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四軍團將軍右臂已經被包上,他自己傷勢還沒好,又接到欣賞的後輩失蹤的消息,都是一線軍人,他們很清楚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他部下軍團傷亡嚴重,每天都是艱難運轉…第二軍團在前線輔助他,第二軍團的情況他也清楚,接手第三軍團非常勉強。
“徵兵吧。”第四軍團將軍埃爾附議道。
視頻會議沉默片刻,聯邦戰局好時當然會適當的向外界透露情況,振奮群眾。
但情況不好時,他們一般都不會向外界公佈,以安民心。
一旦徵兵,這個疤就掩不住了,而且臨時徵來的兵素質與常年經受訓練的軍人完全不同,需要週期長。
怕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我正式申請開始搜救,由第三軍團出面。”霍蘭啞聲道,陸驍只要有一線生機,他都要搜救,自己在這耽誤的每一分鐘,也許都在貽誤陸驍的生命。
“不行!”高層不少人反駁道,又顧及到陸老將軍在場,訕訕住口。
其實他們反對也是站在聯邦的立場上,霍蘭部下的第三軍團分部,平時就有日常損傷,這次陸驍支援,殺死蟲族女皇的任務中,帶去的精銳部隊傷亡過半。
不管是人員還是飛船機甲,損傷已經極為嚴重。
霍蘭能勉強組起建制來已經是能力超群了,下面星球上還有虎視眈眈的蟲族,蟲族女皇已死,亞丁不會再停留在地面上…他們離星球太近也會有危險,任何武器效果微乎其微,當務之急是讓第三軍團回來整軍,儘量救治傷兵,維修飛船機甲,更換新的武器系統。
至於陸驍,沒人能從這種環境裡生存下來…陸驍和他的副官不過兩人,自己還有傷殘…
雖然是失蹤,但在座眾人已經默認把這兩個字轉換為“殉職”,沒有必要再搭上軍隊了。
但陸驍上將是陸老將軍獨子,他們反對只會刺痛陸老將軍。
眾人騎虎難下,想要駁回霍蘭請求卻又礙於陸老將軍不好開口,第四軍團埃爾微微張口,半晌卻啞然長歎一聲,閉口不言,滿目落寞。
陸驍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孩子什麼都是出類拔群的優秀,只是運氣上差了一些…在戰場上出了事,好不容易找到心儀的Omega,和對方成為伴侶有了孩子,一切都上了正軌,卻又在這種時候成了這樣。
埃爾想起自己在軍部大樓和凌岑的擦肩而過,與那次軍部晚宴上的見面…凌岑是一個很難讓Alpha忽視的存在,美豔絕倫,淺笑一下就是全場的焦點,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輕浮的Omega,偏偏對陸驍一心一意。
他現在真心希望…那個孩子別那麼實心眼,讓陸驍走了也放心不下。
沉默安靜,落針可聞的會議室裡,埃爾的一聲輕歎顯得很是刺耳,霍蘭眼角泛紅,狠狠一咬舌尖維持穩定語氣開口重複道:“第三軍團請求開始搜救。”
“駁回。”陸老將軍親自開口道。
“第三軍團已經沒有實力進行搜救,請第三軍團回後方休整,由第二軍團接手。”陸老將軍冷靜道,自己掐滅了他的孩子那點微不可見的希望。
他不能讓第三軍團殘部萬人,停留在沒有補給沒有支援的太空,逼迫他們降落到有幾十萬蟲族的星球去搜救他的孩子。
”第二軍團掉頭需要時間,而且他們的狀態也非常不健康。”納什上將沒有出席會議,埃爾無奈替他回答道…
現在聯邦陣線拉得太長了,就像是個篩子,到處都缺兵,每個軍團都在滿負荷運轉,第二軍團也有損傷。
“他們至少需要四天。”才能接替霍蘭的位置,埃爾在心底算了一下,無奈搖頭。
”第一軍團能過來支援第四軍團麼?”高層Alpha問道。
陸老將軍沉吟片刻,頷首道:“我只能給他撥兩萬人…”
埃爾連連頷首…他面對蟲族女皇,兩萬增援杯水車薪,但各軍團情況都不好,這兩萬已經是對方的極限了。
他兒子陸驍都沒有對方的援軍…只能和霍蘭臨時集結起一支萬餘人的隊伍,硬著頭皮殺了那隻在成長期的蟲族女皇。
埃爾困境勉強算是解了,但眾人還是皺著眉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們到哪去變一批訓練有素的軍人出來?
“我…”霍蘭情緒激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四天!如果陸驍還活著呢?這是要拖死陸驍,他能拋下陸驍暫時顧全大局,卻不能離開自己的好友。
“會議結束。”高層沒有再聽霍蘭的要求,直接結束了會議,稍後會把安排好的第三軍團撤離計畫發送給霍蘭。
“霍蘭…”陸老將軍沒有離線,沉默片刻聲音沙啞的開口。
“叔叔,對不起。”霍蘭熱淚瞬間滾滾落下,情緒不能自抑。
陸老將軍搖頭,低聲道:“這是他應該做的,是他的選擇。”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帶第三軍團的戰士回家。”
“可是…”陸驍還在外面啊!霍蘭搖頭,他如何不知自己的部下急需回後方休整,他強行要求開始搜救,也只能是讓部下重新進入,因為失去蟲族女皇已經陷入狂躁的普通工兵蟲族之間,陸驍希望渺茫。
“蟲族很難對付,這一次聯邦是否覆滅都難以預料,你是聯邦上將,你沒有權利帶著聯邦的軍隊偏離任務。”每一支軍隊在撐起聯邦軍部運轉上,現在都是重要的一部分。
他兒子很重要,但別說陸驍大概率已經過世,就算他還尚有一息,在七十億聯邦民眾面前,不過鴻毛。
霍蘭只覺自己心間一片茫然,陸驍救了他,他卻要離對方而去麼?大義小節真的有高低輕重之分麼?
霍蘭心底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他媽的…不管了,就讓聯邦去死,他現在就要把部下全都派下去,一定要把陸驍帶回來,不管他是否活著,屍體還能拼成幾塊,他都要帶對方回家。
陸驍一生為聯邦恪盡職守,他不該落得在蟲族巢穴中被慢慢啃噬的結果。
“陸驍做了他該做的,現在到你履行職責了,後退讓第二軍團接手。”陸老將軍冷靜道,視頻看不到的座椅扶手,陸老將軍右手握拳,拇指壓在食指上,關節哢哢作響。
愛子離世,他怎能不痛?
霍蘭怒而抬首還要再辯,卻看見陸老將軍灰敗面色,心底一戚,低聲道:“是,將軍…”
陸驍沒有時間交代自己的遺願,但他至死都在為聯邦效力,自己這麼做恐怕違拗好友的心願。
霍蘭臨行前,最後一次掃描了蟲族巢穴中的生命跡象,層層疊疊的蟲族熱成像外,沒有陸驍。
“投彈。”霍蘭按照軍部要求清洗戰場,微闔雙眸,再次睜開時在全息螢幕上圈出一塊範圍,低聲道:“在這裡做一個量子遮罩力場。”
他圈出的地方,是記憶裡清晰的蟲族入口,陸驍就是在這裡…
他還是不能將好友殘軀也一併湮沒。
第三軍團匆匆撤走,兵力缺乏,納什上將還未趕來,這處星球出現了幾天真空,全靠二線軍隊全力維護陣線。
帝星,凌岑已經惶惶不可終日兩天了。
他很難說清自己的感覺,就是覺得…一部分的自己,不,很大一部分的自己離他而去,整個人空蕩蕩的。
“媽,你說前線怎麼沒消息了?”
“陸驍也不跟我視頻了。”凌岑推開手邊一片未碰的水果果盤,低聲焦慮道。
“他工作忙啊。”陸老夫人笑著應道,微微一頓,又笑道:“你別多想了,注意身體才對。”
“嗯…”凌岑覺得陸老夫人有些奇怪,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只好暫時放下。
前線徵兵,除此之外倒是風平浪靜,凌岑在心底盤算,不管怎樣,陸驍都要聯繫他,他才放心呀!
凌岑最後還是沒有心情吃水果和陸老夫人聊了兩句,就上樓休息了,微微顰眉,把餐桌上的淡綠色條格桌布撣平,又把裡面嬌豔不在顯得有些頹勢的兩支紅玫瑰挑出來,握在手裡,想拿到外面扔掉,再去花房剪兩支新的回來。
陸驍走時家裡什麼樣,他就要讓他愛人回來時,看到家裡一切如舊。
他一走,陸老夫人的臉就垮了下來,頹然坐在沙發上,想要慟哭出聲,又怕驚到孩子或是眼睛腫了讓凌岑察覺,只好忍住。
她兩天來心肝已經被摧過無數次了,她丈夫不會瞞他這麼關鍵的消息,整個帝星高層,應該都知道了吧?
只是暫不對外界公佈。
凌岑沒有多少他們這個層次的好友,所以她暫時還能瞞得住。
但凌岑遲早會發現的…
陸老夫人心思迅速閃過,心底焦慮與失去愛子痛苦交織,一時單手掩胸極力平復。
手上終端微微一震,陸老夫人恢復平靜接起。
“…我馬上就回到帝星了。”安娜在視頻對面低聲道,出事時她不在帝星,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回陪手帕交共度難關…
陸老夫人眼角微紅,搖頭道:“安娜…陸驍走了…我很愛他的。”
“華裔都說,白髮人送黑髮人,是至苦,是孩子不孝,可陸驍明明很好啊…”陸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大顆淚珠從眼角滾下。
“凌岑怎麼辦?他才二十多…”都這種時候了,她只能保住現有的,如果凌岑薄情寡義她反倒鬆了一口氣,至少孩子和大人都保住了,但凌岑不是…
雁失其侶,悲鳴而死,只怕凌岑一旦得知這個消息,馬上就會被抽走全身的鮮活氣息。
她兒子、兒媳還有孩子都沒了,這個家也就散了。
安娜微微啟脣,剛要應聲,樓上傳來一聲沉悶聲響。
“嗷嗚!”快來人呢!小玫瑰焦急狼嘯響斥整個別墅。
陸老夫人沒有坐在會客廳,只是在一樓外面和安娜視頻,聞聲結束通訊,快步起身過去。
一樓地面對應的樓上樓梯盤旋處,雲霧型大理石地面上,安靜的躺著兩朵敗落的紅玫,摔下來時花瓣散了幾片,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陸老夫人微微一愣,猜到了什麼,快步上樓。
“嗷嗚!”傭人已經扶起了凌岑,小玫瑰看到樓梯口上來的陸老夫人,迅速迎了上去,拽著陸老夫人衣角把她拉到自己阿姆面前。
陸老夫人一看架勢已經反推出經過,凌岑想要換玫瑰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心神激蕩下摔倒,在他身邊的小玫瑰及時護住了他。
陸老夫人在心底低歎一聲,吩咐人把凌岑帶回房間。
“他怎麼樣?”陸老夫人低聲問道。
醫生默默退開,恭敬道:“沒什麼問題,只是情緒起伏過大,休息一下就好。”
陸老夫人微微頷首,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自己陪在凌岑床前。
凌岑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不住顫抖,陸老夫人心疼的單手握住凌岑手腕,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啊!”凌岑從夢裡驚醒,大汗淋漓,衣襟緊緊貼在身上,不住喘息。
“夢見什麼了…”陸老夫人神色複雜。
“媽…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凌岑勉強支起笑意,低聲應道,說到一半已經說不出來,看著陸老夫人神情,聲音沙啞幾近懇求道:“都是假的對麼?”
陸老夫人心底難過,心知凌岑將她和安娜的談話全都聽見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精神已經接近崩潰,處理事情難免不周全,讓凌岑發現。
“是真的。”陸老夫人痛道。
凌岑只覺一座大山朝自己壓下,人在真正悲痛欲絕時,是沒有思維能力的,凌岑只是茫然坐在床上,看著身邊的陸老夫人,覺得靈魂脫鞘而出,在半空中以第三視角俯瞰著他和身邊的陸老夫人,怪誕滑稽。
陸老夫人橫下心,說了事情經過。
“兩天了?他們還沒有找到他麼?”凌岑低聲問道。
“嗯。”陸老夫人不敢告訴他,現在根本沒有人手在找陸驍身軀,只含糊應道。
凌岑突然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利刃剜出,只留空蕩蕩一具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