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214章
“你要我陪你進去麼？”凌岑停下輪椅輕聲詢問道。
“不用。”陸驍笑著搖頭。
凌岑本來已經準備跟陸驍換上無金屬的輪椅了，聞言微微顰眉，有些猶豫的低聲詢問道：“可是…你傷口？”
陸驍傷在小腹，如果不是用了凝膠和一層額外保護，他根本不能自己下床，現在還是有很多不便。
“我自己可以。”陸驍笑著微抬下顎指向方向：“坐在那等我出來吧。”無論是什麼結果，他都希望凌岑是第一個知道的。
凌岑雙腿已經有了一些輕微浮腫，他孕期狀態本就不好，再加上出了陸驍的事每天都是在拼命堅持，身體早就垮了大半，陸驍看到他第一眼已經心如明鏡，自然選擇讓他儘量避免勞累。
“嗯…”陸驍已經拒絕，凌岑也不再多說，只是溫柔應了一聲，微微一頓，放開輪椅推柄，俯下身輕聲囑咐道：“記得自己身上還有傷…測試時不要太過力。”
“好。”陸驍老實的一一頷首應下，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他真的很喜歡凌岑的這種親暱叮囑的感覺。
自己接過輪椅控制權，Beta男護士跟在他身邊走進測試室內，幫他更換輪椅。
陸驍手緊握醫院提供的無金屬材質輪椅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氣，氧氣他兩次擊殺蟲族女皇時都沒有現在緊張，腦海意識裡像是被通紅滾燙的巖漿攪動著一樣，泛著緊張性的輕微刺痛。
他隱隱覺得，這是他一生中除了凌岑願意接受他外最重要的時刻了，如果可以…陸驍緊張的輕輕抿了抿脣焦，如果可以，以後凌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幫凌岑分擔。
貝爾西婭集團旗下的亞當斯實驗室已經研發出了屬於他的定製輔助雛形，只不過因為他傷的太徹底，輔助裝置需要高強度精神力才能調動…兩個聯邦中，還沒有人有能力操控這個定製輔助裝置。
樣本只能一直擱置，他的精神力如果能再上升一個檔次，也許就能使用這個燒掉凌岑姨母大筆星幣的儀器。
之前按照常規判斷，即使他是個Alpha，精神力也不能保持每天二十四小時的使用狀態，用這個輔助裝置，就像同時用精神力操縱兩臺朱雀機甲作戰，再好的駕駛員，幾分鐘後脫力，精神領域都會受損。
沒人知道…他能操縱輔助裝置多久，陸驍指尖輕輕叩擊輪椅扶手，幾個小時，只要能讓他運轉起來這個裝置，每天給他幾個小時“正常”的時間他就心滿意足了。
陸驍心底升起強橫的渴求。
陸老夫人和陸驍醫生討論完病情神情輕鬆的走了過來，微笑著和凌岑交談：“陸驍身體狀況恢復的很快，超過他們預料，也許很快我們就能出院回家了。”
“他們說時間了麼？”凌岑坐在椅子上，仰首望著陸老夫人詢問，他從病房區推著陸驍走過來，不過幾百米，他的雙腿已經隱隱作痛。
“現在還不知道…”陸老夫人也不在意他坐著跟自己說話，在凌岑身側坐下，側首輕鬆續道：“他們本來估計陸驍至少要再昏睡四十天，根據那邊發來的病例，還做好了他傷口感染的準備…”
“可你看，他已經醒過來了，傷口也在癒合。”自己都能下床了，陸老夫人滿面笑意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凌岑心情也明快起來，微微頷首，陸驍確實擁有野獸一樣的奇妙恢復速度，從他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以一個幾乎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著健康。
”行了，不說他了。“陸老夫人看了看時間，陸驍檢查還需要一會，開口和凌岑輕聲商議道：“明天去皓湖做手術吧，我已經訂好了。”凌岑不能再拖了。
“媽…我能在這邊做麼？”凌岑皺眉，視線輕忽的轉向一側，在測試室的大門上眷戀的打了個轉又收了回來，陸驍就在裡面呀。
”皓湖那邊比較熟悉你的情況。”陸老夫人一看他的視線還有什麼不懂，頓時無奈又隱隱感歎。
凌岑總是這樣，他的收入，很多Omega加起來都不及他一個零頭，明明他完全有能力能讓自己過得很好，可凌岑性格認真，陸驍走進了他的心裡，他就裝不下其他的了，以至於陸驍出了事，他就那麼狼狽…
凌岑垂首，低聲堅持道：“還是這邊吧，這邊醫生水準也不錯。只是個小手術。”陸驍正在休息，還要陪他到另外一家醫院做手術麼？太累啦…
陸老夫人被他倔的說不出話來，只好退讓道：“也好。”請這邊邀請皓湖的醫生過來聯合手術吧…
凌岑遂願，心情很好的微笑著，單手撫著自己小腹…陸驍回來啦，他對他們的孩子又升起了一抹除了責任之外的期許。
測試室的密封門打開，一位中年醫生探出半個身子，神情有些恍惚：“陸上將的測試結果出來了。”
陸老夫人迅速起身想要過去，又想起身後的凌岑，轉身彎腰，凌岑有了助力，輕鬆站了起來。
“怎麼樣？”陸老夫人緊張問道。
凌岑站在一旁沒有說話，還沒到春季，但他好像嗅到了一抹嫩黃迎春的香氣。
陸驍被工作人員推出來，目光掃視，沉默的落在凌岑身上，沒有開口，眼底卻藏著無窮盡的喜悅與苦盡甘來的暢快。
從此，誰也不能說凌岑樣樣出色，只是運氣不佳找了自己這個Alpha，他終於能讓凌岑洗去這個“汙點”，不再受人帶著憐憫的指點。
凌岑看懂了他的眼神，身體微微顫抖，上前一步俯身和陸驍擁抱，嗓音沙啞道：“你真厲害。”我的英雄。
不管是什麼逆境，陸驍都能走過來，也許陸驍的運氣不好…但他五十二張牌面一一翻過，找到了他的黑桃A。
陸驍輕撫凌岑顯得瘦弱的脊背，低聲道：“我精神力超過了儀器荷載上限…我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用艾克聯邦那邊定製的輔助裝置。”他甚至能操控醫院的儀器顯示S，S 或是顯示不出的更高指數，當時艾克聯邦醫生的想法變為現實…也許他能用輔助裝置重新行走。
“嗯！”凌岑激動的戀連連頷首，如蝴蝶輕顫翅膀的纖長卷翹鴉羽色眼睫緩緩垂下，閉上雙眸，在陸驍懷裡安心的享受著這一刻，脣角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
陸老夫人心底也是一片激動，否極泰來不過如此。
凌岑沒有回去，留在醫院陪床，陸老夫人也心疼凌岑這段時間的煎熬答應下來，給他申請了家屬陪護，又請護工把陸驍的病房徹底消毒一遍，深夜消毒藥劑氣息終於散去。
“這味道可真不好聞。”凌岑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尖，確認病房裡已經沒什麼奇怪味道了，才探身關窗。
“是有一些。”陸驍目光溫和的跟隨著他的伴侶，這次回來，他明顯話多了不少…生死邊緣走過一遭，才發覺那些往日你已經很重視的事，仍是你心頭最難割捨的柔軟。
洗漱完畢，凌岑笑著要按下按鈕，讓一旁的陪護床裝置打開。
“上來。”陸驍低聲道。
“會影響你休息的。”凌岑嘴裡說著，準備打開裝置的手卻已經收了回來，上床躺在陸驍身邊，微微扭動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陸驍尋到凌岑的手，從上方插進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兩人安靜片刻，凌岑想到了什麼，低聲問道：“老公…艾倫是受傷了麼？他是在霍蘭那邊養傷麼？他好像沒跟你的醫療飛船一起回來。”
陸驍提到艾倫時，神情晦暗不明…他好像很失落難過，為此掛懷，凌岑才有此一問，艾倫是陸驍的副官，沒有跟在他身邊一起回來，凌岑也有些奇怪。
陸驍手指微微僵硬，埋首在凌岑後面脖頸與肩膀連接位置摩挲了一下，嗅到凌岑髮絲間的淡淡清香，才啞聲道：“他離開了。”
凌岑動作瞬間頓住，試圖回首去看陸驍的神情，陸驍卻用手臂緊緊攏住他。
凌岑手心微冷，陸驍與艾倫都是軍人，他們去的地方是前線，這個“離開”意味著什麼很清楚。
艾倫是他很熟悉的Alpha，工作日幾乎每天都是他來接陸驍去軍部，自己在家時，還會和他打個招呼，聊上兩句，他還記得在軍部大樓自己第一次和他見面時的樣子，一幕幕，艾倫的音容相貌…都在他腦海裡閃過。
陸驍怕他害怕，沒有細說。
凌岑冷靜了片刻，低聲詢問道：“他是怎麼走的。”
陸驍摩挲了一下凌岑被他覆著的指尖，沉默不語，黯然道：“他傷口有感染…幹擾治療只做了一個階段就急著帶人來支援我們。”
“後來出現了一些變故，我們被困住了，他受了傷，內臟破裂出血…又毒素入侵…很快…”他還記得艾倫急促喘息著，像一個呼呼拉響的破舊風箱，帶著那種撕裂的聲音，那種情況下，沒有儀器，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扣著艾倫的肩膀讓他堅持，艾倫瞳孔渙散，脣角抽動了一下。
他俯身去聽，艾倫聲音像幽谷裡的回聲，他聽到艾倫說…在您手下任職…我很榮幸，這是艾倫的最後一句話，十幾分鐘後，他離開了。
陸驍微闔雙眸，不再回想，一場場戰役下來，有無數戰友離他們而去，化為殉職、失蹤名單上的一個個渺小如塵埃般的墨點，他並非無所感觸，只是…沒有時間留給哀悼，自己夜深人靜時，還是會很難過。
“怎麼會這樣…”凌岑背對著陸驍，躺在他懷中垂首搖頭，心底滿是難過，除了陸驍以外，艾倫是第一個不用情色眼光看自己，他像一個滿懷真摯熱忱的大男孩。
“他家還有什麼人麼？也許我們能做些什麼…你說過他有個兄弟。”凌岑輕聲碎語。
“不是。”陸驍打斷他，抱緊自己懷中的愛人才低聲道：“霍蘭部下的艾科，確實是他的兄弟，但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什麼？”凌岑不解追問道。
言語化作歎息，陸驍輕歎一聲才道：“艾倫和艾科都是帝星聯邦同一個福利院出來的，他們父母都是在一次星際航行中，星盜劫掠了他們的飛船，又清洗了所有人。”那艘飛船的乘客，只有幾十人成功乘逃生艙逃生。
“艾科和他當時年齡已經不小了，自願拒絕進入收養程式，在福利院過了幾年就從軍了，他…沒有你指的那種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了。”艾倫是自己選上來的，一直給他做副官，他知道的很清楚。
“是這樣…”凌岑也沉默了，他自己從素月星走出來，雖然也算得上堅強，但無人時也會怨天尤人，他不知道…原來一向陽光的艾倫，身後有這樣的事情。
“凌岑…”陸驍輕聲喚他。
“嗯？”凌岑收回思緒，溫柔的低低應了一聲。
陸驍調整了一下姿勢，依舊把凌岑圈在自己懷裡，單手覆在凌岑凸起的小腹上，斟酌片刻開口道：“我們還沒給孩子做性別篩查，不管他ABO分化結果是什麼，只要是個男孩。”
“叫他Allen可以麼？”陸驍微微沉吟，思緒一轉，又低聲道：“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們可以不用這個名字。”承受孕期艱難的是凌岑，不是他，他尊重凌岑的意思，凌岑和他母親都有華裔血統，艾倫已故，取這個名字也許會讓他們覺得甜甜不夠幸運…
”挺好的。”凌岑淺笑道，在太空被的掩蓋下與陸驍十指交纏，動作輕柔，眼睫緩緩垂下蓋住了眼底的複雜神情。
他心底只有不到一秒想要反對，覺得這樣對甜甜不好，隨即這種情緒就被贊同浸沒，沒什麼可晦氣的，艾倫身前是個優秀出色的軍人，是一個很善良熱情的Alpha，他在艾倫身上看到了很多人性的光輝點。
他之前不相信靈魂，但他能再次遇到陸驍，也許是個意外，但也許…真的有靈魂存在，如果艾倫真的以另外一種形態存在，他也絲毫不相信曾是一個軍人的艾倫會像他們的傳說裡去傷害甜甜。
他只會保護這個孩子，凌岑手掌和陸驍的交疊在一處，覆在他的小腹上，凌岑拇指摩挲了一下陸驍的食指關節，在心底輕聲道。
再說陸驍說的這些他已經拼湊出了事情經過，艾倫明明可以躺在二線做幹擾治療…如果他不去支援陸驍，也就不會殉職，是艾倫救了陸驍他們。
如果這樣能紀念艾倫，或是讓艾倫指引著甜甜成長，在他看來都是一件好事。
“等他回到帝星，我們可以帶著甜甜去看他。”凌岑翻了個身，面對陸驍柔聲道。
“好。“陸驍目光溫和許多，垂首與凌岑親暱接吻，一吻終了，才低聲道：“休息吧。”凌岑還要手術。
陸驍休息一夜，醒來時精神狀態已經恢復了七成，凌岑取出小玫瑰時已經做過一次手術，這次心態輕鬆許多…麻醉對他效果很好，一覺醒來甜甜就換到人工子宮了。
陸驍卻很緊張，如果是他去做手術，那他不會緊張…但去做手術的人是他伴侶啊，這比他手術緊張多了，不管多少次都會緊張。
凌岑簽好生物簽名，像上次一樣，把術中醫療許可權轉給陸驍，抬首見他神色，忍不住笑道：“怎麼啦？怕甜甜像小玫瑰一樣煩你？”
“老公…咱們可提前說好了哦，如果甜甜還是個Alpha你不能歧視他。”他懷疑陸驍怕甜甜是個阿拉斯加…
凌岑神色自若，他現在心境強大的不可同日而語，別說是阿拉斯加了，就是蜜獾他也不擔心，一是小玫瑰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瞭，即使像哈士奇只要強大就不會有人嘲笑他，而且哈士奇小玫瑰也超會哄他開心，絲毫不像他沉默寡言的父親。
二是…孩子都是陸驍帶，就算是蜜獾也是陸驍照顧，被孩子欺負的青筋凸起的又不是他，凌岑狡黠一笑。
陸驍一眼就看穿凌岑的心思，無奈一笑，手心還是緊張的出汗，比起孩子他更擔心凌岑的身體。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床已經推過來了，陸驍讓凌岑上去，手握著推床的金屬床緣，緊張不已。
“嗯…”凌岑笑著頷首，目光眷戀的溫柔望著陸驍，他日思夜想期盼的都是這一刻…陸驍回來陪著他，他的心裡就沒有畏懼。
凌岑指尖輕柔覆上陸驍的大手，陸驍因為緊張握拳，關節強硬凸起，凌岑淺笑著讓他放鬆下來，纖長手指回握了一下才撤手。
陸驍目送著護士的衣擺消失在走廊盡頭，目光還緊張的望了那個位置一會。
“沒事的，這個孩子雖然檢查體型偏小，不過也在正常範圍內。”只不過很貼近下線了，陸老夫人目光微微閃爍，以凌岑之前的狀態，這個孩子能發育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等換到人工子宮裡，營養好了，他出生時會像陸嶽一樣強壯…”陸老夫人低聲道，看陸驍頷首，陸老夫人心念微轉，也有些想知道這個孩子的ABO分化結果與性別，不到六個月的孩子已經能知道性別與ABO分化。
手術還在繼續，陸驍坐在手術室外的等候室，陸老夫人坐在他身側，抬首看了一眼緊閉的手術室門，低聲道：“你這次算是把凌岑半條命帶走了…”
陸驍聞言默默搖頭，他也不想這樣啊，他們在戰場上的身份是聯邦的保護者，他想到了凌岑，也是身不由己。
都是滾滾洪流中的一片樹葉，被洶湧暗濤，裹挾著掠過，他最多是一片比較大的樹葉。
“哎，以後你對凌岑好點吧。”陸老夫人歎息道，她和安娜也算是有見地，還不是被凌岑心如死灰的樣子駭到了？凌岑的姣好容貌不過幾天就再無一絲顏色，不過陸驍回來後，凌岑的氣色倒是好多了…畢竟年輕，幾分容貌折損有幾天好好休息，也就補回來了，陸老夫人暗道。
“也不知道第一軍團那邊怎麼樣了。”陸老夫人想到此處又有些不安。
陸驍注意力時刻留意著手術室的方向，聽到他母親的話，側首道：“沒事，我問過那邊了，有艾克聯邦幫助，他們那邊的情況也緩解了很多。”軍部正在試圖通過這次聯合，徹底除去蟲族這個隱患。
“你要我陪你進去麼？”凌岑停下輪椅輕聲詢問道。
“不用。”陸驍笑著搖頭。
凌岑本來已經準備跟陸驍換上無金屬的輪椅了，聞言微微顰眉，有些猶豫的低聲詢問道：“可是…你傷口？”
陸驍傷在小腹，如果不是用了凝膠和一層額外保護，他根本不能自己下床，現在還是有很多不便。
“我自己可以。”陸驍笑著微抬下顎指向方向：“坐在那等我出來吧。”無論是什麼結果，他都希望凌岑是第一個知道的。
凌岑雙腿已經有了一些輕微浮腫，他孕期狀態本就不好，再加上出了陸驍的事每天都是在拼命堅持，身體早就垮了大半，陸驍看到他第一眼已經心如明鏡，自然選擇讓他儘量避免勞累。
“嗯…”陸驍已經拒絕，凌岑也不再多說，只是溫柔應了一聲，微微一頓，放開輪椅推柄，俯下身輕聲囑咐道：“記得自己身上還有傷…測試時不要太過力。”
“好。”陸驍老實的一一頷首應下，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他真的很喜歡凌岑的這種親暱叮囑的感覺。
自己接過輪椅控制權，Beta男護士跟在他身邊走進測試室內，幫他更換輪椅。
陸驍手緊握醫院提供的無金屬材質輪椅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氣，氧氣他兩次擊殺蟲族女皇時都沒有現在緊張，腦海意識裡像是被通紅滾燙的巖漿攪動著一樣，泛著緊張性的輕微刺痛。
他隱隱覺得，這是他一生中除了凌岑願意接受他外最重要的時刻了，如果可以…陸驍緊張的輕輕抿了抿脣焦，如果可以，以後凌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幫凌岑分擔。
貝爾西婭集團旗下的亞當斯實驗室已經研發出了屬於他的定製輔助雛形，只不過因為他傷的太徹底，輔助裝置需要高強度精神力才能調動…兩個聯邦中，還沒有人有能力操控這個定製輔助裝置。
樣本只能一直擱置，他的精神力如果能再上升一個檔次，也許就能使用這個燒掉凌岑姨母大筆星幣的儀器。
之前按照常規判斷，即使他是個Alpha，精神力也不能保持每天二十四小時的使用狀態，用這個輔助裝置，就像同時用精神力操縱兩臺朱雀機甲作戰，再好的駕駛員，幾分鐘後脫力，精神領域都會受損。
沒人知道…他能操縱輔助裝置多久，陸驍指尖輕輕叩擊輪椅扶手，幾個小時，只要能讓他運轉起來這個裝置，每天給他幾個小時“正常”的時間他就心滿意足了。
陸驍心底升起強橫的渴求。
陸老夫人和陸驍醫生討論完病情神情輕鬆的走了過來，微笑著和凌岑交談：“陸驍身體狀況恢復的很快，超過他們預料，也許很快我們就能出院回家了。”
“他們說時間了麼？”凌岑坐在椅子上，仰首望著陸老夫人詢問，他從病房區推著陸驍走過來，不過幾百米，他的雙腿已經隱隱作痛。
“可你看，他已經醒過來了，傷口也在癒合。”自己都能下床了，陸老夫人滿面笑意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凌岑心情也明快起來，微微頷首，陸驍確實擁有野獸一樣的奇妙恢復速度，從他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以一個幾乎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著健康。
”行了，不說他了。“陸老夫人看了看時間，陸驍檢查還需要一會，開口和凌岑輕聲商議道：“明天去皓湖做手術吧，我已經訂好了。”凌岑不能再拖了。
“媽…我能在這邊做麼？”凌岑皺眉，視線輕忽的轉向一側，在測試室的大門上眷戀的打了個轉又收了回來，陸驍就在裡面呀。
”皓湖那邊比較熟悉你的情況。”陸老夫人一看他的視線還有什麼不懂，頓時無奈又隱隱感歎。
凌岑總是這樣，他的收入，很多Omega加起來都不及他一個零頭，明明他完全有能力能讓自己過得很好，可凌岑性格認真，陸驍走進了他的心裡，他就裝不下其他的了，以至於陸驍出了事，他就那麼狼狽…
凌岑垂首，低聲堅持道：“還是這邊吧，這邊醫生水準也不錯。只是個小手術。”陸驍正在休息，還要陪他到另外一家醫院做手術麼？太累啦…
陸老夫人被他倔的說不出話來，只好退讓道：“也好。”請這邊邀請皓湖的醫生過來聯合手術吧…
凌岑遂願，心情很好的微笑著，單手撫著自己小腹…陸驍回來啦，他對他們的孩子又升起了一抹除了責任之外的期許。
測試室的密封門打開，一位中年醫生探出半個身子，神情有些恍惚：“陸上將的測試結果出來了。”
陸老夫人迅速起身想要過去，又想起身後的凌岑，轉身彎腰，凌岑有了助力，輕鬆站了起來。
“怎麼樣？”陸老夫人緊張問道。
凌岑站在一旁沒有說話，還沒到春季，但他好像嗅到了一抹嫩黃迎春的香氣。
陸驍被工作人員推出來，目光掃視，沉默的落在凌岑身上，沒有開口，眼底卻藏著無窮盡的喜悅與苦盡甘來的暢快。
從此，誰也不能說凌岑樣樣出色，只是運氣不佳找了自己這個Alpha，他終於能讓凌岑洗去這個“汙點”，不再受人帶著憐憫的指點。
凌岑看懂了他的眼神，身體微微顫抖，上前一步俯身和陸驍擁抱，嗓音沙啞道：“你真厲害。”我的英雄。
不管是什麼逆境，陸驍都能走過來，也許陸驍的運氣不好…但他五十二張牌面一一翻過，找到了他的黑桃A。
陸驍輕撫凌岑顯得瘦弱的脊背，低聲道：“我精神力超過了儀器荷載上限…我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用艾克聯邦那邊定製的輔助裝置。”他甚至能操控醫院的儀器顯示S，S 或是顯示不出的更高指數，當時艾克聯邦醫生的想法變為現實…也許他能用輔助裝置重新行走。
“嗯！”凌岑激動的戀連連頷首，如蝴蝶輕顫翅膀的纖長卷翹鴉羽色眼睫緩緩垂下，閉上雙眸，在陸驍懷裡安心的享受著這一刻，脣角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
陸老夫人心底也是一片激動，否極泰來不過如此。
凌岑沒有回去，留在醫院陪床，陸老夫人也心疼凌岑這段時間的煎熬答應下來，給他申請了家屬陪護，又請護工把陸驍的病房徹底消毒一遍，深夜消毒藥劑氣息終於散去。
“這味道可真不好聞。”凌岑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尖，確認病房裡已經沒什麼奇怪味道了，才探身關窗。
“是有一些。”陸驍目光溫和的跟隨著他的伴侶，這次回來，他明顯話多了不少…生死邊緣走過一遭，才發覺那些往日你已經很重視的事，仍是你心頭最難割捨的柔軟。
洗漱完畢，凌岑笑著要按下按鈕，讓一旁的陪護床裝置打開。
“上來。”陸驍低聲道。
“會影響你休息的。”凌岑嘴裡說著，準備打開裝置的手卻已經收了回來，上床躺在陸驍身邊，微微扭動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陸驍尋到凌岑的手，從上方插進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兩人安靜片刻，凌岑想到了什麼，低聲問道：“老公…艾倫是受傷了麼？他是在霍蘭那邊養傷麼？他好像沒跟你的醫療飛船一起回來。”
陸驍提到艾倫時，神情晦暗不明…他好像很失落難過，為此掛懷，凌岑才有此一問，艾倫是陸驍的副官，沒有跟在他身邊一起回來，凌岑也有些奇怪。
陸驍手指微微僵硬，埋首在凌岑後面脖頸與肩膀連接位置摩挲了一下，嗅到凌岑髮絲間的淡淡清香，才啞聲道：“他離開了。”
凌岑動作瞬間頓住，試圖回首去看陸驍的神情，陸驍卻用手臂緊緊攏住他。
凌岑手心微冷，陸驍與艾倫都是軍人，他們去的地方是前線，這個“離開”意味著什麼很清楚。
艾倫是他很熟悉的Alpha，工作日幾乎每天都是他來接陸驍去軍部，自己在家時，還會和他打個招呼，聊上兩句，他還記得在軍部大樓自己第一次和他見面時的樣子，一幕幕，艾倫的音容相貌…都在他腦海裡閃過。
陸驍怕他害怕，沒有細說。
凌岑冷靜了片刻，低聲詢問道：“他是怎麼走的。”
陸驍摩挲了一下凌岑被他覆著的指尖，沉默不語，黯然道：“他傷口有感染…幹擾治療只做了一個階段就急著帶人來支援我們。”
“後來出現了一些變故，我們被困住了，他受了傷，內臟破裂出血…又毒素入侵…很快…”他還記得艾倫急促喘息著，像一個呼呼拉響的破舊風箱，帶著那種撕裂的聲音，那種情況下，沒有儀器，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扣著艾倫的肩膀讓他堅持，艾倫瞳孔渙散，脣角抽動了一下。
他俯身去聽，艾倫聲音像幽谷裡的回聲，他聽到艾倫說…在您手下任職…我很榮幸，這是艾倫的最後一句話，十幾分鐘後，他離開了。
陸驍微闔雙眸，不再回想，一場場戰役下來，有無數戰友離他們而去，化為殉職、失蹤名單上的一個個渺小如塵埃般的墨點，他並非無所感觸，只是…沒有時間留給哀悼，自己夜深人靜時，還是會很難過。
“他家還有什麼人麼？也許我們能做些什麼…你說過他有個兄弟。”凌岑輕聲碎語。
“不是。”陸驍打斷他，抱緊自己懷中的愛人才低聲道：“霍蘭部下的艾科，確實是他的兄弟，但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什麼？”凌岑不解追問道。
言語化作歎息，陸驍輕歎一聲才道：“艾倫和艾科都是帝星聯邦同一個福利院出來的，他們父母都是在一次星際航行中，星盜劫掠了他們的飛船，又清洗了所有人。”那艘飛船的乘客，只有幾十人成功乘逃生艙逃生。
“艾科和他當時年齡已經不小了，自願拒絕進入收養程式，在福利院過了幾年就從軍了，他…沒有你指的那種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了。”艾倫是自己選上來的，一直給他做副官，他知道的很清楚。
“是這樣…”凌岑也沉默了，他自己從素月星走出來，雖然也算得上堅強，但無人時也會怨天尤人，他不知道…原來一向陽光的艾倫，身後有這樣的事情。
“凌岑…”陸驍輕聲喚他。
“嗯？”凌岑收回思緒，溫柔的低低應了一聲。
陸驍調整了一下姿勢，依舊把凌岑圈在自己懷裡，單手覆在凌岑凸起的小腹上，斟酌片刻開口道：“我們還沒給孩子做性別篩查，不管他ABO分化結果是什麼，只要是個男孩。”
“叫他Allen可以麼？”陸驍微微沉吟，思緒一轉，又低聲道：“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們可以不用這個名字。”承受孕期艱難的是凌岑，不是他，他尊重凌岑的意思，凌岑和他母親都有華裔血統，艾倫已故，取這個名字也許會讓他們覺得甜甜不夠幸運…
”挺好的。”凌岑淺笑道，在太空被的掩蓋下與陸驍十指交纏，動作輕柔，眼睫緩緩垂下蓋住了眼底的複雜神情。
他心底只有不到一秒想要反對，覺得這樣對甜甜不好，隨即這種情緒就被贊同浸沒，沒什麼可晦氣的，艾倫身前是個優秀出色的軍人，是一個很善良熱情的Alpha，他在艾倫身上看到了很多人性的光輝點。
他之前不相信靈魂，但他能再次遇到陸驍，也許是個意外，但也許…真的有靈魂存在，如果艾倫真的以另外一種形態存在，他也絲毫不相信曾是一個軍人的艾倫會像他們的傳說裡去傷害甜甜。
他只會保護這個孩子，凌岑手掌和陸驍的交疊在一處，覆在他的小腹上，凌岑拇指摩挲了一下陸驍的食指關節，在心底輕聲道。
再說陸驍說的這些他已經拼湊出了事情經過，艾倫明明可以躺在二線做幹擾治療…如果他不去支援陸驍，也就不會殉職，是艾倫救了陸驍他們。
如果這樣能紀念艾倫，或是讓艾倫指引著甜甜成長，在他看來都是一件好事。
“等他回到帝星，我們可以帶著甜甜去看他。”凌岑翻了個身，面對陸驍柔聲道。
“好。“陸驍目光溫和許多，垂首與凌岑親暱接吻，一吻終了，才低聲道：“休息吧。”凌岑還要手術。
陸驍休息一夜，醒來時精神狀態已經恢復了七成，凌岑取出小玫瑰時已經做過一次手術，這次心態輕鬆許多…麻醉對他效果很好，一覺醒來甜甜就換到人工子宮了。
陸驍卻很緊張，如果是他去做手術，那他不會緊張…但去做手術的人是他伴侶啊，這比他手術緊張多了，不管多少次都會緊張。
凌岑簽好生物簽名，像上次一樣，把術中醫療許可權轉給陸驍，抬首見他神色，忍不住笑道：“怎麼啦？怕甜甜像小玫瑰一樣煩你？”
“老公…咱們可提前說好了哦，如果甜甜還是個Alpha你不能歧視他。”他懷疑陸驍怕甜甜是個阿拉斯加…
凌岑神色自若，他現在心境強大的不可同日而語，別說是阿拉斯加了，就是蜜獾他也不擔心，一是小玫瑰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瞭，即使像哈士奇只要強大就不會有人嘲笑他，而且哈士奇小玫瑰也超會哄他開心，絲毫不像他沉默寡言的父親。
二是…孩子都是陸驍帶，就算是蜜獾也是陸驍照顧，被孩子欺負的青筋凸起的又不是他，凌岑狡黠一笑。
陸驍一眼就看穿凌岑的心思，無奈一笑，手心還是緊張的出汗，比起孩子他更擔心凌岑的身體。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床已經推過來了，陸驍讓凌岑上去，手握著推床的金屬床緣，緊張不已。
“嗯…”凌岑笑著頷首，目光眷戀的溫柔望著陸驍，他日思夜想期盼的都是這一刻…陸驍回來陪著他，他的心裡就沒有畏懼。
凌岑指尖輕柔覆上陸驍的大手，陸驍因為緊張握拳，關節強硬凸起，凌岑淺笑著讓他放鬆下來，纖長手指回握了一下才撤手。
陸驍目送著護士的衣擺消失在走廊盡頭，目光還緊張的望了那個位置一會。
“沒事的，這個孩子雖然檢查體型偏小，不過也在正常範圍內。”只不過很貼近下線了，陸老夫人目光微微閃爍，以凌岑之前的狀態，這個孩子能發育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等換到人工子宮裡，營養好了，他出生時會像陸嶽一樣強壯…”陸老夫人低聲道，看陸驍頷首，陸老夫人心念微轉，也有些想知道這個孩子的ABO分化結果與性別，不到六個月的孩子已經能知道性別與ABO分化。
手術還在繼續，陸驍坐在手術室外的等候室，陸老夫人坐在他身側，抬首看了一眼緊閉的手術室門，低聲道：“你這次算是把凌岑半條命帶走了…”
陸驍聞言默默搖頭，他也不想這樣啊，他們在戰場上的身份是聯邦的保護者，他想到了凌岑，也是身不由己。
都是滾滾洪流中的一片樹葉，被洶湧暗濤，裹挾著掠過，他最多是一片比較大的樹葉。
“哎，以後你對凌岑好點吧。”陸老夫人歎息道，她和安娜也算是有見地，還不是被凌岑心如死灰的樣子駭到了？凌岑的姣好容貌不過幾天就再無一絲顏色，不過陸驍回來後，凌岑的氣色倒是好多了…畢竟年輕，幾分容貌折損有幾天好好休息，也就補回來了，陸老夫人暗道。
“也不知道第一軍團那邊怎麼樣了。”陸老夫人想到此處又有些不安。
陸驍注意力時刻留意著手術室的方向，聽到他母親的話，側首道：“沒事，我問過那邊了，有艾克聯邦幫助，他們那邊的情況也緩解了很多。”軍部正在試圖通過這次聯合，徹底除去蟲族這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