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陸老夫人從後視鏡裡看凌岑默默拉著陸驍手的樣子，忍不住輕歎。她的兒媳真是無所不能，比起安娜家那個令她頭痛的兒媳，凌岑真是強上百倍，他在把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改變呀，陸老夫人覺得自己如果說一開始說對凌岑是滿意，現在恐怕就是感激了…
懸浮車很快停在醫院門口，凌岑見陸老夫人已經下去，給自己戴上模擬器，低聲安撫略顯緊張的陸驍：“沒事的，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的。”
陸驍握緊了凌岑與他交握的右手，默默頷首應下。
陸驍病例資料完善，在皓湖有醫療檔案，艾克聯邦的醫生看過後又用他們帶來交流的精密儀器再次檢查，凌岑與陸老夫人按照要求要退出檢查室。
凌岑退的很猶豫，他不放心陸驍的情緒，敏銳察覺到從陸驍踏進醫院的一刻起整個人都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像一彎被拉至滿月的弓箭，弓背反向彎曲，弦則緊繃到極點。
“我可以留下麼…”凌岑低聲開口向醫生要求道。
“患者家屬出去一下，我們這邊會很快結束檢查。”醫生眼皮都不抬公事公辦道。
凌岑顰眉還要再說什麼，陸驍搖頭打斷他：“出去等吧。”
幾十次面對各個醫院能找到的最好的專家，從醫院診療到家庭看診…一次次失望毫無起色，難免對醫院產生了一些負面印象。
覺得每次到這裡要接受的就是另一次拒絕和愛莫能助的眼神，但這次有凌岑陪在他身邊，凌岑緊張的態度，讓他懸在半空沒有著落的感覺已經消失…心底一片輕鬆。
陸驍頗為淡然。
“嗯。”凌岑被陸老夫人在背後拉了一下衣角，知道陸老夫人這是要讓自己跟她出去的意思，他不好拒絕，陸驍又明示他出去等，再沒有留下的理由，只能低聲應了陸驍，不情不願的轉身出去了。
房間安全隔離門緩緩合攏，氣閥收縮完全密閉成兩個環境，凌岑明知道陸驍聽不到外面的聲音，還是緊張的在門口來回踱步。
“凌岑，你過來坐。”陸老夫人看他走了足有五分鐘，被他慌得頭暈，笑著出聲招呼他過來。
凌岑意識到自己不安舉動顯得大失分寸，慚愧的摸了摸自己鼻尖，同陸老夫人坐在檢查室門口的休息椅上。
皓湖和上一次一樣，為他們準備了單獨休息室，但這一次他們都沒有心情過去…
凌岑在陸老夫人面前總是束手束腳，按理說這是他伴侶的母親，自己生母早逝…陸老夫人對他又慈愛體諒，兩人關係應該親密自然才是，但凌岑實在是自慚形穢。
他與陸老夫人完全是兩類人，其間鴻溝不是他能夠僭越的…
又有前世愧對陸家，愧對陸老夫人的事情在，即使坐在一起也下意識的和陸老夫人保持距離，不讓衣角蹭到對方，指尖焦急的一下下敲打著膝蓋，等著陸驍出來。
陸老夫人淡定安撫道：”沒事的，只是外界檢查不是侵入性的，你不用擔心。”兒子出事後，大大小小幾十次檢查，她後期也在陸驍頹然的原因下介入，幫著安排檢查。
早就不像凌岑一樣急迫了。
”嗯，我知道。“凌岑低聲回應。
但不是他知道就可以不緊張的啊。
陸老夫人無奈歎氣，她倒不覺得凌岑把陸驍送進檢查室後舉足無措的樣子有什麼不好，是有一些家族會管教小輩禮儀，但凌岑並不是他們家族出身，自幼學到的東西也就不一樣。
現在凌岑已經成年，習慣已經養成，再過兩年沒準她第三代都抱上了，也不可能再把凌岑板到她想要的模樣，裝進適當的模具裡…做陸家當之無愧的“陸夫人”，這實在強人所難了一些。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陸家能找到凌岑這樣全心全意的，還能把陸驍帶的逐漸恢復，已經是她為陸驍安排婚禮前預料不到的事。
再說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凌岑的舉動實在讓人放心，他對自己孩子的感情直白真摯，就是外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陸老夫人滿足不已，誰是十全十美的呢，凌岑雖然禮儀上差一些，但可以等一些重要場合前再提前仔細教授他，相信以凌岑的聰慧很快就能學會。
“凌岑啊。”
“媽，您說。”凌岑收回一直望著檢查室門口的視線，回攏思緒應和陸老夫人。
“一會兒檢查結果出來…如果不理想，你…”可千萬不能流露出對陸驍失望的態度，陸老夫人沉思片刻，把心中最擔憂的事說出來警示凌岑，陸驍情緒的好轉來之不易，她是真的不想再刺激陸驍了。
陸驍的恢復八成都來自於凌岑這個伴侶的耐心安撫，她可不想還是因為凌岑瞬間被打回原形。
“媽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凌岑明白陸老夫人的意思，輕聲應下。前世陸驍直至三年後身體情況都沒有改善，精神狀態更是不斷衰退。
他也是在家時被陸驍說起艾克聯邦時語氣裡的希冀引導的衝昏頭腦，現在陸老夫人略略一提，剎時也就冷靜下來了。
是啊，哪有那麼容易。
凌岑脣間發澀，輕輕一抿儘是苦澀…
“你也別太悲觀了，也許會好呢。”陸老夫人見身側的凌岑應了一句，就垂首下去。
似暴雨如注見無所依靠被打的敗落的一朵鳶尾花，一半怕他失落更影響到陸驍，另一半也是有些心疼凌岑要面對這樣的狀況，忙出聲安慰。
“嗯。”凌岑低聲應下，斂去愁緒，重新換上笑顏微微頷首。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和陸驍就不會放棄，星際浩渺總會有辦法的。
“不說這個了，你戲拍的怎麼樣了？”陸老夫人轉開話題隨口道。
“已經在收尾了，導演很重視這一段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拍完。”
“嗯。”陸老夫人可有可無的點點頭，起了興致側首詢問道：“你拍完這部電影會有假期麼？怎麼安排的呀？”
凌岑揣度到陸老夫人的意思笑道：“會有假期的，我到時會回家的，能陪在陸驍身邊就算是我最滿意的假期了。”
“哎呀，你們這些孩子呀。”陸老夫人笑著搖頭，面上一副笑話凌岑的樣子心中卻無比喜悅，他們關係越親近，陸驍的情況就越好，有寶寶的機會也大一些。
“還是應該讓陸驍陪你出去玩玩，到時侯我說他，假期怎麼能悶在家裡呢。“
凌岑搖頭，眼底藏著笑意道：”等假期開始再安排吧，看他的想法，我都可以的。”
陸老夫人再也藏不住脣邊笑痕，她的兒媳確實面對她時不知道怎麼的，總是緊張不已，平時也不會“討好”她。
但該做的一件沒少，出門拍電影每次回來都給她帶伴手禮，見面禮貌有加，最關鍵的是把自己兒子哄的順心不已…
雖然出身是差了一層，但其餘的已經做到最好了。
陸老夫人和凌岑輕聲聊天打發時間等陸驍出來，隨著時間分秒流逝，凌岑回答陸老夫人話的頻率越來越慢，還總是遲疑分心。
陸老夫人無奈搖頭不再開口，凌岑竟然也恍若未覺，專注的注視著檢查室的房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時臨時關閉的走廊鴉雀無聲。
“感覺怎麼樣？”凌岑見陸驍出來，連忙迎上去幫他推著輪椅，不問檢查結果先詢問陸驍感受。
“還可以。”陸驍頷首應道。
凌岑聽了這話，姝麗面容上立時蕩起笑意，要不是還在外面他現在就想親吻陸驍，陸驍對醫院的抗拒他平時也能察覺到一些，不管結果如何陸驍肯克服壓力，主動來檢查，他已經很是心滿意足了。
陸老夫人比他們冷靜的多，越過在一旁舉止親暱的二人，走到艾克聯邦醫生面前與對方輕聲交談。
“醫生，我兒子情況怎麼樣？我們到會議室談。”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就…不用了吧。”醫生支支吾吾，儀器報告幾分鐘就會出來，他剛剛在儀器顯示幕上大致看過了，想到陸驍的身份又轉變態度道：“好的，幾位先過去吧，我去把也在這個科，這次一起過來的同事叫上。”
凌岑心裡一沉，已經猜到了大概，抬頭去看陸老夫人神情，她還面色依舊似乎沒聽出弦外之音，冷靜的點點頭。
三人在會議室等了片刻，五個艾克聯邦的交流醫生和帝星醫院的醫生推門進來，在會議長桌對面坐下。
凌岑不自覺的微微探身，緊張的聆聽醫生接下來的話，柔荑也在桌下捉住陸驍大手，幾乎微微戰慄。
幾個醫生一看凌岑神色就暗暗叫苦，幾個一起同行的艾克聯邦醫生眼神推出了其中一個。
被推出來的那個無奈的按了兩下眉心開口道：“這位先生，您是？”他們有義務按照患者意願向其家屬保證其隱私。
陸老夫人已經表明了身份，陸驍沒有表現出需要他們隱瞞的意願。
但凌岑明顯年輕許多，他們猜不出身份。
凌岑毫不猶豫道：“我是他伴侶。”
陸驍側首看過凌岑，凌岑爽快坦誠的表明身份，在外承認與自己的關係。他總是喜悅的，這證明他不是令凌岑感到難堪的存在…
因為醫生態度的不佳預兆，心情陰鬱瞬間散去，展露出明快天氣，輕聲道：“是的。”
醫生頷首，展開全息分析。
“很抱歉…我們剛才在外面時已經仔細討論過了陸先生的情況，但…”
凌岑聽到轉折詞，腦中朦朧的似有一塊磨砂玻璃，隔離了他思維的正常運轉，接下來的話他下意識的已經不想再聽了。
失望之餘下意識的用力抓住陸驍手掌，只要陸驍還在他身邊，什麼結果他都可以接受。
“請恕我們無能為力。”艾克聯邦醫生緩緩搖頭，說了結束語。憐憫的掃過陸驍坐在原位一語不發的樣子。對於他曾經的身份，這樣的無奈殘缺的人生，恐怕他也許更願意永遠留在戰場上，現在和以後能帶給他的只有痛苦。
凌岑掃到醫生眼神，本能的略一向前側身，把自己隔在陸驍與彙報醫生目光相處的中間位置，不讓醫生用這種“憐憫世人”的目光注視陸驍，明知道對方只是出於職業習慣沒有惡意，還是氣憤的瞪視他一眼。
醫生茫然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原因，也不生氣。他其實只是因為對自己專業領域病患束手無策，感到抱歉罷了。轉開視線不再說話。
陸驍將凌岑動作盡收眼底，無奈之餘又覺好笑，輕輕推開凌岑：“好啦，坐好。”
轉過方向，直視對面一排醫生冷靜頷首道：“謝謝各位，會診辛苦了。”
陸老夫人再一次失望心裡也是歎息，但還好接過話頭道：“是的，非常感謝諸位的幫助。”
說著起身要和對面皓湖和艾克聯邦的代表醫師握手。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坐在末席的一位戴著厚重鏡片眼鏡的醫生輕聲開口，他才是中級醫師，是因為專業吻合才坐到會議室裡的。按道理他不應該有所發言的。
“您請講。”陸老夫人和凌岑幾乎是同時開口，這位醫生身型瘦小看起來有些唯唯諾諾。但兩人誰也沒有在乎這一點，略帶急切的詢問。
“關於陸…陸上將，我有一個理論。”醫生糾結著開口，他屬於艾克聯邦，軍銜兩個聯邦之間是不能互相使用的，醫生用了幾秒想如何稱呼陸驍。
“也許我們可以利用精神力。”醫生輕聲提議道，給陸老夫人和凌岑講解了一邊他的理念。
兩人聽完對視一眼，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說的，太…太過理想化，我伴侶精神力已經是整個聯邦最好的了。”凌岑見醫生將自己的設想全部說完，才輕聲接上他之前說的部分。
按照這位醫生的意思，他們應該等到陸驍精神力突破，等一旦突破後也許可以不管陸驍的脊柱、神經損傷，利用精神力再加上有效的輔助儀器。
也許陸驍可以站起來。
凌岑忍不住搖頭：“我丈夫的精神力是S＋，他已經是巔峰了，該怎麼再次突破？”
整個聯邦，陸驍的精神力也是站在金字塔頂頓的，竟然還把希望寄託在讓他突破…
陸老夫人也贊同的點頭，陸驍傷的太重，即使已經逐漸恢復，神經和脊柱損傷也令他不能選取適合他的輔助裝置。
這個想法確實太過“大膽”了。
“這只是一個…不成熟的設想。”醫生無奈道，艾克聯邦精密器械可以靠精神力使用，只要患者傷情可以加以控制。
舉個例子，如果患者的身體狀況能自行承擔行走帶來的50%壓力，那麼他們完全可以使用儀器負荷因傷殘損失的50%壓力，輔助他可以順利行走。
但現在的情況是，陸驍身體能提供的運動配合力只有不到10%，現下醫療水準還做不到幫他承擔90%，他很看好精神力驅動的輔助裝置，認為是替代現有醫療器械的時代趨勢…但目前為止確實難以做到。
醫生歉意的微微躬身。
“好吧，謝謝您的幫助。”凌岑看懂了他的肢體語言，頹然坐在椅子上，啞聲開口。
陸老夫人面上淡然的感謝參與會診的醫生。
“我們先走吧。”陸驍側首見凌岑情緒不佳，體貼道。
“嗯。”凌岑點頭，他現在確實不能繼續坐在這間壓抑的會議室裡了：“媽，我和陸驍先下去了，我們在外面等您。”
陸老夫人頷首，她還要再和醫生談一下，凌岑走過來向醫生道謝，等陸驍把自己挪到輪椅上，推著他先離開了會議室。
”別不開心了。“陸驍按住凌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嗯。“凌岑悶悶的應了一聲，他剛才還答應過媽不要在陸驍面前表現出負面情緒，自己極力剋制。
可陸驍一鬨他就真的忍不住了，他聽完判斷覺得胸口極悶的喘不過氣來，不明白為什麼陸驍能神色如常。
陸驍搖頭，在懸梯裡一直在思考怎麼安慰凌岑，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結果，對艾克聯邦醫生束手無策的結果也可以理解…
皓湖醫院後面的一片花圃鮮少有人經過，陸老夫人從前面經過，他們也可以看到。凌岑停下緩緩推行的輪椅，兩人在花圃邊等陸老夫人出來。
凌岑從輪椅後轉到花圃邊緣輕輕倚靠，低眉一語不發。
“沒事的。”陸驍安慰他。
凌岑沉默片刻俯身彎腰抱住陸驍輕聲道：“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慢慢來，會有其他辦法的。”
陸驍沉著聲音低聲應下：“我知道…”
凌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只是陪陸驍看過一次病，聽媽話裡的意思，陸驍至少諮詢過幾十次，他不能現在就崩潰。
“我要是一直好不了…我們怎麼辦？”陸驍沉吟後艱難開口詢問。凌岑真的能接受他永遠這樣麼？他還這麼年輕。
凌岑恍惚著收回思緒，單膝跪在陸驍面前平視對方，撫過陸驍扣著的面具邊緣，似面具不存在能觸到陸驍面具下的皮膚一樣。
環住陸驍勁瘦腰側柔聲道：“什麼怎麼辦？按照我們商量好的呀，等我轉型完成就公佈咱們的事情，然後也不會像我現在走的路線一樣忙，到時可以多回來陪你…”
陸驍無奈搖頭，他能陪多久，總會有不耐煩的一天。
凌岑猜到陸驍的想法，抬起身子挺直腰背在陸驍側顏面具落下一吻：“別多想了，我喜歡上的是現在的你，如果能恢復，我當然和你一樣高興，但不能恢復，我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嗯。”陸驍忍不住輕歎，命運多舛，他當年在軍部指揮官的位置上，下令以自己為直勾時可沒有想到，他會活下來，然後讓自己親人與在戰後遇到的伴侶日復一日難過。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愛你。”凌岑貼到陸驍耳畔，輕聲允諾道：“你給了我最重要的東西，你給了我一個家啊…”
陸驍已經是他的一切了，是他的生命，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當作闌尾割出去。
陸驍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他的伴侶太好滿足，兩人間溫情脈脈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多時陸老夫人緩步走出醫院主樓，在臺上四下環視，凌岑知道她是在找他們，忙推著陸驍過去。
“媽，我們在這。”
又一次折戟而歸，陸老夫人心中也難掩失望，見凌岑過來時情緒正常一如往昔，更覺陸家愧對於他，陸驍現在這種情況難免需要凌岑多付出一些，難免辛勞輕聲道：“我們回家吧。”
陸老夫人不再多想儘量語氣平靜道。她以後私下再彌補凌岑吧。
三人回家的車上誰都沒有說話，陸老夫人談起幾個話題都聊了兩句就無人再談，凌岑隱隱頭痛，他睡眠太少又剛剛再次經歷星際跳躍，已經忍不住一波強似一波的痛意了…
暗暗低頭，把痛楚的表情藏在暗處，就在他默默忍耐時，覺得頭頸處覆上一隻大手，溫熱有力。
“怎麼不說話。”坐在一旁的陸驍注意到他的情況，伸手過來幫他按摩，還不忘數落他不早開口。
“也不是很痛。”凌岑，淺笑道，被按的飄飄然，痛意盡去。陸驍如果在他身邊，總是能發現他哪裡不適，關心備至。
陸老夫人詢問了兩句，知道他是因為星際跳躍過多負面反應，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凌岑這些日子有時間就回轉來陪陸驍，每次見他都神采奕奕，她竟然忘了Omega連續作星際跳躍的負面反應，把他當做了陸驍這種身體強健的Alpha，頓覺慚愧。
每日除了幫陸驍尋醫就是跟手帕交喝茶逛街，也在手帕交面前洋洋得意她的好兒媳，結果她一點長輩的體貼都沒做到。
陸老夫人默默在心底安排了一下，面上不露只說讓凌岑回家先休息一下再說。
凌岑哪捨得在陸驍身邊的時間，他工作繁忙能回來的假期恨不得按分鐘計時，根本捨不得休息，陸驍幾次讓他睡一會都搖頭拒絕了。
晚上同陸將軍夫妻、陸驍吃過晚餐，作別後就急匆匆的趕往空間港。
“夫人，請跟我來。”卡爾已經在空間港等他了。
凌岑跟著卡爾走了兩步，仰頭看著面前的飛船疑惑道：“卡爾，這不是咱們用的那艘飛船吧？”
“哦您說這個呀，不是同一艘，是老夫人下午安排下來特意給您用的。”卡爾笑道：“這艘比以前那艘好多了，是舒適型的。”內部還用了特殊塗料以抵消星際跳躍的負面反應，卡爾暗道。
“…好吧。”凌岑垂下打量飛船的視線嘴角暗暗抽搐，舒適型…以他看來這艘飛船能算得上超豪華型。
卡爾給他指引了房間，星際跳躍開始後凌岑真的在卡爾說的舒適型飛船上進入睡眠…
星際跳躍的痛苦對他影響微末。
拍攝已經進入尾聲，凱萊布導演變得緊張，再三給凌岑梳理飾演人物心態，凌岑也對《千里之遙》Omega皇子的情緒變化很上心，這是他轉型的最好機會。
沒事時都在自己房間裡默默演練最後回首一瞥的眼神，希望能做到盡善盡美。
柯里昂重要的戲份都已經結束，接下來的部分就是配合凌岑，給他搭戲，他有愛人陪伴在身側，已經喜不自禁，不管凱萊布導演怎麼嚴苛的要求他跟凌岑拍戲，每天都笑吟吟的在劇組待著。
“凌哥，走啦。”海莉在前面無奈道。
凌岑最近因為戲份繁重，又都是關乎成敗的決定性戲份，每一場都需要用心揣摩，幾天人就瘦了不少。
海莉擔心他身體，推薦了附近的幾家不錯的餐廳，他們剛從餐廳吃完晚餐回酒店。
凌岑和海莉步行回到酒店，他戴著模擬器也不怕被人認出…
“知道了，等一下。”凌岑笑著答道。
抬首看到了一個略顯痞氣嘴角自然帶著笑意的男人坐在酒店大堂隨手翻看著雜誌，凌岑笑容瞬間消失…
他把什麼都忘了也忘不了這個人…他是陸驍曾經的對頭，那個公爵次子…當年追求他，他一念之差下造成他和陸驍悲劇結尾的開始…
“凌哥，你怎麼了。”海莉走在前面，回首見凌岑面色蒼白步履維艱…駭了一跳忙轉身扶住凌岑…
“沒事，我們快走。”凌岑大力抓住海莉手臂低聲急匆匆道。好在他戴著模擬器，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麼…
凌岑心裡轉過許多念頭，海莉不明所以和他走到懸梯處，等懸梯下來。
直到站在懸梯裡，凌岑才鬆了一口氣，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能避則避，幸好這一世莫里斯應該還不認識他，他只要小心一些，一切還都能改變。
“凌哥，你還好吧。”海莉擔憂不已，見他注視懸梯上按鍵一語不發的樣子心裡焦急。
莫里斯的事情可以說是他虛榮心最好的體現了…一時撞見讓他膽寒不已。莫里斯是聯邦眼中完美的Alpha，但這一次他只想跟陸驍好好生活…再也不想搭理莫里斯了。
凌岑轉回思緒堅定道：“沒事，真的沒事。”也不知道在安慰誰…
陸老夫人從後視鏡裡看凌岑默默拉著陸驍手的樣子，忍不住輕歎。她的兒媳真是無所不能，比起安娜家那個令她頭痛的兒媳，凌岑真是強上百倍，他在把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改變呀，陸老夫人覺得自己如果說一開始說對凌岑是滿意，現在恐怕就是感激了…
懸浮車很快停在醫院門口，凌岑見陸老夫人已經下去，給自己戴上模擬器，低聲安撫略顯緊張的陸驍：“沒事的，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的。”
陸驍握緊了凌岑與他交握的右手，默默頷首應下。
陸驍病例資料完善，在皓湖有醫療檔案，艾克聯邦的醫生看過後又用他們帶來交流的精密儀器再次檢查，凌岑與陸老夫人按照要求要退出檢查室。
凌岑退的很猶豫，他不放心陸驍的情緒，敏銳察覺到從陸驍踏進醫院的一刻起整個人都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像一彎被拉至滿月的弓箭，弓背反向彎曲，弦則緊繃到極點。
“我可以留下麼…”凌岑低聲開口向醫生要求道。
“患者家屬出去一下，我們這邊會很快結束檢查。”醫生眼皮都不抬公事公辦道。
凌岑顰眉還要再說什麼，陸驍搖頭打斷他：“出去等吧。”
幾十次面對各個醫院能找到的最好的專家，從醫院診療到家庭看診…一次次失望毫無起色，難免對醫院產生了一些負面印象。
覺得每次到這裡要接受的就是另一次拒絕和愛莫能助的眼神，但這次有凌岑陪在他身邊，凌岑緊張的態度，讓他懸在半空沒有著落的感覺已經消失…心底一片輕鬆。
陸驍頗為淡然。
“嗯。”凌岑被陸老夫人在背後拉了一下衣角，知道陸老夫人這是要讓自己跟她出去的意思，他不好拒絕，陸驍又明示他出去等，再沒有留下的理由，只能低聲應了陸驍，不情不願的轉身出去了。
房間安全隔離門緩緩合攏，氣閥收縮完全密閉成兩個環境，凌岑明知道陸驍聽不到外面的聲音，還是緊張的在門口來回踱步。
“凌岑，你過來坐。”陸老夫人看他走了足有五分鐘，被他慌得頭暈，笑著出聲招呼他過來。
凌岑意識到自己不安舉動顯得大失分寸，慚愧的摸了摸自己鼻尖，同陸老夫人坐在檢查室門口的休息椅上。
皓湖和上一次一樣，為他們準備了單獨休息室，但這一次他們都沒有心情過去…
凌岑在陸老夫人面前總是束手束腳，按理說這是他伴侶的母親，自己生母早逝…陸老夫人對他又慈愛體諒，兩人關係應該親密自然才是，但凌岑實在是自慚形穢。
他與陸老夫人完全是兩類人，其間鴻溝不是他能夠僭越的…
又有前世愧對陸家，愧對陸老夫人的事情在，即使坐在一起也下意識的和陸老夫人保持距離，不讓衣角蹭到對方，指尖焦急的一下下敲打著膝蓋，等著陸驍出來。
早就不像凌岑一樣急迫了。
”嗯，我知道。“凌岑低聲回應。
但不是他知道就可以不緊張的啊。
陸老夫人無奈歎氣，她倒不覺得凌岑把陸驍送進檢查室後舉足無措的樣子有什麼不好，是有一些家族會管教小輩禮儀，但凌岑並不是他們家族出身，自幼學到的東西也就不一樣。
現在凌岑已經成年，習慣已經養成，再過兩年沒準她第三代都抱上了，也不可能再把凌岑板到她想要的模樣，裝進適當的模具裡…做陸家當之無愧的“陸夫人”，這實在強人所難了一些。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陸家能找到凌岑這樣全心全意的，還能把陸驍帶的逐漸恢復，已經是她為陸驍安排婚禮前預料不到的事。
再說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凌岑的舉動實在讓人放心，他對自己孩子的感情直白真摯，就是外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陸老夫人滿足不已，誰是十全十美的呢，凌岑雖然禮儀上差一些，但可以等一些重要場合前再提前仔細教授他，相信以凌岑的聰慧很快就能學會。
“凌岑啊。”
“媽，您說。”凌岑收回一直望著檢查室門口的視線，回攏思緒應和陸老夫人。
“一會兒檢查結果出來…如果不理想，你…”可千萬不能流露出對陸驍失望的態度，陸老夫人沉思片刻，把心中最擔憂的事說出來警示凌岑，陸驍情緒的好轉來之不易，她是真的不想再刺激陸驍了。
陸驍的恢復八成都來自於凌岑這個伴侶的耐心安撫，她可不想還是因為凌岑瞬間被打回原形。
“媽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凌岑明白陸老夫人的意思，輕聲應下。前世陸驍直至三年後身體情況都沒有改善，精神狀態更是不斷衰退。
他也是在家時被陸驍說起艾克聯邦時語氣裡的希冀引導的衝昏頭腦，現在陸老夫人略略一提，剎時也就冷靜下來了。
是啊，哪有那麼容易。
凌岑脣間發澀，輕輕一抿儘是苦澀…
“你也別太悲觀了，也許會好呢。”陸老夫人見身側的凌岑應了一句，就垂首下去。
似暴雨如注見無所依靠被打的敗落的一朵鳶尾花，一半怕他失落更影響到陸驍，另一半也是有些心疼凌岑要面對這樣的狀況，忙出聲安慰。
“嗯。”凌岑低聲應下，斂去愁緒，重新換上笑顏微微頷首。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和陸驍就不會放棄，星際浩渺總會有辦法的。
“不說這個了，你戲拍的怎麼樣了？”陸老夫人轉開話題隨口道。
“已經在收尾了，導演很重視這一段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拍完。”
“嗯。”陸老夫人可有可無的點點頭，起了興致側首詢問道：“你拍完這部電影會有假期麼？怎麼安排的呀？”
凌岑揣度到陸老夫人的意思笑道：“會有假期的，我到時會回家的，能陪在陸驍身邊就算是我最滿意的假期了。”
“哎呀，你們這些孩子呀。”陸老夫人笑著搖頭，面上一副笑話凌岑的樣子心中卻無比喜悅，他們關係越親近，陸驍的情況就越好，有寶寶的機會也大一些。
“還是應該讓陸驍陪你出去玩玩，到時侯我說他，假期怎麼能悶在家裡呢。“
凌岑搖頭，眼底藏著笑意道：”等假期開始再安排吧，看他的想法，我都可以的。”
陸老夫人再也藏不住脣邊笑痕，她的兒媳確實面對她時不知道怎麼的，總是緊張不已，平時也不會“討好”她。
但該做的一件沒少，出門拍電影每次回來都給她帶伴手禮，見面禮貌有加，最關鍵的是把自己兒子哄的順心不已…
雖然出身是差了一層，但其餘的已經做到最好了。
陸老夫人和凌岑輕聲聊天打發時間等陸驍出來，隨著時間分秒流逝，凌岑回答陸老夫人話的頻率越來越慢，還總是遲疑分心。
陸老夫人無奈搖頭不再開口，凌岑竟然也恍若未覺，專注的注視著檢查室的房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時臨時關閉的走廊鴉雀無聲。
“感覺怎麼樣？”凌岑見陸驍出來，連忙迎上去幫他推著輪椅，不問檢查結果先詢問陸驍感受。
“還可以。”陸驍頷首應道。
凌岑聽了這話，姝麗面容上立時蕩起笑意，要不是還在外面他現在就想親吻陸驍，陸驍對醫院的抗拒他平時也能察覺到一些，不管結果如何陸驍肯克服壓力，主動來檢查，他已經很是心滿意足了。
陸老夫人比他們冷靜的多，越過在一旁舉止親暱的二人，走到艾克聯邦醫生面前與對方輕聲交談。
“醫生，我兒子情況怎麼樣？我們到會議室談。”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就…不用了吧。”醫生支支吾吾，儀器報告幾分鐘就會出來，他剛剛在儀器顯示幕上大致看過了，想到陸驍的身份又轉變態度道：“好的，幾位先過去吧，我去把也在這個科，這次一起過來的同事叫上。”
凌岑心裡一沉，已經猜到了大概，抬頭去看陸老夫人神情，她還面色依舊似乎沒聽出弦外之音，冷靜的點點頭。
三人在會議室等了片刻，五個艾克聯邦的交流醫生和帝星醫院的醫生推門進來，在會議長桌對面坐下。
幾個醫生一看凌岑神色就暗暗叫苦，幾個一起同行的艾克聯邦醫生眼神推出了其中一個。
被推出來的那個無奈的按了兩下眉心開口道：“這位先生，您是？”他們有義務按照患者意願向其家屬保證其隱私。
陸老夫人已經表明了身份，陸驍沒有表現出需要他們隱瞞的意願。
但凌岑明顯年輕許多，他們猜不出身份。
凌岑毫不猶豫道：“我是他伴侶。”
陸驍側首看過凌岑，凌岑爽快坦誠的表明身份，在外承認與自己的關係。他總是喜悅的，這證明他不是令凌岑感到難堪的存在…
因為醫生態度的不佳預兆，心情陰鬱瞬間散去，展露出明快天氣，輕聲道：“是的。”
醫生頷首，展開全息分析。
“很抱歉…我們剛才在外面時已經仔細討論過了陸先生的情況，但…”
凌岑聽到轉折詞，腦中朦朧的似有一塊磨砂玻璃，隔離了他思維的正常運轉，接下來的話他下意識的已經不想再聽了。
失望之餘下意識的用力抓住陸驍手掌，只要陸驍還在他身邊，什麼結果他都可以接受。
“請恕我們無能為力。”艾克聯邦醫生緩緩搖頭，說了結束語。憐憫的掃過陸驍坐在原位一語不發的樣子。對於他曾經的身份，這樣的無奈殘缺的人生，恐怕他也許更願意永遠留在戰場上，現在和以後能帶給他的只有痛苦。
凌岑掃到醫生眼神，本能的略一向前側身，把自己隔在陸驍與彙報醫生目光相處的中間位置，不讓醫生用這種“憐憫世人”的目光注視陸驍，明知道對方只是出於職業習慣沒有惡意，還是氣憤的瞪視他一眼。
醫生茫然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原因，也不生氣。他其實只是因為對自己專業領域病患束手無策，感到抱歉罷了。轉開視線不再說話。
陸驍將凌岑動作盡收眼底，無奈之餘又覺好笑，輕輕推開凌岑：“好啦，坐好。”
轉過方向，直視對面一排醫生冷靜頷首道：“謝謝各位，會診辛苦了。”
陸老夫人再一次失望心裡也是歎息，但還好接過話頭道：“是的，非常感謝諸位的幫助。”
說著起身要和對面皓湖和艾克聯邦的代表醫師握手。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坐在末席的一位戴著厚重鏡片眼鏡的醫生輕聲開口，他才是中級醫師，是因為專業吻合才坐到會議室裡的。按道理他不應該有所發言的。
“您請講。”陸老夫人和凌岑幾乎是同時開口，這位醫生身型瘦小看起來有些唯唯諾諾。但兩人誰也沒有在乎這一點，略帶急切的詢問。
“關於陸…陸上將，我有一個理論。”醫生糾結著開口，他屬於艾克聯邦，軍銜兩個聯邦之間是不能互相使用的，醫生用了幾秒想如何稱呼陸驍。
“也許我們可以利用精神力。”醫生輕聲提議道，給陸老夫人和凌岑講解了一邊他的理念。
兩人聽完對視一眼，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說的，太…太過理想化，我伴侶精神力已經是整個聯邦最好的了。”凌岑見醫生將自己的設想全部說完，才輕聲接上他之前說的部分。
按照這位醫生的意思，他們應該等到陸驍精神力突破，等一旦突破後也許可以不管陸驍的脊柱、神經損傷，利用精神力再加上有效的輔助儀器。
也許陸驍可以站起來。
凌岑忍不住搖頭：“我丈夫的精神力是S＋，他已經是巔峰了，該怎麼再次突破？”
整個聯邦，陸驍的精神力也是站在金字塔頂頓的，竟然還把希望寄託在讓他突破…
陸老夫人也贊同的點頭，陸驍傷的太重，即使已經逐漸恢復，神經和脊柱損傷也令他不能選取適合他的輔助裝置。
這個想法確實太過“大膽”了。
“這只是一個…不成熟的設想。”醫生無奈道，艾克聯邦精密器械可以靠精神力使用，只要患者傷情可以加以控制。
舉個例子，如果患者的身體狀況能自行承擔行走帶來的50%壓力，那麼他們完全可以使用儀器負荷因傷殘損失的50%壓力，輔助他可以順利行走。
但現在的情況是，陸驍身體能提供的運動配合力只有不到10%，現下醫療水準還做不到幫他承擔90%，他很看好精神力驅動的輔助裝置，認為是替代現有醫療器械的時代趨勢…但目前為止確實難以做到。
醫生歉意的微微躬身。
“好吧，謝謝您的幫助。”凌岑看懂了他的肢體語言，頹然坐在椅子上，啞聲開口。
陸老夫人面上淡然的感謝參與會診的醫生。
“我們先走吧。”陸驍側首見凌岑情緒不佳，體貼道。
“嗯。”凌岑點頭，他現在確實不能繼續坐在這間壓抑的會議室裡了：“媽，我和陸驍先下去了，我們在外面等您。”
陸老夫人頷首，她還要再和醫生談一下，凌岑走過來向醫生道謝，等陸驍把自己挪到輪椅上，推著他先離開了會議室。
”嗯。“凌岑悶悶的應了一聲，他剛才還答應過媽不要在陸驍面前表現出負面情緒，自己極力剋制。
可陸驍一鬨他就真的忍不住了，他聽完判斷覺得胸口極悶的喘不過氣來，不明白為什麼陸驍能神色如常。
陸驍搖頭，在懸梯裡一直在思考怎麼安慰凌岑，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結果，對艾克聯邦醫生束手無策的結果也可以理解…
皓湖醫院後面的一片花圃鮮少有人經過，陸老夫人從前面經過，他們也可以看到。凌岑停下緩緩推行的輪椅，兩人在花圃邊等陸老夫人出來。
凌岑從輪椅後轉到花圃邊緣輕輕倚靠，低眉一語不發。
“沒事的。”陸驍安慰他。
凌岑沉默片刻俯身彎腰抱住陸驍輕聲道：“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慢慢來，會有其他辦法的。”
陸驍沉著聲音低聲應下：“我知道…”
凌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只是陪陸驍看過一次病，聽媽話裡的意思，陸驍至少諮詢過幾十次，他不能現在就崩潰。
“我要是一直好不了…我們怎麼辦？”陸驍沉吟後艱難開口詢問。凌岑真的能接受他永遠這樣麼？他還這麼年輕。
凌岑恍惚著收回思緒，單膝跪在陸驍面前平視對方，撫過陸驍扣著的面具邊緣，似面具不存在能觸到陸驍面具下的皮膚一樣。
環住陸驍勁瘦腰側柔聲道：“什麼怎麼辦？按照我們商量好的呀，等我轉型完成就公佈咱們的事情，然後也不會像我現在走的路線一樣忙，到時可以多回來陪你…”
陸驍無奈搖頭，他能陪多久，總會有不耐煩的一天。
凌岑猜到陸驍的想法，抬起身子挺直腰背在陸驍側顏面具落下一吻：“別多想了，我喜歡上的是現在的你，如果能恢復，我當然和你一樣高興，但不能恢復，我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嗯。”陸驍忍不住輕歎，命運多舛，他當年在軍部指揮官的位置上，下令以自己為直勾時可沒有想到，他會活下來，然後讓自己親人與在戰後遇到的伴侶日復一日難過。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愛你。”凌岑貼到陸驍耳畔，輕聲允諾道：“你給了我最重要的東西，你給了我一個家啊…”
陸驍已經是他的一切了，是他的生命，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當作闌尾割出去。
陸驍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他的伴侶太好滿足，兩人間溫情脈脈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多時陸老夫人緩步走出醫院主樓，在臺上四下環視，凌岑知道她是在找他們，忙推著陸驍過去。
“媽，我們在這。”
又一次折戟而歸，陸老夫人心中也難掩失望，見凌岑過來時情緒正常一如往昔，更覺陸家愧對於他，陸驍現在這種情況難免需要凌岑多付出一些，難免辛勞輕聲道：“我們回家吧。”
陸老夫人不再多想儘量語氣平靜道。她以後私下再彌補凌岑吧。
三人回家的車上誰都沒有說話，陸老夫人談起幾個話題都聊了兩句就無人再談，凌岑隱隱頭痛，他睡眠太少又剛剛再次經歷星際跳躍，已經忍不住一波強似一波的痛意了…
暗暗低頭，把痛楚的表情藏在暗處，就在他默默忍耐時，覺得頭頸處覆上一隻大手，溫熱有力。
“怎麼不說話。”坐在一旁的陸驍注意到他的情況，伸手過來幫他按摩，還不忘數落他不早開口。
“也不是很痛。”凌岑，淺笑道，被按的飄飄然，痛意盡去。陸驍如果在他身邊，總是能發現他哪裡不適，關心備至。
陸老夫人詢問了兩句，知道他是因為星際跳躍過多負面反應，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凌岑這些日子有時間就回轉來陪陸驍，每次見他都神采奕奕，她竟然忘了Omega連續作星際跳躍的負面反應，把他當做了陸驍這種身體強健的Alpha，頓覺慚愧。
每日除了幫陸驍尋醫就是跟手帕交喝茶逛街，也在手帕交面前洋洋得意她的好兒媳，結果她一點長輩的體貼都沒做到。
陸老夫人默默在心底安排了一下，面上不露只說讓凌岑回家先休息一下再說。
凌岑哪捨得在陸驍身邊的時間，他工作繁忙能回來的假期恨不得按分鐘計時，根本捨不得休息，陸驍幾次讓他睡一會都搖頭拒絕了。
晚上同陸將軍夫妻、陸驍吃過晚餐，作別後就急匆匆的趕往空間港。
“夫人，請跟我來。”卡爾已經在空間港等他了。
凌岑跟著卡爾走了兩步，仰頭看著面前的飛船疑惑道：“卡爾，這不是咱們用的那艘飛船吧？”
“哦您說這個呀，不是同一艘，是老夫人下午安排下來特意給您用的。”卡爾笑道：“這艘比以前那艘好多了，是舒適型的。”內部還用了特殊塗料以抵消星際跳躍的負面反應，卡爾暗道。
“…好吧。”凌岑垂下打量飛船的視線嘴角暗暗抽搐，舒適型…以他看來這艘飛船能算得上超豪華型。
卡爾給他指引了房間，星際跳躍開始後凌岑真的在卡爾說的舒適型飛船上進入睡眠…
星際跳躍的痛苦對他影響微末。
拍攝已經進入尾聲，凱萊布導演變得緊張，再三給凌岑梳理飾演人物心態，凌岑也對《千里之遙》Omega皇子的情緒變化很上心，這是他轉型的最好機會。
柯里昂重要的戲份都已經結束，接下來的部分就是配合凌岑，給他搭戲，他有愛人陪伴在身側，已經喜不自禁，不管凱萊布導演怎麼嚴苛的要求他跟凌岑拍戲，每天都笑吟吟的在劇組待著。
“凌哥，走啦。”海莉在前面無奈道。
凌岑最近因為戲份繁重，又都是關乎成敗的決定性戲份，每一場都需要用心揣摩，幾天人就瘦了不少。
海莉擔心他身體，推薦了附近的幾家不錯的餐廳，他們剛從餐廳吃完晚餐回酒店。
凌岑和海莉步行回到酒店，他戴著模擬器也不怕被人認出…
“知道了，等一下。”凌岑笑著答道。
抬首看到了一個略顯痞氣嘴角自然帶著笑意的男人坐在酒店大堂隨手翻看著雜誌，凌岑笑容瞬間消失…
他把什麼都忘了也忘不了這個人…他是陸驍曾經的對頭，那個公爵次子…當年追求他，他一念之差下造成他和陸驍悲劇結尾的開始…
“凌哥，你怎麼了。”海莉走在前面，回首見凌岑面色蒼白步履維艱…駭了一跳忙轉身扶住凌岑…
“沒事，我們快走。”凌岑大力抓住海莉手臂低聲急匆匆道。好在他戴著模擬器，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麼…
凌岑心裡轉過許多念頭，海莉不明所以和他走到懸梯處，等懸梯下來。
直到站在懸梯裡，凌岑才鬆了一口氣，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能避則避，幸好這一世莫里斯應該還不認識他，他只要小心一些，一切還都能改變。
“凌哥，你還好吧。”海莉擔憂不已，見他注視懸梯上按鍵一語不發的樣子心裡焦急。
莫里斯的事情可以說是他虛榮心最好的體現了…一時撞見讓他膽寒不已。莫里斯是聯邦眼中完美的Alpha，但這一次他只想跟陸驍好好生活…再也不想搭理莫里斯了。
凌岑轉回思緒堅定道：“沒事，真的沒事。”也不知道在安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