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11章 在意

董齊光這樣的做派,不單是他這個人的問題,更是肅寧伯府的問題。肅寧伯後院裡頭養著十幾個小妾,汙七糟八的事一茬接一茬,整個伯府可謂藏汙納垢。

內裡是這樣,在外頭捅下的婁子更不少。

折在董齊光手裡的人命不知凡幾,大多是被他姦汙之後被逼死的。

這種事連帶證據一起捅出去,捅到某些大人面前去……

必定是要讓肅寧伯府付出代價的。

打蛇須得打七寸。

只有叫整個肅寧伯府都疼了,才能掐斷董齊光的底氣,叫他不能再放肆。

俞景行負手而立,望著庭院裡的花木,卻有一些後悔。

應該早一點辦妥這件事,今天便不會如此了。

……

等宋嘉月收拾妥當從房間出來時,情緒已經基本恢復平靜。無論如何,今天多虧俞景行及時出現,她才不至於受傷或者鬧出什麼大事情來。

身後傳來一陣開門動靜。

俞景行回身,待看到宋嘉月以後,這才抬腳走過去。

「想回府麼?」

俞景行低頭看著宋嘉月,「只說我身體不適,不會有人追究。」

而今的宋嘉月也已十分清楚,俞景行的身子不好在這個圈子裡談不上祕密。在身份上,她既是俞景行的妻子,照顧他便無疑屬外人眼中的理所當然。

用這個藉口先走一步也不必擔心得罪人。

宋嘉月確實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她頷首回答道:「我想回去。」

「好。」

俞景行答應一句,轉而交待秋月告知朱氏和俞舒寧一聲。

心有餘悸的秋月得到吩咐,連忙去了。

宋嘉月當下一雙眼睛望著秋月離開的方向,不妨手掌忽然叫人握住。

「走吧。」

掌心微涼的觸感傳來,驚詫中看向俞景行,卻只看到他略顯蒼白的側臉,隨即被牽著往前走。宋嘉月有點不自在,想掙脫俞景行的手,又知道這舉動未免奇怪。

丫鬟小廝都在看著……

宋嘉月壓下情緒,亦步亦趨跟在俞景行身後,被他牽著手往前走。

一直到垂花門外,俞景行才鬆開宋嘉月的手。

他們兩人先後上了馬車,相對而坐,這會兒宋嘉月才發現俞景行臉色很差。

回想之前俞景行怎麼對付的董齊光,他又是身體不適才在馬車上休息……宋嘉月心裡有點兒過意不去,連聲問:「你怎麼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剛才是不是傷到自己了?」

俞景行見宋嘉月臉上滿是急切,想自己臉色恐怕不太好,才叫她這樣在乎。控制不住想要翹起的嘴角被壓下去,他聲音也有點低:「無妨,歇一會便好。」

「那你要不要躺下休息?」

宋嘉月緊張道,「要不然,我們去張神醫那裡,讓神醫看一看?」

俞景行輕輕搖頭說:「倒是想喝水。」

宋嘉月連忙幫他倒好了水,雙手將茶杯捧過去。

俞景行垂眼接過茶杯,將一整杯水喝下。

見狀,宋嘉月追問:「還要嗎?」

俞景行再次搖頭,半晌,虛弱一笑:「方才未等開席便出來了……」

「是餓了?」

宋嘉月轉身從暗格裡取出幾包糕點,一股腦擺在小幾上:「這裡有山楂糕、綠豆餅、雲片糕、桃酥,你先挑想吃的吃點兒?待會回去再讓廚房做別的。」

想起馬車還未上路,宋嘉月又掀開簾子對車夫道:「快些走。」

俞景行看她半天終於失笑:「不等你的丫鬟了?」

不知道這人在笑些什麼,宋嘉月一楞。

俞景行翹著嘴角道:「難得見你這樣緊張我,我今天也算是值了。」

一句話,輕易勾起不久之前俞景行把她護在懷裡的記憶,宋嘉月臉頰滾燙,下意識咬了咬嘴脣。坐在對面的人卻又說:「不過看到你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

俞景行肯定沒見過她這樣的姑娘,敢拎著凳子就要砸人。

宋嘉月很想堵他的嘴巴,可惜做不到,只能垂下腦袋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當時我在想……」

俞景行一面笑一面道,「還好你曉得這樣保護自己。」

「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更不用懷疑自己到底做得對還是不對。」俞景行說,「是有人想要傷害你,你才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的。」

宋嘉月沒有想到會從俞景行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她重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亮閃閃看著他:「你當真這樣想?」

俞景行笑:「這還能有假?」

宋嘉月也跟著笑:「我發現了,你是一個肯講道理的人。」

即使俞景行怎麼看她,她都不會往心裡去,不會被影響和左右,但這個人能這樣理解她、能用善意眼光的看她……這種被尊重的感覺無疑會讓人身心舒暢。

話不投機才半句多。

假如投機,那麼當然說多少句都可以,也絕對不會有不耐煩的情緒。

兩個人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宋嘉月整個人放鬆下來不少。

等到秋月也回來了,他們便回去宣平侯府。

宋嘉月原本擔心俞景行的身體好不好,但是他堅持不用去見張神醫,也不必找大夫過來看,她不好強逼。回到侯府,俞景行稍微用了些飯便歇下了。

等他一覺醒來,臉色緩和不少,宋嘉月才真正變得安心。

傍晚,俞通海、朱氏都來看過俞景行一回。

至第二日。

宋嘉月如常送俞景行去張神醫那裡,想著回來的時候順道去買一些芸豆糕。然而當他們走到垂花門外,正準備上馬車時,俞景行忽然手捂胸口,嘔出幾口鮮血。

突來的狀況把宋嘉月以及周圍一眾丫鬟僕從嚇白了臉。

眼見俞景行暈倒,從驚嚇中回神的宋嘉月連忙指揮僕從用春凳把人抬回去。

這一段時間明明看著身體好了不少。

今天突然發生這種事,宋嘉月很難不和昨天發生的那些聯繫在一起。

昨天的事,俞景行交待過不要聲張,其他人幷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不是什麼好事,沒必要往外說,可現在這個情況……

宋嘉月不能不生出一種想法——

也許他知道自己身體受不住,怕她會被指責,才要求丫鬟隨從不可透露半個字。

看著此刻雙眼緊閉、躺在床上的俞景行,宋嘉月讓麥冬時刻注意情況,又留下秋月照顧他,自己則坐馬車去張神醫那裡,把張神醫帶過來了宣平侯府。

無論出於這段時間都是張神醫負責醫治俞景行,抑或出於對方醫術的高明,找張神醫都絕對沒錯。路上,宋嘉月把昨天和今天的事都向張神醫解釋了一番。

現在這樣,她也不認為還要隱瞞張神醫……

如果俞景行到時候覺得不妥,責怪她,她一定不會吭一聲。

宋嘉月把張神醫請到侯府的時候,朱氏、俞舒寧已經聚在壽康院了。張神醫進到房間裡以後,略看過兩眼俞景行的情況,只留下身邊小僮,讓其他人出去。

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

後來,收到消息的俞通海和俞景榮也趕了回來。

等到張神醫從房間裡出來時,俞家的人已經全都等在廊下。

見神醫滿頭是汗,宋嘉月一面送上涼茶一面問:「張神醫,怎麼樣?」

俞通海幾個也圍上來,等著張神醫的說明。

喝過涼茶,張神醫緩一口氣,出聲道:「情況不太好,現下瞧著仍有些凶險。」

「方才我已經為他施針護住心脈,也喂他吃了我制的藥丸,須得再看。」張神醫示意小僮遞上一張藥方,「先照這方子去抓藥,待我起針以後喂他喝下。」

三兩句話,氣氛變得愈發凝重。

宋嘉月臉色煞白,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腦海萬千想法。

如果俞景行今天出了什麼事,如果他……

那個可怕的想法宋嘉月甚至不敢真的去想,她感到害怕,身體止不住顫抖。

俞通海更是被這番話打擊,卻到底是一家之主,仍定得住,接過藥方讓自己的隨從杜仲親自去抓藥。他隨即衝張神醫拱手,聲音疲憊:「勞煩張神醫了。」

俞舒寧悄悄走到宋嘉月的身邊,拉一拉她的手,小聲喊:「大嫂……」她的聲音讓宋嘉月回神,努力想要平復情緒,卻更希望能為俞景行做點什麼。

不管怎麼看、怎麼想,俞景行今天這樣都和昨天脫不了關係。

他如果有什麼事,她就是那個罪人。

根本沒有辦法幹坐著等著,宋嘉月去廚房看底下的人煎藥。等藥煎好了,她又堅持要親自喂俞景行喝藥……因為她現在能為俞景行做的事,也不過如此而已。

倘若是平時,這樣照顧俞景行,於宋嘉月來說多少有些心理壓力。

今天卻什麼都顧不上,更生不出不好意思的彆扭情緒。

喂俞景行吃過藥,見他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宋嘉月吩咐丫鬟送水進來,便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幫他擦臉。手指輕輕拂過俞景行的眉眼,她暗暗嘆一口氣。

因為俞景行的情況沒有完全穩定,張神醫暫且留在宣平侯府。

其他人後來都先回去了,宋嘉月不讓丫鬟們陪,守在床榻旁等俞景行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