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歐陽明月僵立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燧發槍比不得現代的槍械,但經過她改造後威力亦十分可觀,怎會連一隻手掌都無法穿透?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力護體?那對方得強悍到怎樣的程度?
她好半天才從震撼中回神,抬眼朝表情輕篾的男人看去,胸中翻騰著無窮無盡的懼意。這人連子彈都不怕,更何論刀具?她方才還想著等榨乾了對方的利用價值就殺掉,現在想來卻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拿什麼殺掉對方?這可是個刀槍不入的怪物,手中又臥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她拿什麼跟他鬥?又憑什麼算計他?一股恐慌感在內心深處蔓延,令歐陽明月無法動彈。
她後悔了,後悔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對手。攝政王若重視她帶來的東西,怕是會將她軟禁起來,極力壓榨更多剩餘價值;若看不上,那更慘,定會一刀將她宰了,免得她腦子裡的奇思妙想流落到旁人手中。
但誰會看不上燧發槍和黑火藥?他之所以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態度,定然是在裝腔作勢,以便拿捏自己,所以自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思及此處,歐陽明月很快鎮定下來,勉強扯開一抹略帶討好的笑容。
她心情甫定,更令人惶恐不安的一慕卻又發生了。
只見懶懶散散斜躺在軟椅中的少年,從攝政王手裡奪過燧發槍,三兩下就拆成一個個零件,拿起變形的子彈看了看,又俐落地將零件裝回去,前前後後只花了幾息時間。
他從火爐內隨意撚了一根未燃盡的炭條,在桌上細細描畫,又標出數字,歐陽明月定睛一看,頓時目眥欲裂。
原來在一拆一裝之間,他已經把各個部件的造型,以及精密資料全都解析出來,此時正在繪製圖紙,且毫無疏漏之處。憑著這份圖紙,攝政王想要製造多少燧發槍都不是難事。
「你、你也是穿越的?」歐陽明月失口驚問。
周允晟給了她一個懵懂的眼神,彷彿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他的專長除了駭客技術,便是機械組裝,哪怕他不是穿越的,只要給他一個樣品,就能在拆解過後製造出一模一樣的東西,更甚者還能改進。歐陽明月骨子裡透出現代人的優越感,殊不知無論什麼年代,在哪裡都不乏能力卓絕的天才,所以萬萬不可輕視任何人。
畫完圖紙,他打開小紙包,撚了一撮黑色粉末湊到鼻端嗅聞,言道:「這就是方偉同用來開採銀礦的黑火藥?」
歐陽明月現在也拿不準他究竟是不是穿越人士。他方才那個眼神太乾淨了,除了奇怪和懷疑,沒有絲毫別的情緒。如果他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如果他能畫出槍械圖,絕不會淪落到給權貴當男寵的份上,不若自己建功立業,豈不快哉?
確認對方不太可能是同鄉後,歐陽明月並未覺得好受,反倒更為惶恐驚懼。
她想起上次見面時被少年全面碾壓的場景,又看看被他拆解又組裝過一次的手槍,猛然意識到他是個天才,真真正正的天才。似他這般智多近妖者,才是最難對付的,今日怕是討不了好了。
後續發展果然超出了歐陽明月的掌控。她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在嗅聞黑火藥之後,立刻寫出其中的成份和比例,然後交予攝政王保管,根本無須向她索要配方。
上次封山時,方偉同讓人把所有黑火藥都扔進河裡銷毀,故而黑火藥的存在只是礦工嘴裡的一個傳說,並未出現實物,否則歐陽明月哪來有機會利用它投效攝政王。
一硝二磺三木炭,連她故意放印去混淆視聽的石灰、丹砂、銀粉等物也都一一辨析出來,少年那是什麼鼻子?狗鼻子?有一顆聰明的頭腦也就罷了,他為何還擁有如此敏銳的嗅覺?難怪攝政王會將他留在身邊,原來是因為愛才,而非貪戀美色。
歐陽明月越想越覺得兩人高深莫測,越想越覺得此行太過莽撞。
來到天元國之後,遇見再大的危機,她都能化險為夷,自然而然便覺得高人一等、所向披靡,又怎能料到會栽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裡,而且還是三番兩次地受挫。
她現在渾身發冷,感覺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萬劫不復,若不儘快想辦法自救,怕是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王爺身邊果然臥虎藏龍、高手如雲,草民佩服。」她啞聲開口。
「草民這裡還有幾樣東西,件件都勝過黑火藥和燧發槍,因一時倉促忘了帶,若王爺感興趣,草民改日送到府上可好?」話落,後背已汗濕一片。
她還有很多張底牌,足夠用來引起這些人的興趣,在還有利用價值之前,他們絕不會殺掉自己。她原以為就算拿出黑火藥和燧發槍,這些人要想完全掌握其中的隱祕,也需要三、五年的時間,而她可以充當他的技術指導,並利用攝政王的資源發展勢力。
但現在攝政王身邊賠伴著這樣一位驚才絕豔的少年,她除了交出東西,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她又急又悔又怒,心道若世上沒有少年就好了,這樣就沒人能擋自己的路。只要今日能踏出王府大門,她一定要想辦法把此人除掉。
趙玄和周允晟若是連她這點心思都看不破,那就白瞎了幾千次的輪迴。但他二人從未將歐陽明月放心上,更對她所謂的底牌不敢興趣。
「不過雕蟲小技,竟也敢在璃兒面前班門弄斧。走吧,本王不想看見你。」趙玄擺手,遣退歐陽明月。
小狐狸不想一下弄死她,那便留著慢慢玩。
「王爺……」萬俟巖到底是正宗的古人,見識過黑火藥和燧發槍的威力,自然不甘放棄,傾身欲勸,見少年瞇著一雙水潤眼眸盈盈看來,玉白的指尖抵住脣瓣,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便是有再大的不甘,再多的願望,他都瞬間心平氣和。
小公子讓他勿要多言,那他便當個合格的啞巴,於是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連表情都變得淡然無比。
趙玄心情老大不爽,連同萬俟巖一起攆走。
一個瘋婦,一個情敵,日後斷不能再讓他們登門。
歐陽明月雖然驚訝,卻也不是傻子,立即爬起來尾隨在勇武侯身後踉蹌出了王府,戰在街邊回望巍峨森嚴的門庭,滿頭滿臉都是冷汗,被北風一吹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她竟然活著出來了?沒被軟禁壓榨,也沒被殺人滅口?怎麼可能?他們怎會對威力大過黑火藥和燧發槍的武器不感興趣?莫非腦子壞了吧?而且他們就不怕自己走出門檻後,立即把東西賣給旁人?
她現在儼然成了被關在籠子裡的困獸,若乖順聽話便能苟延殘喘,若起了異心,立時就會送命。這種被碾壓踐踏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歐陽明月回到田莊後,越想越是焦慮,竟大病了一場。
在她離開王府之後,趙玄便把一小撮黑火藥扔進火爐裡燒掉,又將燧發槍團成一塊廢鐵,扔進湖裡。
他冥冥之中有種感覺,這兩樣物品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更何況它們背後代表著血腥殺戮和無窮無盡的戰火。
他現在是天元國的攝政王,自然要保證天元國在自己執政期間屹立不倒,卻也沒有統一整個大陸的野心。若小狐狸未曾出現,這玩意兒沒準還能引起他的興趣,但現在有了小狐狸,他只想安安穩穩地與他過小日子,在他饑餓的時候喂飽他,此生足矣。
周允晟也沒有稱霸大陸的野心,自然對愛人的處理方式沒有異議。
歐陽明月製造出了黑火藥、燧發槍、大砲、戰艦,把她所在的天元國和大庸國打造成軍事大國,讓無數士兵為她開疆擴土。但這背後代表著無數小國的泯滅,無數百姓和士兵的死亡。她的存自已經徹底打破的平衡,以毀滅性的方式將整個世界的氣運吸納到自己身上。
她是女皇攝取空間能量的媒介,她越強大,女皇也就越強大。
周允晟的意圖恰好與女主和女皇相反,他要這個世界保持平衡,然後引領既定的命運軌道慢慢走向未知。所以他要阻止女主的一切圖謀,讓她腦子裡的東西,這輩子都別想重見天日。
歐陽明月現在的日子很難過。她沒能從攝政王那裡得到幫助,自己反而被嚴密地控制起來,無論走到哪裡,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會被第一時間上報,真實性別和身份也被查了個底兒掉。這讓她不遏制地升起瞭如履薄冰的恐懼感。
由於沒有銀錢注入,她拉攏的人才相繼離開,收養孤兒的莊園也廢棄了。那些孤兒只訓練了短短一年多時間,在街頭養成的惡習未能徹底板正,忠誠度也不高,見莊園不再收容自己,竟聯手劫掠了大筆財物,然後一鬨而散。所幸歐陽明月並未親自出面教導他們,他們就是有心想找她麻煩也沒有頭緒,慢慢便失去的蹤影。
但莊園連天遭受乞丐圍堵,名聲已經臭了,當歐陽明月捉襟見肘想賣掉它時,竟無人願意出價,只得放在那裡任由其荒草叢生。曾經的她日進鬥金、錦衣華服,現在卻連大夫都請不起,更無錢抓藥。
這日,她的大丫鬟好不容易在櫃子裡翻出一包藥渣,熬好後端入房中,面上滿是淒苦之色。
「小姐,咱們別折騰了,回府嫁人吧,白公子還等著妳呢。」
歐陽明月思索片刻,不得不妥協道:「給白漣遞個口信,讓他想辦法助我重回歐陽家。」出門容易,再要回去卻千難萬難。她那繼母恨不得她死在外面才好,哪會同意接她回府。她現在一無銀錢、二無人脈,生病了連藥都吃不起,再耗下去唯有死路一條。有攝政王在暗中監視,她一絲一牢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了,只能重歸家門,與那些見識短淺的內宅婦人為伍。
她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不外乎找個人嫁了,然後與一群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整日裡除了耍小心眼,沒別的事可做。那樣的生活對她而言等同於地獄,但是她卻不得不入。
貼身丫鬟根本無法體會她的痛苦與絕望。
在她看來,女人最好的前途就是找個良人嫁了,像小姐這樣可勁地折騰,早晚會把自己折騰進去。現在好了,小姐受了挫折總算是想通了。她那般人品、相貌、才能,找個高門貴公子嫁過去其實一點不難。
抱著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望,丫鬟匆匆進城給白漣送進。
不久後,歐陽家果然派人來接歐陽明月,雖態度不甚恭敬,但好歹每日喝的藥有著落了,也不用再忍受嚴寒和饑餓,每月還有十兩月銀可拿。
白漣本打算在歐陽明月歸家的當日就上門退掉與歐陽雅兒的婚事,然後向她提親,卻被她攔阻。說老實話,她對白漣並沒有多少感情,若非此人曾拋棄過原主,她想為原主出口氣,否則絕不會與之扯上任何關係。
白漣不慕功名利祿,嚮往自由自在閒雲野鶴一般的生活,與她完全是兩個極端,她若是跟了他,本就死水一潭的人生會愈發枯槁。她不想成為困圍在後院的花朵,她想往上爬,一直爬到山巔,領略至高無上的風景。所以就算要嫁人,她也絕不會選擇白漣。白漣的求婚,她一直拖著,暗地裡物色更好的人選。
若是以往,她一定會瞄準攝政王,但現在,她只要一想起那人就害怕得發抖。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個武力值普遍偏低的年代,竟會有人練就刀槍不入的神功,難怪連黑火藥和燧發槍都看不上,因為他本人就是世間最危險的存在。
有時候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人類。
攝政王不能選,入宮給一個傀儡皇帝當妃子,等同於自絕後路,那麼只能選擇朝堂新貴,勇武侯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勇武侯是攝政王的心腹,為了監視自己,他應該不會拒絕這樁婚事,況且她能從勇武侯的一言一行中察覺出幾絲情誼,他對她應該很有好感。
當歐陽明月籌謀著該如何嫁給勇武侯時,歐陽夫人為了徹底毀掉她,竟打算在一次宴會上給她下春藥,然後讓一名下僕奪走她清白。
這日,恰好勇武侯也來歐陽家赴宴,歐陽明月洞察先機,將計就計,把歐陽雅兒和下僕打暈,扔在客房的床上,又收買了一個讓他將勇武侯獨自引到一個廢棄小院,然後自己喝下春藥後裝作奔逃的樣子,踉踉蹌蹌闖入。
萬俟巖素來不喜吵鬧,每次外出赴宴,在未開席前絕不與旁人過多接觸,而是喜歡找一個清靜之所自斟自飲。歐陽老爺子知道他這一怪癖,早就清空了一座風景優美的小院,讓他前去休憩。但小廝卻將他引入一個荒草叢生、野花遍開的廢棄小院,且隨意找了個藉口溜了。
萬俟岩心知其中有鬼,正想離開此處,卻被一名女子抱了個滿懷。
「救救我!萬俟兄救救我!」攝政王知道歐陽明與歐陽家大小姐是同一個人,等同於萬俟巖也知道,歐陽明月懶得掩飾,張口就是萬俟兄,試圖引起他的憐惜,還將滾燙的臉頰貼上他胸膛磨蹭,雙手自動自發地去解他腰帶。
她在跑入小院前已扯開衣襟,露出玫紅色鴛鴦戲水的肚兜,雪白挺翹的玉乳在肚兜的遮掩下半隱半現,很是誘人。再加上她傾國傾城的臉龐、黃鶯啼鳴般悠陽婉轉的嗓音、曼妙無比的身段,沒有哪個男人能抗拒這樣的誘惑。
為了保險,她甚至在自己衣服上撒了一些催情的藥粉,只要萬俟巖與她產生肢體接觸,必然會中招。
萬俟巖果然心生搖盪,本想推開歐陽明月的雙手改為摟抱。
他低頭看著她潮紅的臉頰,目中浮現的卻是小公子時而嬉笑、時而嗔怒、時而狡黠的俊美容顏。這雙眼睛太黑了,理應是璀璨的茶金色,像正午的烈日一般閃爍;這皮膚不夠白皙,理應像灑落在紅梅上的雪花,晶瑩剔透、香氣四溢;這身體太過豐滿綿軟,理應像翠竹青松,既柔韌又挺拔。
總之,撲入懷中的這具身體,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令他很快就找回理智。
他屏住呼吸,本想把歐陽明月打暈,卻忽然憶起小公子的交代,從懷裡掏出一粒粉色丹藥,塞入對方口裡。
這丹藥的功效他並不清楚,也未曾詢問,小公子讓他在歐陽明月發情並找上他時喂進去,照做便是。
丹藥入口即化,令歐陽明月悚然一驚,勉強壓下情潮,詰問道:「你給我餵了什麼東西?解藥還是毒藥?」
「本侯怎麼知道。」萬俟巖推開她大步離去。
歐陽明月有心追趕,卻發現那丹藥似乎也具有催情作用,令她本還保留的三分清明盡數化去。她癱軟在地上呻吟,不斷用雙手摳挖私處,卻感覺不到半點樂趣。她急需男人的澆灌,但是路都走不動,喊也喊不出聲的情況下,怎麼求救?難道今日竟要慾火焚身而亡?
在她絕望的時候,萬俟巖去而複返,手裡提溜著一名體格健狀的崑崙奴。
「本侯去了一趟妳的院子,找人來救妳。這是妳的奴隸?那便好生消受吧。」他將崑崙奴扔到歐陽明月已然赤裸的嬌軀上,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還格外貼心地關緊房門。
這崑崙奴雖然皮膚黝黑,但五官卻非常英俊,還學過一點武藝,被歐陽明月買來充作護衛。他本就對主人存了戀慕之心,此時被主人扒開衣服壓在身下了,很快就放棄了抵抗,與之交媾起來。
這處宅院原本是一位姨娘的居所,那姨娘也不知受了什麼折磨,竟投井而死,此後院子裡就開始鬧鬼。府中僕役大老遠就繞道離開,唯恐沾染一絲半毫鬼氣,故而無論兩人發出何種聲響,都無須擔心被旁人發現。
歐陽明月春風一度後找回理智,發現被萬俟巖反擺一道,立即將崑崙奴殺死,扔進水井裡,然後整理儀容去了後院,正趕上歐陽雅兒被賓客撞見偷情的一幕。
歐陽夫人當即吐出一口老血,不等緩過神來,白夫人又放言白家不能有如此放浪形骸的媳婦,定要退婚。白漣對此樂見其成,立即遣人去家裡取婚書,心道等風波平息就上門向月兒求親。
歐陽明月衝滿目柔情的白漣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回到閨房立即讓丫鬟熬了一碗避子湯喝。萬俟巖此人看似磊落,實則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攝政王一系當真個個都不好惹。這樣想著,歐陽明月不得不壓下滔天恨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她沒再折騰,日子倒也過得清淨,歐陽夫人為了給歐陽雅兒善後,一時間抽不出身來對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