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〇
同時,前面大殿中火把閃爍,人影幢幢,似有大群人正向後院奔來,文束玉揚聲高呼道:“各派來人,由天毒大帝率領,總數當在五百以上,天龍弟兄們,你們已經無路可走了,站去一邊,以披風捲帶克腰者,一概既往不咎,否則殺無赦,生死一念,快快取決!”
一陣喊出,果然有極小部分人悄悄退出兩廂之下,文束玉大奮神威,一劍逼退魔女,回身一陣盤旋掃劈,又砍倒四五名魔徒,眾魔徒見他們這位以前的第一副幫主愈戰愈勇,一股崇拜之念油然而生,轉眼之間,又有一部分向兩廂退去。
同時,前殿火把愈來愈近,火頭閃晃中,也不知道究竟來了多少人,魔女見良機已失,再戰下去顯屬不智,於是厲聲高喝道:“這小子早晚跑不了的,曹、馬兩副幫主,帶人退下!”
來如驟雨,去如狂風,眾魔徒巴不得有此一走,聞令之下,紛紛爭先越牆而去。
魔徒方面,總數原在一百五十人以上,這會兒死傷四五十,歸順者二十多,臨走時只剩半數左右。
文束玉亦不追趕,除吩咐眾劍手躍登牆頭,虛張陣勢一番,旋即指揮搶救受傷者,不分敵我,一概先自屍堆中抬出。
歸順的二十多名天龍護法看了很是感動,這時紛紛自動上前幫忙,二十四名劍手傷亡五人,但結果陣容反而一下擴展到將近半百之數。
這時,前殿的“緩兵”終於露面了,原來只是本寺一群袍履不整,面無人色,全身都在打抖的老少僧人!
萬花公主歐陽喜臉色一緩,揮著手中利劍叫道:“和尚們,別怕了,事情已經過去,謝謝助陣——假如大家都想平安,最好趕快去找淨布和燒水!”
信炮正是這位刁蠻公主所施放,這群僧人也是她以劍尖逼著出來的。
就在院中一片忙亂之際,牆頭上守望之劍手忽然一致訝呼道:“文少俠快來看!”
文束玉一躍上牆,抬頭望去,不禁大喜道:“好,都來了,看樣已將眾魔徒團團圍定,來,龍兄,魏兄,你們過去七八人,一方面報平安,一方面助助陣勢……嗅,還有喜妹,你也去,這邊的事,有愚兄一人主持就夠了!”
天龍幫從各地分宮個別瓦解開始,然後是全幫精銳為文束玉策動反正,再經過剛才這一仗之傷亡離叛,現時除了一名鎮守本宮的七巧仙姑,以及曹、馬兩名副幫主,祈、鐘、徐三堂堂主外,已由武林懾服之一代魔幫而降至一隊零落殘旅。試問,以這麼一支喪家之犬,漏網魚似的人馬,又怎經得起天毒大帝、飛花、芙蓉、鬼爪、流星、以及少林、武當、華山、丐幫等,百餘絕代高手之兜頭剿殺?
一陣混戰下來,經過檢點之結果,最後證明僅有天龍魔女和第三副幫主馬常青兩人突圍而去,餘者曹大年降順,三堂堂主重傷,延至第二日不治而亡。
在天亮之前,由丐幫弟子將魔徒屍首盡行掩埋,然後大隊全數住入白雲寺。正派方面,除丐幫、華山、武當、少林,分別損了幾人外,三奇中僅流星拳古必蒼傷重堪虞。
文束玉聞訊,急忙趕去為流星拳灌下一顆大還丹,流星拳服丹後,神智稍清,斷續說道:“老夫知道……這是大……還……凡……不過,唉,藥醫不死病,老弟,你白白浪費掉這顆靈丹了。”
文束玉心頭一陣黯然,他知道這位流星拳脈斷筋殘,回生之望甚微,當下只好加以安慰道:“前輩安心休養,這下是一勞永逸了。”
流星拳低弱地道:“結果如何?”
文束玉以愉悅的語調說道:“除脫逃了極少數幾名護法不算外,主腦人物只跑掉一個天龍魔女,以及那位第三副幫主馬常青。”
“七巧仙姑呢?”
“這次沒有來。”
流星拳輕輕嘆了口氣道:“是的……經過這一仗……該幫大概是無能復起的了,不過,老弟,今後這段日子你老弟……最好……還得多多小心點……魔女她們也許不會放過你……俗語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唉!”
文束玉忙說道:“謝謝前輩關心,晚輩一定留意就是,您還是好好將息一陣子,別太勞累了。”
流星拳點點點頭,輕輕一嘆,剛將眼皮合上,忽又張目低喚道:“老弟,你過來——”
文束玉轉過身子,俯腰道:“前輩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流星拳聽如不聞,兩眼睜得大大的,但發出的聲音卻是那樣細弱,他緊盯著文束玉吃力地問道:“他們……有人說,十三奇中……除了瀟湘三兄弟,就數……數我古必蒼最差勁……你老弟……的看法如何?”
文束玉微微一怔,接著懇切地道:“晚輩不知道十三奇中誰差勁,誰不差勁,晚輩只知道兩件事:第一,武林中沒有第二批十三奇。第二,晚輩在十三奇中,一時還找不出另外哪一位能跟您和瀟湘三前輩相提並論!花雲秋,包斧,這兩位在十三奇中算不錯的了吧?可是,兩人比起瀟湘三前輩,同樣都是一死,試問,後人將會懷念誰?將會在談起時為誰堅拇指?再說您,兩次負創,又都是為什麼呢?為正義!為武運!為了千千萬萬您所不認識,與您無淵源的人!過去,現在,未來都一樣,誰敢說一定比誰強,單武功高就能受到別人尊敬麼?”
流星拳深深舒出一口氣,不斷喃喃道:“好,好,老弟,你老弟說得……好……極……了……”眼皮一合,語音戛然而止,一代義士,就此與世長辭!
流星拳行完喪禮的次日,鬼斧神工趙聖藝師徒匆匆趕到。
鬼斧師徒問清這邊情形,不禁深深鬆出一口大氣。據趙老兒說:天龍魔女走後三天他方獲得消息,就在當天,七巧魔女也跟著悄悄出宮。他們師徒見魔宮已無停留必要,乃引發一把大火,將魔宮燒得乾乾淨淨。
鬼斧老兒述說至此,鬼谷子胡其用忽然起身手一招道:“趙鬍子,你來後面,咱們說句話!”
一個鬼谷,一個鬼斧,一直是武林中有名的兩大智多星,現在兩人忽然要密談,不禁引起眾人紛紛揣測,詎知眾人尚未得出結論,兩人業已談完回來。
鬼斧出來後,站去長席頂端,正容向眾人道:“今天,我們這一群,有句古詩可以形容:‘別時容易相見難’!很明顯的,我們從什麼地方來,勢將仍要回到什麼地方去;不過,在分手之前,老漢和胡老兒有件事想請教諸位一聲:這一散,再聚不易,今天,我們在你東我西之前,是否該將某些重要的問題解決一下?”
文束玉搶著起立發言道:“重莫過於如何使天龍、七巧兩魔女落網!否則,禍源未清,難免死灰復燃,對整個武林而言,將始終是個隱憂。”
鬼谷子側目緩接道:“就算這問題業已獲得解決,另外就再沒有其他比較重要的事需要談談麼?”
文束玉思索著道:“其他……”
天毒大帝歐陽剛,朝芙蓉、飛花兩人迅掃一眼,欲言又止。
芙容、飛花兩人情形相同,也是你望我,我望你,黛峰微蹙,有口難言。
鬼爪抓魂兩隻烏豆眼滾得一滾,這時跳動著那雙陰陽眉,忽發怪笑道:“年頭變啦,嘻嘻。”
文束玉一楞,扭頭惑然道:“這話什麼意思?”
鬼爪嘻笑道:“過去,想討個媳婦兒,最傷神的就是媒人難請,如今呢?卻有些人九轉十八彎,廉價賤賣,想攬一杯喜酒喝喝,卻又扭扭捏捏,捏捏扭扭,嘻嘻——啊!”
前殿身影閃動,夏紅雲、上官蘭、歐陽喜等三女突然笑鬧著一路奔了進來,鬼爪舌尖一吐,縮口不迭。
如此一來,眾人均為恍然大悟。
文束玉雙頰通紅,夏紅雲一咦道:“束玉哥哥好像喝醉酒似的,你們看,現在更紅了,啊,對了,剛才是醜鬼在說話,一定這醜鬼欺侮人——蘭妹、喜妹,來,我們姊妹三個今天來聯手破破抓魂十八式如何?”
芙蓉仙子連忙笑喝道:“丫頭敢胡來!”
夏紅雲朝文束玉扮了個鬼臉,點頭道:“你來,我們告訴你一個祕密!”
文束玉搭訕著走來院中道:“什麼祕密?”
上官蘭臉一紅,忙道:“雲姊,你一個女孩子家,說出來好意思不好意思?”
文束玉大感奇怪,益發不肯放過道:“我們誰是外人?說,說!”
歐陽喜搶著道:“說就說,什麼大不了!知道嗎?剛才,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好不親密,就這麼多,沒有啦!”
文束玉張目道:“誰和誰”
夏紅雲掩口低聲道:“銷魂娘子和史畢梧。”
文束玉怔了怔,脫口叫道:“好啊,我正在這樣想,難得他們——行,明天就由我來為他們做個現成媒人好了!”
夏紅雲笑道:“你,不夠資格!”
文束玉詫異道:“我不夠資格還有誰更夠資格?”
上官蘭側目道:“紅雲姊姊懂的可真不少啊!”
夏紅雲本待開口,經上官蘭這一搶白,迅即紅臉嚥住,文束玉轉向上官蘭抱怨道:“蘭妹就是歡喜跟我作對……”
歐陽喜格格一笑道:“‘作對’,咳,不好麼?”
上官蘭轉過身去要擰歐陽喜臉頰,歐陽喜一笑開溜,上官蘭跟後追去,夏紅雲接著追上去笑道:“好,比輕功,我來作見證!”
文束玉重新回到廳室中,屋中,眾人一致迎著他注目微笑,顯然已對先前“問題”獲致“結論”。
鬼谷子過來拉了一把道:“走,老弟,我們去看看子都傷勢有無變化。”
穿出後院門,鬼谷子腳下一停,轉身正容道:“現在就看你小子的態度,怎麼樣,你小子是否尚想矯揉造作一番?”
文束玉凝目思索了片刻,蹩額道:“晚輩心事,不敢瞞你們諸位前輩,事實也瞞不了……只是……全功未竟……而且家父……唉,晚輩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鬼谷子一哼接著道:“令尊不論生死如何,他文公達都應該沒有反對自己兒子一下討到這麼三房媳婦的理由!”
文束玉期期道:“可是——”
鬼谷子截著道:“關於天龍、七巧兩魔女,老漢說過了,那是老漢和鬼斧趙老兒兩人的事!”
文束玉皺眉又道:“但家父——”
鬼谷子點頭接口道:“這一點可以商量,為人子者,理應如此,現在是談‘文定’以後,三年五年後,你們這些小兒女如何了心願,將是你們文家兒媳婦的家務事,外人誰也無權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