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不定天似乎愈說愈激動,接著嚷道:“殺光華山,還有武當,武當殺光,還有少林,殺,殺,哪一天殺得完?就算天下正派人物全給消滅乾淨,我們得到的是什麼呢?四個字:‘喪心病狂’!一個不巧殺人不著,反被人殺了,例子就在眼前,請看他們錢李鄭尤方勝等六位!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如有人以為我趙某人是因為怕死才說這樣的話,那麼趙某人馬上可用事實答覆——不信的請站出來!”
大廳中很靜,沒有一人開口。
馮子都連忙打岔道:“趙兄,你醉了,咱們出去吹吹風吧,要你少喝點,你偏不信,走,走,別叫大夥兒笑話……”
好說歹說,不定天總算被馮子都硬給拉出去。
兩人剛出廳,文束玉立即走了進來,文束玉其實在外面早就聽到了,這時故意問道:“什麼事?”
眾劍手彼此互望,仍無一人開口。
銷魂娘子最聰明,她在不定天嚷出第一聲就藉故走出大廳,直到文束玉進來,她方才跟著返廳。
文束玉轉身問道:“解護法知不知剛才推在大聲說話?”
銷魂娘子裝出一臉茫然神氣道:“不曉得呀,卑座——”她故意漲紅臉孔,表示她剛才並不在場,同時又不便說出離去之原因。
文束玉當然看到銷魂娘子是在他之後進來,文束玉這樣問,目的正是為了不想深究,所以,銷魂娘子如此一說,他立即皺皺眉頭將話題引開。
文束玉下一步行動是:放火燒山!
在眾劍手忙著放火之際,那位金陵分宮主江一鳴走過來悄悄拉了文束玉一把。這一著,早在文束玉意料之中,他下令燒山,必能加強這位特殊人物對他的信賴,對方一定先在他面前告密,告準了,無話可說,否則,將來他自己就會給一併告進去。
文束玉佯作會意,緩步離開火場。
在後山林中,那位江陵分宮主一五一十地說了,文束玉這時本可以自己動手,但是,他不清楚餘下的二十多人中,是否全部靠得住,還有一個銷魂娘子,也在顧忌之列,貿然行事,總覺不妥。
所以,文束玉在聽完後,只好顯得很意外地道:“有這等事?這廝莫不是真的灌多了黃湯吧?待本座再詳細考查一下,雖說人才培植不易,但如果真有叛我之心,也就說不得了!”
當天午後下山,取道前往長安,天黑後抵達驪山腳下,文束玉宣佈:“出宮以來,大家都很辛苦,後天才是會師之期,大家不妨上山洗洗溫泉,吃喝吃喝,好好享受一番!”
文柬玉暗示馮子都留下來,隨後,文束玉悄聲問道:“趙鎮海是你要他這樣做的麼?”
馮子都搖搖頭道:“我們之間雖然處得很相近,但小弟之真正身份,這位趙兄卻不知道,這一次全是他自動感發,小弟早就說過了,此人酗酒,並非無因,他不滿天龍幫之作為,非自今日始,所以說,此人大有可用。”
馮子都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副座必須盡速設法,此人經過一鬧,處境已很危險。”
文束玉道:“馮兄以為這人一定沒有問題?”
馮子都肯定地答道:“是的,小弟可以擔保!”
文束玉又道:“此人之武功,比起那位江陵分宮主來怎麼樣?”
馮子都沉吟了一下道:“也許強一點。”
文束玉注目道:“假如兩人動上手,他能不能穩置那個江一鳴於死地?”
馮子都笑了一下道:“那就得看他喝多少酒了。”
文束玉嗯道:“此話怎講?”
馮子都又笑了一下道:“小弟適才之估計,系就常情而論,但我們這位趙兄卻是愈醉愈勇,假如喝足老酒,小弟敢說全隊中很少會有人是他對手!”
文束玉不信道:“真的?”
馮子都笑道:“我騙副座幹什麼。”
文束玉點頭道:“好吧,你等下去鼓勵他鬧事,為安全計,暫時可不必透露太多,先讓他喝酒,到適當時機再告訴他:說你看到江一鳴在本座面前告密。本座則避去後山,等事情過去再著人來報告。”
馮子都領命離去,文束王也離群走向後山另一處溫泉浴室。
文來玉剛剛走進一個房間,房門上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剝啄聲,文束玉轉身問道:“誰?”
門外低應道:“報告副座,是……我。”
文束玉一時聽不出來人是誰,但從口氣上,他知道可能是隊上劍手之一,於是回答道:“門沒閂,自己進來。”
房門推開,一條人影閃了進來,來人入房後,身子一轉,跟著咋的一聲將門閂緊緊推上。
文束玉看清之下,不禁訝然失聲道:“解護法,你,——”
銷魂娘子抬頭嫣然一笑道:“副座不必驚惶,卑座來,只是向副座請教一件事,得到答覆後,一刻不留,馬上離去!”
文束玉稍稍安心,問道:“要問什麼事?”
銷魂娘子脈脈望出一眼道:“想請教副座,一個人活在世上,是不是一定得事事講信用?”
文束玉不假思索道:“這個當然,古人有言:人無信不立
銷魂娘子頭一點,攔著道:“這就夠了!現在請問副座當日要春桃向卑座求援時曾答應什麼來著,該項諾言要不要履行?”
文束玉口一張,期期道:“這,這……””
銷魂娘子側目道:“這件事例外?”
文束玉急不擇言道:“誰說過了?”
銷魂娘子突然一撲而上,文束玉冷不防此,竟給一下推倒炕面,銷魂娘子比起七巧仙姑來,媚功顯然要高明得多。她將文束玉推倒,雖然一顆芳心已在騰騰而跳,卻仍能盡情抑制,不去忙著採取進一步行動。
她只是半閉著眼,輕輕撫著文束玉的面頰,用一種近乎夢吃,如泣似訴般的聲調,喃喃額語著:“奴家沒有奢望……一如約言……你是男人……這……對你……不會有任何損害,無礙人格無汙清白……你只是在履行君子之約……你如不是出於自愛,也不會有今天,但是……話雖如此,這樣……對奴仍是一種恩賜……奴會永遠感激……除非您願意,奴決不會勉強您作進一步施捨……”
無論動刀,動彈,或是拳掌,今天,在文束玉而言,可說都不是什麼難題,但是,對付像銷魂娘子這種有著玄狐一般媚功的女人,文束玉就顯得狼狽不堪了。
他因為有著一股子書卷傻氣,總覺得對付這女人不能像對付七巧仙姑那樣,在必要時不妨採取激烈手段。
他的想法是:七巧仙姑完全是放縱的片面的男女之慾,這女人則不然,至少他文束玉也該有著一部分責任,當初他如果不答應給她一次溫存機會,他相信這女人今天不會有這種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