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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碧蕭吹風月當樓
眾人正觀望間,忽有三條身形,颼,颼,颼,相繼飛登天龍臺!
身形落定,看清了,原來是瀟湘三奇。酒痴晁海、寶痴商帛、文痴餘敖!
九疑一絕臉孔一轉,輕哦著起身招呼道:“原來是瀟湘三友駕到!怎麼樣,三位老大哥是不滿本幫此一措施?抑或對本幫告示中所排的職司有甚高見?”
酒痴晁海仰起一張醉蟹臉,哈哈大笑道:“武林一統乃武人之福,餘等兄弟舉雙手贊成都來不及,焉有從中梗阻之理?計老大猜對了,餘敖等兄弟此來無它,只不過對敝兄弟三人之未來職司稍微有點異議而已!”九疑一絕又是一哦,面帶不信之色道:“晁兄能否再說明白點?”
酒痴拿起腰間酒葫蘆,滿灌一大口,骨都一聲嚥下,咂著舌頭,拭乾嘴角,然後抬起頭來正色問道:“貴幫築起這座天龍臺,聲稱要憑武功高下,分別收編天下武林人物,請問這種考轉方式是否絕對公平?”
九疑一絕愣了一下,答道:“任何一項考試,要做到絕對公平,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這裡面有運氣、志趣,以及種種意外變故,偶然之失,均能影響成績,不過,面對濟濟武士,要想有所甄別,除試以幾種共同而特定之項目,其他又有何策?請問晁老大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酒痴晁海接著道:“‘運氣’我知道,‘考場意外事故’我也清楚。計老大所說之‘志趣’,該作何解釋?”
九疑一絕道:“譬如昨天,有一名丐幫一結弟子俺南山,他報考本幫金龍弟子,依本座觀察,此子足有成為天龍堂弟子之條件,但是他不願再往上試,結果便以金金弟子錄取。這種情形下,本幫系循來人之志趣決定,自不能指作本幫評選欠公,說成本幫故意不讓有能力的獲得應有之職位,對嗎?”
酒痴晁海頭一點道:“對!我懂了!這就是說:除了應考者心甘情願,貴幫當力求才高者得高位,才低者就低位!”
九疑一絕接著道:“當然如此……”
酒痴晁海截住對方話頭,仰望著對方道:“貴幫臺下告示上說:三湘、徐州、金陵等八道分舵主,包括八道之正副巡按在內,均歸總舵天龍堂管轄,這意思是不是說總舵堂主之地位優於各道分舵主?”
九疑一絕遲疑了一下,賠笑笑道:“在編制上,實情確屬如此,不過,總舵堂主也只是名義好聽,與掌實權之分舵主事實上亦……”
酒痴晁海聽如不聞,又道:“請貴幫總舵天、金、銀三位堂主這就出來一下如何?”
九疑一絕呆道:“晁老大這……”
酒痴晁海嘿嘿一笑道:“‘人向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對嗎,餘等三兄弟比起你計老大來自然不及多多,但對我們未來幾位頂頭上司,卻想領教一番。冒昧得很,餘等三兄弟頗有分就天、金、銀三堂堂主之意,他們三位如憑真才實學,能令餘等三兄弟口服心服,那沒有話說,否則,對不起,請他們三位暫時讓讓位!”
臺下轟然爆出一片喊好之聲。
鬼谷子點頭自語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文束玉惑然道:“什麼主意?”
萬花公主低聲笑道:“量力而為,先除去該幫三大支柱,這主意焉能謂之不佳?”
文束玉噢了一聲,失聲道:“你們是說這個?當然了。我一下子沒有會過意來,還以為胡前輩另外又想到什麼破敵良策呢!”
鬼谷子抬頭道:“不!你小子沒有疑錯,老夫的確是指另外一件事。”
文束玉大感意外道:“另外什麼事?”
鬼谷子目光一比臺上道:“現在先看下去再說吧。”
這時臺上的九疑一絕,顯然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事實上,九疑一絕似乎也不想拒絕酒痴此一要求,每一新興幫派之崛起,全仗以武樹信立威。天、金、銀三龍堂為該三大鼎足,未來需要管理者,將有七十二道之多,如連瀟湘三舵也降服不了,將何以施號令於天下?
所以,九疑一絕僅稍微猶豫了一下,立即回頭向身旁那名天龍護法吩咐道:“去請南宮、椿、馬三位堂主出來!”
這一來,全場氣氛頓時進入最高潮。
從九疑一絕、七巧仙姑、天絕掌等武林三大巨孽僅能列位天龍副幫主一節看來,當可想見即將出臺之天、金、銀三名堂主絕非等閒人物。同樣的:瀟湘三奇雖居十三奇榜末,但是,武林中不稱“武林十奇”而稱“武林十三奇”,亦非偶然。“十人之下,千人之上”,在一般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仍屬高高在上,可敬可羨的位置。
所以,即將由六大名家帶來的三場印證,使得此刻臺下萬千武林人物,均為之興奮莫名,人人忘卻本身來到此處是出於迫不得已,看完別人的好戲,自己將來又怎麼辦?
不一會,三名身披紫色風衣的中年漢子於天龍臺上出現。
三名堂主,衣裝一律,僅天龍幫符配帶位置各異,天龍幫符繡於英雄巾前額,金龍在兩肩,銀龍在兩袖。
三堂堂主系並肩,自後臺走出,天龍堂主居中,金龍在左,銀龍在右。
天龍堂主體形較矮,均與酒痴晁海相等。金、銀兩堂堂主則均為高挑個子。三人面貌雖異,但臉上那股傲岸神色卻無分別。不過,這三人並非一般狂妄自大,愚昧無知之輩可比,僅看那三雙冷森如雷的眼神,便可知道,三人眼高過頂,是有他們的本錢的!三人出臺,視瀟湘三奇如無物,僅朝主臺上九疑一絕淺淺一躬,由居中那名天龍堂南宮堂主道:“不知副座何事相召?”
九疑一絕指著瀟湘三奇,介紹道:“這三位就是曾與本座同時列名十三奇的瀟湘三俠,本幫新聘之瀟湘三舵分舵主,他們想和三位堂主在武功方面切磋一番,南宮堂主對晁大俠,諸堂主對商大俠,馬堂主對餘大俠,你們三位就同時下場如何?”
三名堂主同時轉過身來,瀟湘三奇向兩邊遠遠散開,三名堂主略加辨認,立刻分向三奇走去。
天龍堂主走向酒痴晁海,褚姓金龍堂主走向寶痴商帛,馬姓銀龍堂主走向文痴餘敖。
臺上臺下,不聞一絲聲音,團陣相同之六人,經過簡略而冷漠之遜讓,身形容移,舉足交加,立即分別戰成三團。
六人中僅有二人使用兵刃,三奇之中,文痴餘敖使用一支鐵戒尺,三名堂主之中,那位天龍堂南宮堂主則使用著一對長約八寸左右的判官筆。
戰約十餘合,左邊一組,首先分出勝負——不,應該說做首先分出生死!
寶痴商帛在戰至中途時,敵人一掌拍來,寶痴身形略緩,未能全部避開,這一掌雖未傷中要害,但胸口衣內卻發出格卜一聲脆響,寶痴知道,身上一隻碧玉鼻煙壺顯然是給報銷定了!
寶痴之有寶痴之號,顧名思義,不諭而知,當下耳聽玉壺碎裂聲,直比一拳打在心窩上還要心痛。於是乎,真火陡冒,一聲大喝,遽然全身向前撲去!
那名褚姓堂主想不到雙方在優劣未明之際,敵人竟會突然使出這種亡命打法,一時後退無路,只好咬牙硬拚。
結果,寶痴如願以償,雙臂當項砸下,諸姓堂主雙肩當場骨碎筋折,但是,褚姓堂主在倒下時,一足也未勾空,寶痴腹陰中創,正好傷在內功結穴之處,真氣一散,頓時栽倒。
好一個狠毒的金龍堂主,他因自知雙肩斷折,今後練功無望,故乘全身氣力尚未完全消失之際,一個滾騰,滾去寶痴倒身處,又是狠命一腳蹬去,於是,寶痴因一時嗔生心田,雖然快意創敵,自己卻首先喪命。
右邊一組,文痴餘敖由於在一支鐵尺上別有所成,本來稍佔上風,及因寶痴倒地,眼見敵人正向寶痴滾身迫去,心中一急,只顧搶救寶痴一命,忘卻本身勁敵當前,轉身剛剛奔出一步,背心已遭閃掩而至的馬姓銀龍堂主重重擊中一拳。
文痴眼前一黑,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文痴中招後,立即發覺本身已犯分組混戰之大忌,多邊同時應戰,應以個別敵人為主體,“見死不救”,雖是一句罵人的話,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卻的確要能做到這一點!你救別人,誰來救你?人人負擔相同,陣腳一亂,便無異自取滅亡!更何況他們這邊只有三人,一旦打破先例,豈不正好予敵人支援之藉口?
文痴雖然一時失著,但神智並未淆亂,但是,為亡羊補牢計,故意繼續向前搶出一步,誘敵二度近身,然後,身形一挫,瞑目咬牙,全力向後旋身掃打過去。
“啪”一聲裂響,馬姓銀堂堂主一顆腦袋應手開花。
文痴餘敖因重傷之後用力過度,又吐出大股鮮血,也隨著昏倒臺上。
只有中間一組,雙方勢均力敵,他們也都看到兩邊戰況,但是,二人均不為所動。
那名南宮天龍堂主,兩支判官筆短而粗,無異兩條手臂之延長,這一點,確使酒痴晁海吃盡大虧。
不過,瀟湘三奇之中也就數此老心計最工,別看他節節敗退,似有力約不支之象,他早已暗藏殺手鋼於聲色不動之中,就在敵人膠卷穩操,驕氣漸盛之際,他猛然海口一張,噴出一蓬酒霧。
南宮堂主一歪頭,呸了一口罵道:“下作——”
酒痴大笑一聲:“總比臨死不覺好多了!”
招隨話發,一式金獅戲球,於酒霧中五指一抓,卜,卜,南宮堂主應指斷去三根肋骨!
酒痴一招得手,煞著隨上,環腿一項,正中敵方心窩,雖然左臂也給敵人判官筆劃出一道血溝,但那名南宮堂主卻已在一頂之下,不折不扣的撒手完結。
僅僅頓飯不到光景,戰事全部結束。
三名堂主,兩死一殘,瀟湘三奇則一死,一重傷,一輕傷。勝利算是屬於三奇方面,不過,取得這份勝利之代價,說來也夠慘重的了。
酒痴晁海踢開那名南宮堂主的屍身,向九疑一絕遙問道:“計老大現在怎麼說?”
九疑一絕離座抱拳道:“如果晁兄誠心襄助本幫,本座願代本幫決定即聘晁兄為本幫天龍堂堂主。餘敖兄養傷復原,如能以事實證明一身功力未受損害,本幫將決定聘任餘敖兄為銀龍堂堂主,人無信不立,幫無信不與,現在就憑晁兄一言便可決作!”
酒痴晁海,咕喀一聲喝盡葫蘆中全部餘酒,拭了空葫蘆,胸口一拍,大聲答道:“成!就這麼說定!”
一把揪住兩名值臺弟子,用手指指文痴餘敖,示意那兩名弟子快將餘敖抱起,然後領頭大步踏向臺後走去。
萬花公主訝然低聲道:“怎麼,酒痴真的歸順該幫?”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有什麼不可以?”
萬花公主轉著一雙明澈的眸珠,似乎不知要說什麼好,最後期期地道:“該幫也真的會收容?”
鬼谷子在九疑一絕臉上注視了片刻,點頭道:“只要酒文兩痴不生異心,該幫自無不納之理,武林中有幾個酒痴文痴?”
鬼谷子說著,忽然拉了文束玉一把,輕輕說道:“可以了,小子,咱們先走吧。”
第三天一天下來,又有百餘人繼續登臺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