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瘋了...
時節接近末冬,梅樹枝頭的白雪有要被暖陽融化的趨勢,寒冷的天氣見暖,但皇后卻失眠了幾天幾夜,這日醒來,她掐緊眉心,從一個錦盒裡掏出一包藥粉,讓劉姑姑遞給鐘嬤嬤。
劉姑姑老手微抖地接過藥包,依稀記得皇后那日說的話:「若太子是假糊塗,這個病殼子留不得,若太子是真糊塗,這個病殼子更留不得。」
她將藥包交到鐘嬤嬤手裡,坐上的皇后掐著額頭,聲音盡顯疲憊:「她身子嬌成那樣,早晚是要去的,本宮只是幫她一把,鐘嬤嬤,事情做乾淨點,太子那裡,本宮自會解釋。」
「老奴遵命。」
曲柚氣色見好,顧城安興奮得不行,但還是努力忍住要帶曲柚出去散步的衝動,只是讓人按照曲柚的意思在殿中擺上桌子鋪上紙墨,杵在一旁陪著曲柚作畫,幾次都不自禁從後面抱住曲柚。
見即便出了那種事情,太子依舊把她家三小姐寵得不行,更粘得不行,流雲忐忑的心窩漸漸落穩。
也似乎明白了一些當時太子為何不揪著那把摺扇和畫的事情不放,去追究摺扇到底為和不翼而飛又突然出現在她家三小姐枕頭下,然後那兩幅畫又是怎麼回事,而是直接承認都是自己的手筆。
因為這樣一來,就完全斷了別人的猜想,不留有別人謠傳的餘地,直接將流言扼殺在搖籃裡,事後再祕密對紫蔓和小李子審問。
一來保全了東宮的顔面,更護住了她家三小姐的名聲。
能無理由地相信,已然很難得,再這般用心,更是難得。
太子或許不是被她家三小姐的美色所迷那麼簡單,應該是用情至深啊!
曲柚不知流雲心裡又感懷了一把顧城安的情意,右手正被男人的大掌包裹著,一起在畫紙上作畫。
顧城安也懂畫技,握著她的手在畫紙上繪出一個橙子和一個柚子,曲柚心裡暖暖的。
心裡住著一隻小獸,那隻小獸膽子很小,充滿戒備,寧願窩在自己的小角落裡尋求安穩,不想冒險,也不敢輕易相信。
可這幾日,這隻小獸似乎願意探出一顆腦袋。
那層封閉的隔膜漸漸裂開了一條小縫。
「主兒,林傑回來了。」李明德步進殿中。
顧城安在曲柚水嫩嫩的臉頰上親了親,鬆開曲柚的小手,帶著李明德出了殿。
「娘娘,您畫了這麼久,手該涼了吧,快抱著暖手爐捂捂。」流雲接過馬菊花製備好的暖手爐朝曲柚走過去。
曲柚看了一眼畫紙上那兩顆緊緊挨在一起的橙子和柚子,接過流雲捧過來的暖手爐。
想了想,她示意馬菊花將綠蓉和其他宮女領去外殿侍奉,對流雲問:「段太醫那邊,還好嗎?」
段延風曾好心幫過她,此次還因為她被別人當成靶子利用,曲柚心裡是不舒服的,她有太子護著現在好好的,可段延風本就是孤兒,進了這宮中無依無靠,那日雖然有顧城安力證清白,可她還是擔心段延風會出事。
「娘娘放心,奴婢派人去太醫院抓藥的時候問過了,段太醫也好好的,沒人拿他怎麼樣,依舊在太醫院當職呢,再說了娘娘,您和段太醫本就是清白的,都是被小人誣陷,誰敢拿段太醫怎樣?」
顧城安時常會吮曲柚的脖子,流雲回著話,下意識給曲柚理了理她的絨毛衣領,將曲柚小雪頸上的紅印遮蓋了去。
曲柚這才放心了下來。
偏殿中,林傑對顧城安回報導:「殿下,三年前曲大人遷授祕書監,舉家搬來滬陽時,曲大人給太子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的二姐及四弟請了一個私塾老師,這個私塾老師的確就是段延風,不過段延風在曲家待得不久,大概半年之後就離開了,一年前便入了宮成為御醫。」
聽了林傑的話,顧城安眸底發暗,湧出嫉妒。
他也羨慕。
羨慕段延風竟然比他更早地認識了他的小姑娘。
這一世,若他早些就認識曲柚,那該多好。
「繼續說。」男人冷聲。
「屬下找到曾在段延風身邊做過書童的一個惠州尾雲縣男子,這名男子說段延風似乎在成為曲傢俬塾老師之前,就見過太子妃娘娘,只不過太子妃娘娘幷不認得他,後來太子妃娘娘舉家搬到滬陽後,他也跟著從尾雲縣來到滬陽,幷巧合成為曲傢俬塾老師。」
「殿下,屬下覺得……這段延風既然也是尾雲縣的人,定是太子妃娘娘還未從尾雲縣搬來滬陽時,不知何時何地,被段延風瞧見過,段延風便對太子妃娘娘産生了傾慕之情,然後就意圖不軌地跟著來到滬陽,再則……」
林傑打了個頓。
「說。」顧城安神色漠然,眼眸鋒銳。
他小姑娘那般美貌,連他都中了招,更何況那些庸碌的男人。
林傑繼續說:「再則,段延風是一年前入宮成為御醫的,也是一年前,太后和陛下決定給太子妃娘娘和殿下賜婚的消息被宣之於眾。」
「呵,你是說這段延風是為了太子妃才入宮當御醫的?」顧城安勾起脣角,卻沒有笑意,眼神比冰刀還刮人。
林傑誠實點點頭,大臉微寒,「殿下,要不要屬下去將這段延風……」
跟在顧城安身邊這麼多年,林傑深知顧城安狠辣的行事作風。
段延風敢覬覦太子的女人,就憑這一點,不論太子妃有沒有對他存有半點心思,也夠他死一百次的了。
「不!」顧城安當即拒絕。
林傑微楞。
「若他出了事,定會讓太子妃覺得孤幷不是完全的相信她,也會嚇著她,等這陣子過了再說。」顧城安眸底的陰冷有所收斂。
「是!」林傑不禁抬頭瞅了顧城安一眼。
林傑剛離開,武豪大步走過來,對顧城安行了一禮後,站起身來稟報導:「殿下,紫蔓被嚇瘋了,小李子招認的是康妃,他說這一切都是康妃指使的。」
這幾日他們根本沒有對紫蔓和小李子動刑,而是讓他們親眼看著對面鐵牢裡,那背上刺有骷髏頭紋路的男人被如何百般折磨,不斷讓他們頭皮發麻,一日比一日更甚。
可紫蔓嘴巴緊得很,什麼都不肯招,捱到今日徹底被嚇成癲瘋,只有小李子招認了好些事情,只不過無論他們怎麼威嚇,他都緊咬康妃不放,沒再說其他人。
「康妃?」顧城安冷哂一聲,「給孤用刑,讓他想清楚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誰。」
「是!」
逼問到晚上,小李子氣息快斷了,嘴裡依舊喃喃的還是那句話:「就是康妃指使我做的……這……一切……」
顧城安捏轉著藍色琉璃珠的白晰勁瘦長指發緊,神色冷沉,親自去了一趟金晟宮,將事情原委朝皇帝說了一遍。
皇帝聽後冷臉,隨即發話下去。
當晚康妃被打入冷宮,進冷宮之前,林傑送了康妃一個錦盒。
「哼,去轉告你們太子,本宮總有一天,會從冷宮裡出去的!」康妃怒瞪著林傑說。
只要靖王登基,姜貴妃怎會忘記她。她們未入宮前,曾是最要好的姐妹,後來又一同入宮侍奉皇上,再一同升妃位,若不是她年紀比姜貴妃小,也沒有子嗣,現在肯定也是貴妃之位,最主要是,她可知道姜貴妃這麼多祕密,姜貴妃不敢忘記她的。
可等到了晚上,寒風慼慼,蕭瑟的冷意侵襲在身上,將她整個人猛地吹清醒了,忽感覺到有黑影在窗外閃過,康妃心狠狠吊了起來,想寫下點什麼。
但冷宮簡陋無比,連井裡的水都是帶著臭味的,哪會有筆墨這些東西,她便撕下自己衣袍一角,咬破食指,顫抖著手在那塊碎布上寫字。
寫好後,康妃將血布好生折起來,塞到身邊的姑子手上,滿眼透著不甘,「方姑姑,你、你快去找個地方把這塊布藏起來!這上面寫了一個驚天大祕密!如果、如果她要殺了本宮,本宮也不會讓她好過!!」
「是、是是!」方姑姑身子打抖,趕緊在房內尋找適合藏匿血布的地方,最終選擇藏在房樑上一個凹槽裡,然後找來兩塊大石頭堵住那個凹槽。
她站在高凳上還沒下來,突然有一個黑影跳進窗戶,她嚇地摔到地上,黑影飛衝過來就將她抹了脖,然後去追驚嚇過度的康妃。
不多時,房內又多了一具屍體。
黑影拿錢辦事,幷不關心其他,更不會去關心他闖進來時方姑姑為何會站在一個高凳上,見房中還有一個外表精緻華貴的錦盒,當即想佔為己有。
但將那盒子打開看見裡面裝了什麼,立馬黑了臉將錦盒關回去,準備甩丟,但想了想,決定還是給金主帶回去。
「這是在冷宮裡發現的?」姜貴妃看著桌上的錦盒,問。
黑影點點頭。
一個太監走過來,附到姜貴妃耳邊,「娘娘,聽說康妃入冷宮前,太子派人送了個盒子給康妃,怕就是這個。」
姜貴妃慵懶地用玉輥子滾著自己的臉,心中升起了幾分好奇,對太監道:「打開給本宮瞧瞧,太子能送什麼給康妃,可惜了呢,康妃這輩子都沒機會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寶貝了。」
「哼,是啊,康妃這點事都不能給娘娘辦好,她自然沒有這個福氣!」太監語氣帶著噌怒,深深覺得這明明是好好的一盤棋,是康妃沒下好它,害娘娘輸了。
他走過去將錦盒打開,身為奴才自然不敢先打量盒子裡的東西,躬著身將盒子打開後,便將其推至姜貴妃面前,「娘娘請過目。」
「啊——!!!」
今夜,皇帝在喬美人處睡下,喬美人的寢宮離銅華宮最近,此時喬美人正靠在皇帝懷裡與皇帝說著一些臊人的話,突聽一道驚恐的叫聲。
那叫聲幾乎撕破了喉嚨,聲音的主人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出了魂,聽得人跟著心驚。
喬美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壞了,躲進皇帝的懷裡,「皇上,是、是有鬼嗎?」
皇帝失笑,拍拍美人的美背,「別怕,這世上哪有鬼。」
揭開帳子,皇帝的老容變得嚴肅,「王坤,這叫聲怎麼回事?」
外面的公公說道:「陛下,這聲音似乎是從隔壁的銅華宮傳過來的,奴才這就去瞧瞧。」
「快去!」
不多時王公公就回到門口,隔著門對皇帝稟報導:「陛下,奴才去銅華宮問過了,銅華宮的崔公公說是貴妃娘娘半夜被噩夢驚醒罷了,還讓奴才給陛下說一聲抱歉,驚擾了陛下聖駕。」
王公公眸子微轉,又說:「陛下,想必是貴妃娘娘是在心寒康妃的事情,多年的姐妹竟然做出那種事情,貴妃難以接受,也難以相信,怕就做了噩夢。」
皇帝臉色微沉,淡淡說了一句「讓她別想太多!」放下帳子。
銅華宮,崔公公全身發抖地跑過去,趕緊「啪當」一聲,將那裝著紫蔓人頭的錦盒蓋上,讓人趕緊把錦盒處理掉,姜貴妃嚇得臉色慘白,被幾個姑子扶到床榻上。
那晚,她的確做了噩夢。
東宮,顧城安又在屏風後面看著《資治通鑒》,陪著曲柚泡藥湯。
比起第一次的忐忑不安和慌亂惶恐,這一次曲柚沒那麼害怕了,只覺得害羞,木桶中水面隻沒到她的胸口,但她想把脖子都沁進去,只露出腦袋來。
她還是有些害怕男人會突然闖過來。
浴房裡安靜極了,能清晰聽見男人翻書的聲音,刷啦地輕輕響著,因為也沒有多遠的距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曲柚的神經比往日更敏感,泡在水裡的身子半點不敢亂動,因為不想顧城安聽到水花聲。
不知怎麼的,她覺得男人翻書的頻率加快,響來雜亂的翻書聲,男人似乎煩躁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徹底沒有翻書聲了,男人站了起來,然後是輕輕的腳步聲……
曲柚神經綳緊,臉頰燒了起來。
「殿下,你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