半晌,才道:「你沒有喝醉?」
我道:「當然沒有,我要找一個人,叫亨利,和你是同行。」
那少年點頭道:「是,亨利,我認識他,滿面都是雀斑的那個,是不是?」
我在田中正一處,看到過亨利的相片,那少年顯然是認識亨利的,我心中十分高興:「對,就是他,他在甚麼地方?」
那少年道:「我已很久沒有看見他了,大約兩個星期,先生,你第三個問題是甚麼?」
我呆了一呆,這是一個甚麼都講究效率的國家,賺錢自然也不例外,我笑了一下:「亨利住在甚麼地方,你能告訴我?」
那少年笑了起來:「可以,他住在喬治街,二十七號A,那是一條很小的橫街,你從巿立公園向前走,第六條橫街就是了,他和他的姐姐一起住!」
那少年講完,伸手自我的手中,接過了那張鈔票,吹著口哨,騎著自行車,走了!
我呆立了片刻,這時,天色已然大明,陽光射在街道上,我看到警察開始在弄醒倒臥街頭的醉漢,我信步來到了一個警察身前,看見他已將一個中年人扶了起來,用力在推他,那中年人還是一片迷迷糊糊的神氣,但是卻已可以自己站立,不多久,他就腳步踉蹌地走了!
那警察回過頭來,向我望了一眼:「你能相信麼,這樣的醉漢,當他清醒的時候,夠資格和愛因斯坦討論問題?」
我好奇地問道:「這位先生是科學家?」
那警察道:「這裡每一個人都是科學家,剛才那位先生,是大學教授!」
他一面說,一面走向一輛華麗的汽車,車中駕駛位上,有一個人側頭睡著,白沫自他的口角掛下來,那警察用力澎澎地拍著車頂,向我道:「這位也是教授,我每天早上,要叫醒十七八個這樣的人!」
我隨口問道:「他們為甚麼這樣喜歡喝酒?」
那警察瞪大了眼,像是我問了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問題一樣,大聲道:「不喝酒,你叫他們幹甚麼?他們滿腦子都是方程式,一點時間也不肯浪費,為人類的科學發展而生活,只有醉了,才能使他們得到休息!」
車中的那人已醒了過來,他先用迷茫的眼神,望著那警察,然後,抱歉地笑著,問道:「甚麼時候了!」
那警察告訴了他時間,那人「啊」地一聲,道:「我要遲到了!」
他立時駕著車,以相當高的速度,向前駛去。
我向那警察,再詳細問了喬治街的去法,知道並不是很遠,我決定步行前往。
這時,整個城巿都甦醒了,街上的行人、車輛,多了起來,看來每一個人都十分匆忙,都在爭取每一秒鐘的時間,急急地在趕路。
這時候,看來整個城巿,都充滿了生氣,怎麼也想不到,在天未亮之前,會有那麼多人,醉倒在街頭。
不一會,我已走過了公園,沿著寬大的人行道,經過了好幾條橫南,才看到了喬治街。
幾條橫街,歷史全都相當悠久了,建築很殘舊,看來都有七八十年歷史,可能是這個城巿成立不久之後,就造起來的。
我沿街向前走著,一大群學童,嬉笑著在我的身邊經過,我找到了二十七號A,站在門口,看到一個主婦,推開門,取了門口的兩瓶牛奶,我連忙踏上石級:「早,我想找亨利,一個少年人。」
那主婦打量了我一眼,推開了門,指了指樓梯下面,也沒有說甚麼,就自顧自上了樓。
我跟著走進去,走下了十幾級樓梯,在一扇門前站定,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門,我等了一會,再用力敲門,這一次,有了反應,只聽得門內,傳出了一個很粗暴的聲音,大聲喝道:「找甚麼人?」
我呆了一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而那少年告訴我,亨利只是和他的姐姐同住,並沒有提到還有別人,我可能是找錯地方了!
就在我猶豫間,門已打了開來,一個赤著上身,滿身是毛,猩猩一樣的男人,堵在門口,瞪著眼,望定了我,我忙道:「對不起,亨利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