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23章母親消失的嫁妝

「誰想到一個連親娘都沒見過一面的小娃娃,如今就長這麼大了呢!」孫林氏撫摸著凝洛的頭髮感慨。

「全仰仗著姑母,凝洛才能有今日。」凝洛輕柔一笑。

孫林氏欣慰地點點頭:「你這孩子,是個感恩的,卻也著實不容易。」

「這一頭烏髮倒是隨了你母親,」孫林氏的手放下來,眼神卻仍看著凝洛的髮髻,「你父親小時候可是個頭髮稀少的!」

說著,孫林氏忍不住笑起來,凝洛想像一下「頭髮稀少」的父親,也忍不住跟著笑。

「你母親的頭髮不但濃密還又黑又亮,順滑如緞,每每盤一個墮馬髻再簡單插上一支釵,就足夠讓人移不開眼。」

孫林氏說著就陷入了回憶,然後又向凝洛笑道:「你見過那支釵嗎?就在你母親的嫁妝裡,有一支翡翠攢鳳珍珠釵,我見她戴過一次,烏黑的發稱著雪白的珍珠,真真是人間少見。」

凝洛聞言不由一怔,她記得她最近好像才見過那樣的一支釵子,畢竟是少見的樣式,讓人見過便很難忘記。

凝洛凝神一琢磨竟是她去茶市那日回家的時候,看見凝月的髮髻上插著跟姑姑描述的一模一樣的一支釵。

凝洛還來不及深思,孫然便在門口道:「母親,宴席已經擺好了,我這就去請舅舅。」

一頓宴席凝洛吃的有些心神不寧,孫然幾次三番飄過來的眼神她也沒看到,只顧自己懷著心事思量。

凝洛看了一眼凝月,她今日別了一支別的釵子,同那支母親的嫁妝相比,倒是活潑許多的式樣。

凝月正半嗔半惱地向孫然質問道:「說好去看看送魚食的過來沒有,表哥怎麼就一去不返了呢?」

孫然有些尷尬地看了凝洛一眼,發現凝洛完全一副神遊太虛的表情,便向凝月抱歉一笑:「被別的事絆住了,魚食後來可送過去了?」

孫然一向是溫和有禮的,為了自己的私心將凝月一人晾在湖心亭,他也有些過意不去。

凝月見表哥向她問話,心裡的不快一掃而光,笑著回答:「送過去了,那些魚兒可真美,成群的過來吃食,有趣極了!」

凝洛無心聽他們閒聊,只一心回味著姑姑提起的那支釵子,她從前只是疑心生母段氏的嫁妝被杜氏吞了,卻苦於沒有證據,不想今日姑姑的一番話竟點出了一樣物件。

別的也許不好說,這支釵既然還在林家存在,就應該拿回來的。

回到家,凝洛讓小滿幫著做了一份馬蹄糯米棗泥糕,她便親自端了茶和點心去了林成川的書房。

差二刻便到酉時,尚未到用晚飯的時辰,林成川正覺得腹中有些饑餓,便見凝洛端了茶點而來。

「從前總聽人說女兒貼心我還不覺得,如今你們長大了竟果真如此!」林成川接過凝洛遞過的濕毛巾擦著手笑道。

「父親應該為咱家仔細身子,」凝洛將毛巾又接過來,在一旁搭好,「姑姑家的飯菜雖好,可我見父親用的很少呢!」

林成川已拿起一塊糕送至嘴邊:「自然不比在自己家吃飯。」

在外做客,看起來推杯換盞熱絡不已,真正吃到口中的卻沒多少東西。

咬了一口點心咀嚼之後嚥下,林成川驚喜道:「這好像不是廚房裡做的?」

凝洛笑著看父親又吃了一口:「是女兒做的。」

「你什麼時候學的做點心?還做得如此之好?」說著林成川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凝洛像是不好意思般微紅了臉:「我也就隻學了這一樣能拿得出手,別的全然不會的。」

這卻是真的,小滿點心樣樣做得來,她也新奇跟著學過,卻隻學成了這一樣。

看父親吃的可口,凝洛又說道:「若是父親喜歡,我便常做給父親吃。」

「好,好!」林成川不住地點頭。

凝洛端起茶壺向茶杯中斟去,狀似無意地說道:「父親今日和姑姑聊了許多過去的事吧?」

林成川點點頭:「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和長姐坐到一起就總愛聊些以前的事。」

凝洛故意道:「父親正當年的年紀,怎麼就『年紀大了』?」

林成川望著女兒微笑:「你都這麼大了,父親焉有不老的道理?」

凝洛垂下眼簾,笑著將茶杯奉上:「姑姑也和我提到了母親,生我的母親。」

林成川嘆口氣:「一晃都這麼多年了……」

「有一支翡翠攢鳳珍珠釵,我記得舊年裡父親曾經提過,說是母親留給我的。」凝洛提起那支釵子,「我好像見誰戴過。」

林成川剛喝進一口茶,聽了凝洛的話卻下嚥得有些艱難。

他不記得跟凝洛提過,更因為被凝洛發現釵在別處而有些愧疚。

「從前你還小……」林成川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卻到底有些心虛了。

林成川將茶杯放下,故意清了清喉嚨來掩飾他的尷尬,才勉強說道:「那釵是你的,我會讓你母親……」

他頓了一下,才又改口道:「讓杜氏還給你。」

林成川雖然十分不願插手內宅的事,可這件事他還是要發句話的,況且他又向凝洛許了話,更是要依言而行的。

因此他在飯桌上便向杜氏提了起來:「那支釵,你拿出來還給凝洛吧,孩子大了。」

杜氏卻是臉一沉,沒聽見一般地不搭腔,林成川看了看凝洛想再向杜氏說什麼,卻終歸沒再開口。

凝洛沒有出聲,只是低下頭去小口地吃了幾粒米。

林成川嘆口氣,站起身拍拍杜氏的肩:「你跟我過來。」

杜氏回頭白了他一眼:「什麼事不能吃完飯再說?」

其實這餐飯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林成川也是在心裡鬥爭了許久才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那句話,卻不想杜氏理都不理。

「過來吧!」林成川堅持。

杜氏瞪了凝洛一眼,到底起身跟林成川回房了。

也不知二人在房中聊了些什麼,過了一刻鐘,杜氏沒好氣地回來,將手中的釵子扔到了凝洛面前。

凝月的臉色頓時變了,她沒想到是那支釵子,那釵子金貴得很,杜氏從前說她小不肯給她拿出來戴,這才戴了幾次就要給凝洛?

看凝洛將那釵子拿在手中,凝月不快地向杜氏喊道:「憑什麼給她!」

要不是當著母親的面,她恨不能一把奪過來,從來好東西都是她的,她哪裡見得凝洛比她好!

她很喜歡那支釵,上次去寺廟遇到陸家人那回,她正戴著那支釵,陸家姑娘還特意多看了她幾眼,誇贊她的釵子好看。

她心底覺得那釵必定貴重而特別,又覺得那釵能給她帶來好運,如今竟然要給了凝洛?

「閉嘴!」杜氏正一肚子氣沒處撒,聽凝月向她嚷嚷便衝著凝月呵斥了一聲。

凝月顯然沒想到母親不但把那樣好的釵子給了凝洛,還衝她這般,便忍不住哭喊起來:「那是我的!」

「什麼你的!」杜氏看了凝洛一眼又向凝月斥道,「什麼都是你的?有你不惦記的東西嗎?」

凝洛聽她說的不像話,卻也不往心裡去,隻拿著那釵好好端詳。

杜氏繼續指桑駡槐,向凝月道:「你哭什麼哭?你又沒有生下你就死了的娘,又看不見我含辛茹苦地拉扯幾個孩子,你有什麼好哭的?」

杜氏說著又瞪了凝洛一眼,繼續向凝月道:「我一腔心血養了你這隻只知道向我要東西的白眼狼,我才要哭上一哭呢!」

凝洛也不理會那廂的哭鬧,將釵子收好淡定地起身走了。

凝洛帶著釵子出了門去,她將那釵攥在手中,又將手藏於袖中,心裡也不知是種什麼滋味。

那位生母,她只在別人口中聽到過,雖然也曾在夢中見過被她喚作「娘親」的女人,可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段氏,只是她臆想出來的面目模糊的溫柔女人。

十幾年來,她與生母好像沒有半點聯繫,可如今,娘親曾經戴過的釵子就在她手中。

這是她拿到的母親的唯一遺物,然而她今日出門的目的地卻是當鋪。

這樣珍貴的遺物,她應該留著的,或許能在午夜夢回時真的感受到她缺失的那份情感。

可如今的她身無長物,她留著那支釵雖然多了個念想,可於她的生活卻無任何改變。

還是隻能如從前一般度日,手上沒有積蓄,遇事不能自主,以後的日子也只會像現在一樣不好過。

她只能選擇先將這釵子當了,謀些本錢,不管如何先掙上一筆再做打算。

白露和小滿二人跟在她身後,只覺她的腳步先前放緩了一些,卻在走了一段時候又匆匆起來,彷彿堅定了心中的什麼想法。

一直走到一家當鋪門前,凝洛才停住了腳步,她微微仰起頭,看著那寫著「當」字的旗布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是誰在風雨中飄搖的人生一般。

拿到這筆銀子,她這輩子也許便能夠與前世完全不同了。

邁步走進當鋪的時候,卻瞥見旁邊兵器鋪子走出一個人。

凝洛下意識地看過去,卻見那人赫然正是陸宸。

陸宸也恰好看到了凝洛,微一怔,便定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