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
第十五章 蛇神巧計困牛鬼
這時約莫初更光景,天空仍在下著毛毛雨,夜色很黑。
文束玉抬頭望去,堡前不知於什麼時候已經點起兩盞氣死風燈,燈光白慘慘的搖晃不定,在荒山夜雨中分外透著陰森可怖。
文束玉一路走過去,心中正在盤算著,萬一有人加以駁問,他將如何應答之際,忽聽呀的一聲輕響,他人尚在三丈之外,堡門業已自動開啟,同時自堡樓上傳來一個恭謹的聲音道:“司徒上護法晚安!”
文束玉精神一振,連忙於暗中提醒自己:“對了,上護法,我可幾乎忘記了我的身份,是的,拿點精神出來!”
於是,他挺直身軀,雙目平視,大步直人,經過天龍大殿時,殿角處照樣又傳來一聲:“司徒上護法晚安!”
文束玉於心虛之餘,不禁好氣又好笑,他心想:原來身居高位還有這麼多好處,怪不得做官有時比抽大煙更易使人成癮。
文束玉毫不費事的一直來到先前這座地下內堂,他因為有了剛才一次經驗,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暗角裡,自那名正牌司徒上護法身上搜下一面銀質護符。
內堂中靜無一人,那位什麼蔡堂主以及其他的幫徒們似乎還沒有回來。
文束玉為了爭取時間,上前打開祕門,一徑進入地下祕道,想先去看看素衣仙女上官蘭是否仍在那座七號石牢中。
哪想到,文束玉剛將祕門恢復原狀,上面內堂石室中便即響起一片嘈雜的人聲,只聽一人粗聲道:“人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了?司徒上護法何在?”
聲浪愈來愈大了:“司徒上護法——司徒華——司徒華!他奶奶的你們這批狗蛋,上自上護法——嗅,對了,胡二!嚴四!咦,還有錢中護法他也該回來啦,錢中護法,錢仲平!錢仲平!他奶奶的!”
只聽另外一人這時加以勸說道:“別喊了,蔡堂主,司徒老弟他們也許臨時因事外出,也許在下面密牢中拷訊人犯……”
蔡堂主的聲音怪吼道:“訊個屁,你沒有看到所有的刑具都還擱在這裡沒動分毫麼?”
勸說的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冷冷地又說:“這些暫且別去管它,本座以為蔡堂主最好先將人犯押下去石牢中,免得副幫主臨時趕來,大家又擔不是。”
那位內堂蔡堂主忽然沒有了聲音。
大概這名自稱本座的旁勸者,論身份並不低於一名分堂堂主,前者在火頭上,一時不檢,於口頭上傷及對方,如今理智冷靜下來,猛然發覺失儀,所以一下子成了啞口葫蘆。
文束玉在地道中直聽得又驚又急,假如祕門打開,上面的人走下來,他將無異於甕中之鱉,這下怎辦?
文束玉這時已無暇思考,足尖一點,電射地道出口,匆匆奔去七號石牢前面,腳一蹬,打開牢門,然後飛身撲人以最迅速的手法返身再將牢門閉上。
牢門剛剛合攏,外面走道上已然響起一串腳步聲。
文束玉族身望去,石墩上的上官蘭這時已經醒轉。
上官蘭以一雙失神的眼光瞪著他,眼光中微露詫異之色,文束玉見她神情頗為鎮定,並無出聲喊叫之意,是以走上一步,化繁為簡地低聲匆匆說道:“本人是為營救姑娘而來,並非這裡的人,願姑娘合作,詳情等過了一陣子再說!”
文束玉匆匆交待過了,又走來門邊蹲身貼耳諦聽,一面以眼光打量著牢內,如發生緊急情況時有無臨時藏身之處。
腳步聲自外面走道上遙遙傳來,人語也從走道上遙遙傳來:“適才本座對神機護法實在抱歉……”
文束玉一點沒有猜錯!
現在說這話的是內堂那位蔡姓堂主,從語氣上可以聽出,先前那名旁觀者顯屬神機處護法之一。
但聽那名神機護法乾咳了一下道:“蔡堂主好說,都是自家人,這也沒有什麼……咳咳……不過,這老兒既有‘鬼斧神工’之稱,蔡兄最好謹慎點,這老兒本身的絕活兒不說,據本座看來,就連貴堂那位司徒老弟的忽然失蹤,都似乎大有問題。”
蔡堂主連忙接口道:“是的,是的,郭兄所言甚是,本座處置了這老兒,馬上派人出去查點,至於看守這老兒,請郭兄放心,郭兄知道,這老兒雖精於奇技淫巧,但武功則甚稀鬆,有了這副特製鐐銬,加以這些石牢又在本堡腹心之中,老兒縱有通天本領,諒也難以掙脫本堂重重關防……”
接著,一行似在五號牢前停下,再接著,牢門吱的一聲開啟,然後是那名蔡姓堂主的冷笑聲:“委屈你了,趙大俠,請安靜點休養片刻,本座馬上領人來伺候閣下!”
文束玉一顆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完了!一切都完啦!
他在潛意識中,尚寄望在最後關頭有鬼爪抓魂領著鬼斧神工前來搭救,現在,不意鬼斧神工也成了階下囚,他還有什麼好指望的呢?
要闖入這座魔堡,僅憑武功高是無濟於事的,鬼爪抓魂如果沒有了這位鬼斧神工,還有什麼作為?
如今,他文束玉等會兒縱能將地牢中人犯全部放出,鬼斧神工在沒有摸清堡中全部機關之前,也是不生絲毫作用的。
他出入,是憑恃堡中一名上護法的身份,一座天龍大殿中,機關埋伏正不知多少,如果一起向外衝辦得到嗎?
同時,最討厭的是,他前此惹的紙漏已遭發覺,本來他還可以先放開鬼斧神工暗中先行揣摸一番,而今全堡在大事搜索,和加強警戒之下,他勢將喪失活動的餘地,唉,唉,什麼“鬼爪抓魂”和“鬼斧神工”?全是飯桶!
五號牢門吱吱一陣輕響,似已啟而複閱。
接著,腳步向走道一端遠去,忽然,腳步聲一齊全部停下,只聽蔡堂主以疑訝的口氣問道:“神機護法有何指示?”
跟著是那名神機護法低沉的聲音響起道:“蔡堂主最好在離開之前,先將各牢清點一下,不知怎的本座似乎有著某種不祥之預感。”
蔡姓堂主啊了一聲道:“是的,是的,多謝郭兄提示,本座這就逐室清點一下。”
文束玉直恨得牙癢癢的,心下暗罵道:“這廝真是可惡,小爺等會無處藏身,不攔在門口,先將你這個什麼神機護法給一掌斃了才怪!”
文束玉扭臉望去上官蘭,上官蘭顯然也已聽到外面這陣對話,雙眉皺得緊緊的,這時亦朝他望來。
文束玉移開視線,繼續搜索室中,可是牢室雖然寬足四五丈方圓,但室內除了一椿一墩之外,別無長物,只要站在石牢門口隨便向裡面望一眼,便可將室中情景盡收眼底,糟糕,這將如何是好?
文束玉惶然無策,只有再將臉孔貼去門縫上,繼續注意清查各牢之動靜。
一號牢和二號牢大概是安然通過檢查,當牢門再度發出開啟之聲不久,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相繼發出:“啊,嚴四在這裡!”
“還有氣沒有?”
“早就涼透啦!”
“不好!”
“什麼?”
“那妞兒呢?”
“啊……是的……快……噢,且慢,等看完其他各牢再說,陳老六,快開六七八三座石牢看著!”
四號是空牢,五號的鬼斧神工剛剛關進去,過了快刀辛立的六號車,便輪到文束玉和上官蘭的這座七號牢了!
步履雜沓,自走道中傳來。
文束玉毅然長身而起,吸一口氣,挺挺腰幹,雙手十指握緊,兩根大拇指在曲環著的食指骨節上來回摩動,直到雙掌掌心有汗珠滲出,方才重新放開,神志靜定。真氣勻調,只等門開後放手拚死一戰。
忽然,文束玉聽得上官蘭於身後低呼道:“過來!”
文束玉如夢初醒,對了,他應該盡速解開上官蘭才對呀。
夏紅雲跑了,上官蘭牢中又藏了一個陌生人,一經發現,上官蘭勢將有理說不清,以上官蘭之出身,與其遭受凌辱,她毋寧會選擇放手一拼的。
於是,文束玉快步奔上前去,促聲道:“姑娘是否——”
上宜蘭聽如不聞,緊接著注目道:“閣下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