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
文束玉起先以為是臺下的鬼谷子,溜眼打量過去,鬼谷子早已離開原處,他再走神思索,馬上發覺剛才這陣語音不似來自臺下,而極像刻下臺上某人所發。說得更明白一點,發話者將不會超出他立足之處五尺以外。
文束玉若無其事地打了一個轉身,身前身後,他全看清楚了,在五尺之內.一共站有兩名天龍堂銀龍護法,以及三四金龍堂金龍弟子,這五六名天龍魔徒,面目都很陌生而且也不像有誰經過易容手術。今天,他已是易容方面之權威,誰要易容,是很難逃過他一雙法眼的。
文束玉雖然吃驚,但並不慌亂,但查不出發話之人,他相信對方一定還會再開口的。
果然,那陣細如蚊鳴的聲音又響起了:“好,你小子轉身四顧,這證明你小子已經聽到我老人家的話了,現在,你小子聽清!你小子應該設法幫忙天絕老鬼贏取這一場!”
文束玉聽得一愣:幫忙天絕掌贏取這一場?
他也忘了去追究如何幫忙法?因為,這話實在太出他意外了,他是希望胭脂魔王贏得這一場的啊!
那道細小的聲音接著道:“你小子想問為什麼,是嗎?好,讓我老人家來為你小子解釋一下,壽歸和花雲秋嚴格說來都不是好東西,都該殺!但是,兩相比較,姓壽的不該死一次,花雲秋則百死不足以謝天下!你小子想想吧:這魔王一生共敗壞多少良家婦女之名節?誰無妻子?誰無姊妹?因報仇或加阻止而致喪生之親屬,前前後後,又該多少?這魔王貪圖淫樂,毫無氣節可言,他投入天龍幫,並不像你小子和酒文兩痴一樣,到時候,這色魔大權在手,威風八面,天下婦女,只有加倍遭殃!但天絕老鬼便不同了,這老鬼縱能保住第一副幫主之位,也必對那位總幫主銜恨入骨,這樣將來便有機會加以利用,所以,你小子必須阻止色魔獲勝,因為天組老鬼很可能不是這個色鬼的對手。”
那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色魔笑臉迎人,善收眾心,如果一旦失手喪命,臺下之姬妾子徒定將發生暴動,記住,小子,心腸狠點,斬草除根,這是絕好之機會,你小子不妨利用副幫主之身份,揮喝眾魔徒將暴動之色魔餘孽一舉殲滅!藉此讓天龍幫喪點元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文來王已漸為所動,心想:這話也是道理,可是,我這個忙怎麼幫法?總不能犯諱破例,上去來個二一夾攻呀!
因為胭脂魔王和天絕掌話不投機,這時已由動口演至動手階段,以致那道細小的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小子,快,照我老人家號令行事——向後退,靠向第五根臺柱,好了,就是這裡,低頭看檯面,在你小子現在腳前不遠處,是不是有塊條凳大小的嵌板?
那麼,抬頭再向前數,在第十三根臺柱右前方,這種嵌板也有一塊對不對?好,等花雲秋落腳那塊嵌板之上,你小子可速將這塊嵌板運勁下踩,好,這就開始注意!”
接著語音一下杳然無聲。
文束玉恍然大悟:剛才九疑一絕之所以有那一滑之失,原來並非出自忽然!臺上這種手腳,當初是誰安置下去的呢?
難道——難道竟是鬼斧神工趙老兒的傑作不成?
文束玉無暇多想了,臺中央掌風呼呼,人影兔起鶻落,設非文束玉目力超人,還真看不清激戰中誰佔上風,誰佔下風,那位神祕的傳話者料得不錯,胭脂魔王盛名不虛,果然要比天絕掌壽歸棋高一著。
兩人身形遞換,迅如閃電驚鴻,落腳那塊預定之嵌板上面,機會固然不多,縱有,也是一點即起,為時極其短暫,要拿捏得恰到好處,而又不露絲毫痕跡,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好在胭脂魔王立足不穩,上身向後一仰,雙臂為取緊急平衡,不自主分向兩邊一劃,這一剎那,胸腹空門大開。
天絕掌乃身經百戰之武林巨果,那還肯錯過此等良機?
一個欺身,掌起掌落,蓬的一聲,重如沉鼎,胭脂魔王還手不及,雙膝一彎,應掌委地!
這一次,因為得勝者是他們的第一副幫主,那些天龍弟子雖然瞧出臺板有異,卻已一陣轟呼掩蓋了一切!
臺上看得到的“毛病”,臺下當然也有少數人清楚入目,就在同一時候,五六十名男女武林人物,一聲吶喊,飛蝗般撲向臺上。
文束玉早有準備,是以不待那批色魔姬徒近臺,即已振臂發出一道命令,高呼道:“全面撲殺——違命者本座立斬無赦!”
發動之先後,對這種混戰場面之出入是很大的,所以,一干胭脂姬徒一落檯面立即陷入層層包圍。
這和前此血屠夫遭受圍攻一樣,對這批色魔部眾之被圍,臺下萬幹武林人物,無不暗暗稱快,認為上天報應不爽。文束玉這種果敢表現,直看得臺上那位七巧仙姑點頭不已,看這情形,文束玉在天龍幫之地位大概算是奠定了!
經過一陣慘烈的搏殺,在刀光劍影,和哼叫呼嚎聲中,所有色魔姬徒,終被一網剿殺淨盡。
次日,文束玉奉派以天龍第三副幫主之身份,帶著兩名天龍堂金龍護法,前往長安西門,金鞭陳三達住宅,代表天龍幫方面,準備與飛花掌言琴鳳展開談判。
依幫中之指示,飛花掌如肯歸依,自然無話可說,否則,大有命文束玉與對方放手一拚之意。
文束玉限於環境,自然只有唯唯以應。
到達金鞭陳三達門前,經過通報,飛花掌言琴鳳親自領著言氏雙傑出迎,最令文束玉意料不到的,便是五月花夏紅雲竟然站在飛花掌身邊。
文束玉礙於身旁有著兩名天龍護法,只好不卑不亢,抱拳發話道:“言前輩是否接受本幫天水分舵一職,本座現奉敝幫總幫主之命,來此聽取言前輩一言以決!”
文束玉沒有想到,飛花掌竟然非常平和地問道:“言琴鳳如果接受了,小徒阿蘭可得釋放?”
文束玉因為對這一點已經受到指示,當下乃照預擬之言詞答道:“言前輩如成為本幫分舵主之一,與本幫即不啻一家人,一家人有事當然好商量,本座屆時定為言舵主從中轉圜就是了!”
飛花掌淡淡一福道:“就憑文副幫主一言,言琴鳳謹留此靜待後命!”
語畢,即率言氏雙傑,與五月花夏紅雲等轉身返宅而去,文束玉此行,不費吹灰之力,即將使命完滿達成,他在歸途中,忽然想及,這很可能是夏紅雲居中疏導之功,而夏紅雲,又極可能已與鬼谷子取得聯絡——文束玉想到此處,不禁心神大定。
現在,問題並不複雜,只要查清幫內實力分佈之大勢,控制幾名核心人物,然後相機除去那名神祕女魔,以及像七巧仙姑這等無可救藥的死黨,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文束玉目前有兩件重要的事,須要完成:第一,儘量籠絡並離間那位第一副幫主,天組掌壽歸。第二,全力套查有關那位總幫主的底細,對這位天字第一號的巨魔,魯莽不得,知己知彼,方能操握勝卷。
回到山上道觀,七巧仙姑親出笑問道:“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
文束玉將交涉經過說出,七巧仙姑聽了很是高興,嘿嘿冷笑道:“好個言琴鳳,終有一天向我翁倩巧低頭了吧?哼!”
文束玉察言辨色,發覺飛花掌與這位七巧仙姑之間,似乎還有著某種私人恩怨存在,他因為不便追問,只好裝作沒有聽得。
等七巧仙姑自言自語說完,文束玉反問道:“翁副幫主今天怎麼沒有在下面主持會場?”
七巧仙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交給壽老兒負責也好,橫豎這已是最後一天,明天就要結束了。”
文束玉頗感意外道:“會期不是預定——”
七巧仙姑頭一點,接下去道:“是的,會期本來預定為十天,這是昨夜由本座請示幫主臨時改變的主意。因為,這次佈置工作沒有做好,再拖下去也沒有多大好處,所以,本座決定來個快刀斬亂麻,由自動登臺受編,改為點名派職,如認為‘技’與‘位’不盡公平,以後隨時可以申請甄試調整。下一步我們便將分組出巡,如發現那一派有陽奉陰違情事,一律就地解決!”
文束玉沉吟著點頭道:“這也是個辦法……”
文束玉口中這樣說,心下則在冷笑:“小爺早表明態度,要你們不得倒行逆施,你們既然執迷不悟,死期只好由你們自己決定了!”
天黑以後,天絕掌壽歸捧來一本厚厚的冊子,入觀後一面掀動一面皺眉說道:“大致說來,情形都還好,除流星、鬼爪、芙蓉、天機等四人均未露面外,僅有少林、武當、華山三派,以及一位普渡老秀不肯受命,翁、文兩位副幫主對上述這些強頑分子,可有懲治妙策?”
七巧仙姑望向文束玉,文束玉稍加思索後說:“本座以為,最好還是請示總幫主決定!”
七巧仙姑點頭道:“文副幫主說得是。”
留在終南,今夜將是最後一夜,本夜輪到文束玉當值總巡。
晚餐後,八名負責分巡之金龍堂金龍護法,齊集院中聽候文束玉頒致訓示,文束玉向他們說道:“各位仍照以往一樣,分兩班執行巡查,四人上半夜,四人下半夜,本座抽檢之時間沒有一定,希望各位勤奮勿怠,如有疏忽,屆時可莫謂本座鐵面無情!”
八名護法散去後,文束玉入室養息,上半夜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他準備等過了三更再行臨巡各處。
三更到了,一名小婢在窗外輕輕喊了一聲:“文副幫主,您交代的時辰到啦。”
文束玉一躍而起,一邊應道:“本座知道了。”
文束玉配好簫和劍,披起那件代表無上權威的黃色風衣,緩步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