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氣氛僵持得快要窒息,凌灝站在書房門口不置一詞,半晌後聽到安悅的抽噎聲,才動了動,放下手中的工具箱,朝這邊走來。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直直往人耳蝸裡鑽,安悅抖得更加厲害,熱淚瞬間浸濕指縫,很可惜我不能將耳朵也保護起來,只好輕輕撫了撫安悅的背。

腳步聲停穩,安悅開始啜泣,哭聲死死壓在嗓口,憋不住時才擠出嗚咽,恐懼又悲傷。外面噼啪的雨聲像下不完似的,不知道是想掩蓋、還是想衝刷什麼。

凌灝沒有看我,伸手蓋在我覆在安悅眼睛上的手,他面目陰沈,身上還滿是混合雨水的酒精味,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但知道他肯定不會傷害安悅。

從安悅身前退出,凌灝接替我的位置,站在桌前捂嚴安悅的視線,他繃緊了下頜,側臉的肌肉猙獰地抖動,喉結跟隨呼吸節奏上下翻滾,胸腔大幅度起伏,一副壓抑至極的樣子。

「凌灝……」安悅用哭腔輕輕叫了一聲,隨後用雙手緊緊將抽噎的泣聲堵住,光裸身軀搭在桌沿邊,混濁的體液沾滿下/身,還有一些正要從桌邊滴落在地板上。

凌灝狠狠吞嚥,頸部的筋脈盡現,喉骨劇烈跳動一下,隨後啞聲應道:「嗯,我在。」

安悅探出手抓緊凌灝的衣擺,開始低聲地哭。

「哥……」我準備開口將全部過錯攬下,凌灝卻猛然轉頭看我,一雙猩紅欲裂的眼眸裡承載了太多難言的悲痛,讓我一時間根本無法將自己的罪行再提醒一遍。

「滾。」

這個氣音很小,舌頭捲縮在口腔中做了一個簡單的運動,聲音便出來了,在雨聲和哭聲中,實在顯得太過微渺。

他不想看見我,他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看見我。

穿好衣服,我把安悅的衣物拿到浴室,凌灝用領帶將安悅的眼睛矇住,把哭到打抽的安悅泡在溫水裡,一言不發的揉洗。

因為不想被安悅看到他現在的這個樣子,因為他還在接受著自己的伴侶和親弟弟搞到一起的事實。

我將衣服放到旁邊的置物架上,轉身離開,靠在衛生間門外的牆壁上,聽安悅在過度換氣綜合症中,抽噎、喘息、難以遏制地發洩傷心。

我從沒有任何一次,覺得自己應該哭一場會更好受一些。

可現在,我也已經不配了,不配得到這種恩恕。

孿生子間的情緒波動在此刻變得更為劇烈,漫至咽喉的苦楚混著心口血,吞玻璃似的大口大口往下艱難地咽,熱剌剌的傷口灼得肺葉枯焦,五臟六腑都融在一起疼,不分彼此地疼。

凌灝為安悅洗乾淨後,便把人抱出來低聲地哄了兩句,浴巾擦乾,親手把衣服給安悅穿回去,便橫抱著人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

他看我一眼後徑直走了,我跟在身後,提著安悅的工具箱,將房間內的燈光全部按滅,才去了車庫。

後座,凌灝環抱著睡得不安穩的安悅。扯掉了束眼的領帶後,安悅避光似得將大半張臉埋進凌灝的懷中,像大哭了一場的孩子,連睡夢中都還打著顫。

出了車庫,豆大的雨滴拍在擋風玻璃上,在回家的路途中,我不禁想到,凌灝應該是赴完酒局後直接打車過來,為安悅帶明天上課要用的箱子。

他被工作壓縮到宛如省略掉無用情感反饋的過勞機器,無人窺見時才將深沈的愛,藏進觥籌交錯的醉酒,藏在豐沛淅瀝的雨夜,最後荒誕的揭露於撞破後的難言溫柔。

留下一地不堪的、糾葛的情感,慘烈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