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衛啟濯循著蕭槿的目光望過去時,便瞧見對過立著一個娉婷嬝娜的女子,隻她是背對而立,他無法看到她的正臉。

衛啟濯回頭看向蕭槿:「沒瞧見長相,你怎麼認出是誰的?」

「我卻才看到她的側臉了, 」蕭槿又扯他一把,「快看,她又轉過臉來了。」

衛啟濯轉首一睃,怔了一下,攢眉道:「你確定我們認識她麼?」

蕭槿一頓,狐疑打量他幾眼;「你真的不記得她是誰?」

「難道我應當記得?」衛啟濯見蕭槿笑個不住,拉了她往酒樓裡去, 「管她是誰,咱們自去吃酒去。」

「我量淺得很,回頭喝醉了說不得會撒酒瘋的。」

「不打緊,我屆時死死將你壓到床上阻住你便是,即便被你打一頓,也保證不會讓你出醜的。」

蕭槿覺得如果有個一本正經耍流氓大賽的話,衛啟濯必能一舉奪冠。

兩人說話間,蕭槿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含著笑意的低呼:「槿表妹。」

蕭槿回身笑道:「凝表姐。」

她方才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衛啟濯的舊桃花,陸凝。

陸凝跟母親杜氏一道上前見了禮。陸凝笑稱是與母親一道來這邊採買胭脂水粉的,可巧就遇見了。

衛啟濯聽蕭槿低聲解釋了才想起來眼前這位是誰。他無心與陸凝母女兩個攀談,寒暄幾句,要拉了蕭槿離開,但陸凝忽然微微色變,捂了小腹蹙眉,湊近低聲與蕭槿耳語幾句。

蕭槿踟躕片刻,回身跟衛啟濯小聲道:「凝表姐有些不方便……我先帶她回府略坐一坐。」

衛啟濯一見蕭槿的神態語氣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輕聲一嘆,道:「那好,要不我去酒樓點幾個菜,待會兒咱們就在家裡吃。」

蕭槿點頭:「也成。」

兩人計議已定,當下分頭。

蕭槿跟陸凝不算多麼熟稔,但畢竟是親戚,既然撞見了也不好不幫忙。

回府後,蕭槿將陸凝領到她的起居室,拿了新的月事帶給她換上,又讓丫頭給她做了紅糖薑茶。

陸凝有些赧然,含笑稱謝。蕭槿問她是否也有痛經的毛病,陸凝點頭,又道:「不過不算十分嚴重。我如今小日子不準,今日又出門匆忙,忘記帶上月事帶了,倒麻煩槿表妹了。 」

蕭槿搖手說不要緊,又隨口問起陸凝的現狀。陸凝捧著薑茶淺飲幾口,道:「不瞞表妹說,我見今本應當嫁為人婦了,但因中間頗多周折,婚事便被耽擱了。不過我也看得開,興許是緣分未到,急也急不來。」如果她能打聽到衛莊何在,那就更好了。她始終覺得,衛莊是個很好的選擇,她爹孃為她選的那些,其實她都不太中意。若衛莊尚未娶親,她還想再試試。

蕭槿深佩於陸凝的心態,這種事要是擱在別個千金小姐身上,恐怕早就哭著抱怨命苦了。

蕭槿成婚時,陸凝跟隨爹孃兄長回了山東祭祖,兩家往來也漸少,蕭槿以為陸家人已經回了山東,所以方才見到陸凝時便很有些吃驚。

陸凝也不大瞭解蕭槿的近況,更未見過衛啟濯,閒話時便問起了蕭槿婚後的事。她見蕭槿有些羞赧,瞭然一笑,忽地轉了話頭:「表妹知曉莊表哥的近況麼?」

蕭槿一怔,旋搖頭道不知。

陸凝嘆道:「莊表哥倒似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我猜他沒去考鄉試,不然怎樣也要入山東桂榜前十的,但哥哥說榜上根本不見他姓名。」

蕭槿抬頭看了陸凝一眼。原來這個表姐一直關注著衛莊。

陸凝坐著喝了會兒薑茶,那股難受勁兒逐漸緩了過來,岔開話頭,笑著跟蕭槿閒話家常。

杜氏只是在一旁坐著,幾乎不插話。她碰見蕭槿時其實有點尷尬,她當初本打算撿個漏為兒子謀個得力的岳家的,沒想到半道殺出個衛家。她原以為蕭槿做了豪門少奶奶之後會端架子,但如今見蕭槿很是和氣,倒也放鬆了些。

衛啟濯領著端了酒水菜餚的眾位酒保折回來時,正瞧見蕭槿跟陸凝說笑。

陸凝轉頭瞧見衛啟濯便是一頓。她方才在見到衛啟濯第一眼時,其實就覺得莫名眼熟,但她能肯定她從未見過這個人。

陸凝微微蹙眉,這感覺真是奇怪。

陸凝不好打攪蕭槿夫妻兩個,壓下心頭困惑,與杜氏一道起身作辭。

陸凝母女走後,蕭槿坐下跟衛啟濯共進晚膳。她與他說話時,見他有些神思不屬,奇道:「怎麼了?方才不還高高興興的麼?」

衛啟濯低頭喝了口銀魚蒓菜羹,道:「沒有什麼。」

「顯然口不對心,剛剛還抱著我轉圈呢,現在臉上連個笑都沒了,」蕭槿擱下手裡的勸杯,「難道是因為被打攪了,沒能去成酒樓,覺得掃興? 」

衛啟濯頓了一頓,倏而抬頭:「啾啾,你方才跟陸凝說話時,就沒覺得心裡彆扭麼?」

「沒有啊,為什麼彆扭?」

衛啟濯一噎,沉默少刻,繼續喝湯。

蕭槿想了想,道:「你是說,陸凝喜歡你,而我卻沒吃醋?」

衛啟濯模糊地應了一聲。

「我……也說不明白,我就是沒覺得有什麼彆扭的。」

衛啟濯心裡忽然有些堵悶。他還是衛莊時,蕭槿對於他身邊的戀慕者毫無反應,大約是因為那時候還不喜歡他,但現在呢?為什麼她看到陸凝也不介懷?

衛啟濯壓著心事陪著蕭槿用了膳,表示他還有案卷要看,讓蕭槿先休息,隨即自家起身去了書房。

蕭槿看看剩的大半桌子菜,又望望他背影,本欲追上去,但一時間也不知跟他說什麼好,靜立片刻,暫且轉去盥洗。

等她梳洗沐浴罷,坐著看了半個時辰的書,見他還未過來,踟躕一下,轉去書房尋他。

她走到他書房外頭三丈開外時,聽見他吩咐丫頭:「去看看少奶奶可睡下了。」

那丫頭領命出來時正瞧見蕭槿,一楞之下正要行禮,被蕭槿一個眼神阻住。蕭槿示意丫頭退下去,略等片刻,放輕步子走上前,叩了叩門,聽衛啟濯淡聲道了句「進來」,又推了門移步而入。

衛啟濯沒抬頭,眼睛盯著案上攤開的案卷:「少奶奶可睡下了?」

「少奶奶睡下瞭如何,沒睡下又如何?」

衛啟濯一滯抬頭。

蕭槿盯著他道:「是不是我睡下了,你就打算在這裡生悶氣到天明?」

衛啟濯若無其事:「我沒生氣。」

「我再遲鈍也能看出來你不高興了, 」蕭槿在他對面落座,「你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個?」

衛啟濯倏地凝眸看她:「啾啾喜歡我麼?」

蕭槿點頭:「喜歡啊,不然不會嫁你的。」

他頓了頓,又道:「有多喜歡?」

「這個要怎麼說,」蕭槿撓頭,「我也說不出。」

衛啟濯緘默俄頃,笑道:「無事了,我處理了這些案卷便去安置。」

蕭槿並不動,盯著他道:「真的無事了?你要敢胡說,回頭我就罰你跪砧板去。」

「我自己會慢慢想通的,」衛啟濯籲口氣,微微笑笑,「啾啾早些歇息吧。」

蕭槿見他心緒似乎確實平復了一些,凝睇他少刻,道:「那你儘早,我等著你。」言罷起身回房。

衛啟濯心不在焉,盯著案卷看了半晌,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他靠在椅背上,閉目覃思。

他之所以會介意這個,大約還是源自於他的不自信,他不知道蕭槿對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他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但他一想到蕭槿可能沒有多麼喜歡他,仍是止不住地沮喪。他之前其實就告訴自己,即便蕭槿對他的感情並沒有多麼深厚,他也可以用竭力對她好來讓她更喜歡他一些,讓她跟他更親密一些。但今日看到蕭槿對陸凝全無芥蒂,他還是忍不住黯然。

也興許蕭槿只是因為心大,兼且認為陸凝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許久,這才不介懷的。

衛啟濯輕嘆一息,整理了案上文牘,又靜坐片刻,這才盥洗沐浴。

他收拾妥當,一入臥房就看到蕭槿合衣歪在迎枕上睡了過去。他想起她方才說會等他,不禁一笑,輕手輕腳走過去,小心翼翼抱她躺平。

他方欲收回手,蕭槿忽然睜眼,抓住他衣襟:「想通了沒?」

衛啟濯一頓,輕聲道:「嗯……啾啾把外頭衣裳脫了,這麼睡不舒服。」

蕭槿觀察他神色半晌,道:「又說違心話,明明還是沒想通,不過這種事,一時半會兒似乎也不好想明白。我方才又仔細想了一想,我覺得我真的挺喜歡你的,你不在家中時,我都會十分想念你,你當初為我擋巨石受傷那回,我也掛心得很。至於陸凝,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沒覺得有什麼彆扭的,或許……我是認為反正她也認不出你,認出了也不會來搶你?橫豎她威脅不到我。」

衛啟濯瞧見她認真解釋的模樣,心裡忽然一動。不論如何,她還是很在乎他的感受的。

他斂神一笑,抱住她在她臉頰上吻了吻,擁她躺下。

他幾乎每晚都會折騰她,今晚這麼安生,蕭槿倒有些不習慣。她拍拍他後背:「好了好了,不要想這些了,你明早起來就會覺得自己這是庸人自擾了。我們來說點別的--蘄國公府的三姑娘明兒去二房做客,我覺得有一齣戲可以看了。」

衛啟濯垂眸看她:「此話怎講?」

蕭槿在他懷裡蹭了蹭:「你看著就是。」

夜闌人靜,正是更深露重時。

袁泰坐在燈下寫完了明日要遞呈的奏章,轉去榻上靠坐著,閉目養神。

衛啟濯的晉升實在太快了,這樣下去可不太好。畢竟衛啟濯是劉用章的門生,又不站在他這邊。

他聽聞衛家二房要跟蘄國公府結親,這門親要真是做成了,衛家就又添了一門得力的親家。

袁泰思想半日,腦中靈光一現,將夫人錢氏叫來,道:「夫人近來不是在幫琬姐兒挑親事麼?我看也不必挑了,有一家公子我看著就挺好。 」

錢氏忙問是誰家公子,袁泰說了個名字,錢氏驚道:「老爺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