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
大廳其實也不大,就是畫舫上的木屋前半部,地上鋪有紅色地毯,正對面置有琴桌,琴桌之上放有古箏,其左邊有一盆景,是棵古鬆,三尺八高,卻蟠根錯節,好像已五六百年,蒼老而彌堅。左邊及右牆,各擺了一張太師椅,一張略為長方形的茶几,其上面置有蘭花一盆,正逢花開,清香怡人。
除此之外,最惹眼的還是窗口上輕紗,刺繡,全然是白色透明輕紗勾上紅絲細繡,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更像人。如此以手捻針繡出這些山水,可算天下絕無僅有,人間哪能見到?這廳中樣樣擺佈都如此高雅脫俗,主人更不必說了。
她是誰?要花上一千兩銀子才能看見的女人,一定是差不到哪裡去。
慕容公子是有點緊張,本來就該緊張,花上一千兩來見見女人,如果這女人不漂亮,那麼這個人不是呆子就是瘋子。但不管如何,在錢、在人,這都足以使人緊張,若不會緊張的人,世上也許只有楊小邪一人,因為他還在作大夢。
“是慕容公子嗎?請您等一下,我馬上來。”
那女人之聲音,讓人聽瞭如嘗甘飴舒服極了,有點嬌,有點柔但不做作。
慕容公子笑道:“慕容夜特來拜見小青姑娘,承小青姑娘賞臉,實感激不盡。”
屋裡沒有回答。
不久,絕色少女已從屋後走出來,淡紅羅裙輕飛紗,芙容出水金步搖,婀娜柔姿繼玉骨,雪膚花貌映朱脣,一步一頻百媚又千嬌。美,很美!美得有點出奇,她讓你找不出一點瑕疵,尤其那淺淺一笑,就像在酷熱沙漠中喝了一杯冰水似的,讓人如此順暢舒服,只要是男人……不,只要是人,不論男或女,沒有不羨慕和心動者,若以花來形容,那她就是剛出水的芙容,一塵不染,脫俗而帶有仙氣。
她不是別人,而是杭州第一才女倪小青。
“慕容公子,讓你久等了,小女子向你陪罪。”倪小青輕身微蹲。
慕容公子一副著急樣,連忙拱手急道:“倪姑娘快起,快起,是在下打擾姑娘,說陪罪的該是在下,豈敢讓姑娘陪罪呢。”
在佳人面前,尤其像倪小青這樣的絕色女人面前,很少有人不失態的。
“謝公子。”倪小青慢慢起身,嬌柔地走向古箏前坐了下來,撫首掠發,才淺笑道:“慕容公子今日造訪,不知是要小女子獻唱呢?還是要小女子彈奏幾曲?小女子希望能為公子解除心中苦悶。”
慕容夜在佳人面前可不能處之泰然,好像兩雙手是多生出來的,不知該放到什麼地方才適合,他馬上笑道:“隨便!隨便!誰不知道姑娘才藝首屈一指,誰不知道姑娘容貌美絕得天下少有?在下能承姑娘賞光,已是三生有幸,豈敢再強求,姑娘您莫折煞在下了。”他語句急促而緊張,想必已情不自禁了吧!
倪小青淡淡一笑,帶有一份傷感,幽幽道:“公子,您誇獎了,小女子只不過浪得虛名,庸脂俗粉,淪於風塵一苦命人罷了。要不是公子看得起,小女子早就亡身他鄉了。”
她那楚楚動人之神態,真把慕容夜給看呆了。
慕容夜心中直叫高興,女人青睞啦!他笑道:“姑娘,您別說這話,誰不知道杭州才女千金難買一面之緣,我慕容夜何等榮幸,能得姑娘抬愛,真是三代祖宗顯靈,姑娘您令在下增顏不少。”
倪小青幽幽道:“謝謝公子,那小女子就奏幾曲,獻醜獻醜如何?”
驀地——老人神色有點急促地走入大廳,他道:“小姐,太湘軒洛可寧公子求見,不知……”
倪小青道:“你告訴洛公子,說我今天有客人,請他明天再來。”
老丈有點為難道:“這……小姐,洛公子可是大戶人家,得罪不得,還請小姐多想想。”
倪小青輕輕轉嚮慕容夜,含情脈脈地望著他,輕嘆口氣,低下頭傷感道:“我是知道得罪不得,但慕容公子他……”她有意要讓慕容夜答應,她知道這一眼望過去能收到效果。
慕容夜當然不願讓心上人為難,他想:“如果在美人面前顯得如此小氣自私,以後難免會被美人瞧不起。”他立即笑道:“姑娘,沒關係,一人聽,兩人還是聽,再說洛可寧在下也不只見過他一次,也算上是朋友,您這就請他進來吧!”
倪小青立即嬌身一伏,感激道:“小女子……”她想下跪,但卻被慕容夜托住,跪不下去了。
慕容夜這一觸及倪小青雙手,頓如觸電愣住了,兩眼直往倪小青臉上痴呆地望著,還好沒張開嘴巴。
倪小青嬌羞地低下頭,輕輕道:“公子你……”
慕容夜這才發覺自己已失態,他立即放開雙手,臉一紅,困窘道:“姑娘不可如此,您叫他進來就是,您又何必行此大禮,您這是折煞在下了,姑娘!”
倪小青紅著臉,嬌羞道:“那小女子遵命就是。”輕身轉向老丈道:“康伯,你請洛公子進來吧!順便告訴他慕容公子也在。”
老丈答聲“是”,已轉身去請洛可寧。
不到兩分鐘,洛可寧已含笑來到大廳。
洛可寧乃全國最大珠寶行號“太湘軒”之小東主,家財不計其數,富可敵國,他長的並不怎麼好看,油頭粉面,珠光寶氣,和青繼山差不多,十足浪蕩子,一點男人味道也沒有。年約二十上下,七尺餘,身材適中,金黃色錦袍,秀才帽手持玉骨扇,又是拿扇子,小邪看了一定很“感冒。”
洛可寧搖著扇子,自命風流倜儻,笑道:“原來是慕容公子,好!倪姑娘,咱們今天三人就一起煮酒話西湖,月下聽琴音,如何?”
慕容夜笑道:“洛公子快人快語,在下當然奉陪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他轉向倪小青,深情地望著她。
倪小青笑道:“只要兩位公子願意,小女子更是願意,小女子這就叫康伯準備酒菜,讓兩位公子煮酒話西湖,盡興而歸。”
說完她已轉身走出大廳,告訴康伯備酒菜,馬上又折回大廳,開始奏彈古琴輕唱。
“春盡處,琴獨悲,望瀟湘,心思歸,春殘盡,花已落,空追月,如何回……如何回……”
“千里煙波日幽幽,無盡纏綿春風愁,一雨夜寒君歸去,空留歡笑在今朝,在今朝……”
小邪正夢見最甜美的事——開了十家大賭場,正在大殺四方時……哪知被這琴音歌聲驚醒了。
他大叫道:“哪個丫頭三更半夜,呀……”他睜開眼睛一看,“不對,不對,一大清早就叫個不停,也不叫點賣包子的聲音,酸溜溜地把我吵醒,這可是大罪一件,害我賭場全輸了,該打!該打!”
睡眼眨了幾下,已爬起來,想找人算帳,敢情他是不知道那彈琴的是這船上的小姐——杭州第才女倪小青。
衣服也忘了穿,棉被披上身,大夢初醒,一搖一晃地往大廳走去,還不時打哈欠。
“哇咔!詩口口,有一套啊!這麼漂亮的小妞!”小邪一看到倪小青,大叫漂亮,豬哥像已露出來,不由自主地往她走過去,還猛點頭叫著:“好!
恨號!恨號(他學小七說很好語音)。詩口……”
倪小青、慕容夜和洛可寧,雅興正濃,哪知道平空之下會冒出這乞丐不像乞丐,小丑不像小丑的甘草人物,先是一愣,最後還是倪小青先開口說話。
她笑道:“這位公子是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