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一
那個人,終於從雲端,落在了我的身邊。
清晨六點。
賀瑾睜開眼睛,生物鐘把他準時喚醒。
他洗漱完畢,走出房門的時候,屋內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
賀瑾走進相鄰的那個房間,看到衣帽間裡的運動服少了一套,心知杜晏是出門跑步,心裡安定幾分。
即使這是杜晏每日裡雷打不動的行程表,賀瑾依舊重複著這一道確認工作。
賀瑾知道自己在面對舅舅的事情之時,總會有些不正常。然而現在這個偏執的賀瑾,是因為杜晏而存在的,他很享受這一點。
那個遇見杜晏之前的賀瑾,早上從來未在七點之前起床,行事隨心所欲。而現在,賀瑾變得如同杜晏一般,在工作生活上都極其嚴謹自律。
這兩個自律的人,無論工作再怎麼忙,都有堅持運動。只是賀瑾早上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他才把運動的時間放到晚上。
他走進廚房,開始做早餐。賀瑾把早餐端上桌的時候,杜晏恰好打開門。
“舅舅,早餐做好了。”
杜晏點點頭,走進房間洗澡。
杜晏生活本就規律,之前工作忙碌的時候還有可能因為工作而改變每日的行程表。如今他完全不再插手謝家的事情之後,生活變得愈發規律起來。
賀瑾一直有些看不明白杜晏,明明之前表現得對於謝家權勢極度上心,不擇手段也要成為謝家家主。
現在從謝家權利中心退出之後,他卻再也沒有提過和謝家有關的事情,像是曾經的那些權勢,從來同他沒有關係。
賀瑾不認為,他舅舅的手段只有那些。他所有機密的東西,都在書房裡放著,並且對杜晏從不設防。
不過不要緊,他想要的很簡單,只要杜晏待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就足夠。其他事情,他並不是很關心。
現在,坐在對面的人,吃著他親手做的早餐。
賀瑾吃東西速度很快,很快就放下碗筷,專心盯著對面的人。杜晏吃飯的時候動作隨意,整個人卻是極其優雅。
最讓賀瑾滿足的,是杜晏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同賀瑾手上的是一對,早在兩人尚未重逢之時,他就準備好了。
當初陳業州準備向方想想求婚的時候,請賀瑾去為他作參考。在珠寶店裡,賀瑾一眼就看中了這對戒指,獨一無二的設計師款,而戒指上那個小小的機關更是無比貼合他的心意。
他能想像,杜晏修長的手指戴上這枚戒指的時候,會是多麼相襯。
不久之前,賀瑾在生日的時候提出要求,希望杜晏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杜晏理所當然地拒絕了。賀瑾早有心理準備,他只是低聲笑了笑:“沒關係,我總有辦法讓你戴上,並且沒辦法取下來。”
當時杜晏的反應讓賀瑾有些錯愕,他只是看了過來,表情有些奇怪:“十八歲那年,你不是還怒斥骯髒的成年人思想?”
賀瑾一時之間還沒有理解過來,但他畢竟是成年人,雖然向來潔身自好,但在生意場上總是聽過相關的東西的。
原來,對方誤以為他所謂的取不下來,是把戒指當成裝飾環戴在某些隱晦的部位。
“舅舅,你……想太多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賀瑾話音才落,他就看到杜晏白皙的耳廓一點點紅了起來。那是賀瑾唯一一次,看到杜晏露出類似羞惱的神情。
賀瑾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結果就是杜晏起身回了房間,留下那枚戒指孤零零地待在桌上。
賀瑾只是看著杜晏的背影,知道晚上對方熟睡之後,才悄悄替他戴上了那枚戒指。
杜晏的手,是那種骨節分明的修長有力的類型。賀瑾買的戒指上有一個小小的機關,可以把戒指調節成為最貼合的大小,隨後再用一把小小的鑰匙鎖上。
以杜晏的手指形狀,戒指帶上之後,如果沒有鑰匙,是無法順利取出的。
第二天,發現手上多了一枚戒指的杜晏,只問了一句:“可以取下來嗎?”
賀瑾帶著笑意說:“很可惜,鑰匙弄丟了呢。”
那之後,杜晏就再也沒有提過關於這枚戒指的事情。
賀瑾知道,對方是因為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事情,才沒有去珠寶店找工匠直接把戒指弄斷取下。
無名指上的戒指,對於杜晏來說沒有意義。對於賀瑾來說,卻是有象徵意義的鎖鏈,證明著這個人在他身邊,也鎖住了他心底那些洶湧的陰暗心思。
“賀瑾,你該出門了。”
清冷的聲音打斷賀瑾的回憶,他看見杜晏放下筷子,抬頭看過來。
“舅舅,我去上班了。”賀瑾站起來,在杜晏臉側落下一吻。
杜晏聯手都沒有抖一下,極為自然地接受了這個吻。
踏出家門,小林已經在樓下等他。
方想想和陳業州,已經接手賀瑾手上大部分投資公司的業務。兩人很少待在國內,多是在全世界各處飛。
賀瑾的工作重心,則是放在了謝家和謝氏集團上。
杜晏曾經問過,投資公司是賀瑾的心血,為何能如此輕易就交給旁人去經營。
賀瑾從來不會隱瞞杜晏,他直接回答:“那家投資公司,從來不是我想要的東西。你知道我當初為何選擇這個行業嗎?因為這是能在最短時間內積累起足夠資本的行業。”
只有掌握了財富權勢,才能讓杜晏留在他能夠掌控的範圍之內。
賀瑾對杜晏的底線,永遠拿捏得恰到好處。
他知道對方能接受哪種程度的親暱,雖說沒有回應,卻也不會有太過激烈的反應。
他也知道以杜晏的性格,能夠接受那種程度的控制。他從來不會試圖越線,因為他不想把杜晏逼得設法離開自己。
他更不想的是自己全盤失控,做出折斷杜晏翅膀將他囚禁在一個只有自己知道地方。
那樣一切都將崩壞,他們這種表面上的平和也將蕩然無存。
所以,賀瑾從來不會阻止杜晏離開北城,到其他地方小住一陣。
只要他能全盤掌握杜晏的行蹤,在閑下來的時候,他就會過去陪杜晏住上一陣,然後在一起返回北城。
只有一次,賀瑾差點失控,打破兩人這種微妙的平衡。
那次杜晏在北城待得無趣,便找了南方的一座小城去度假。賀瑾在杜晏前往機場的時候,就得知對方的行蹤。
只是在晚上忙完工作之後,他卻同杜晏失去了聯繫。
杜晏的目的地,是一座邊陲小城。向南步行十公里就是國界線。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第三次聽到這句電話提示音的時候,賀瑾開始失去理智,他內心深處有什麼濃黑的扭曲的東西洶湧而出。
再後來的事情,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了。
他只記得小林走上來,攔住了他。再之後,小林把他送到了那座邊陲小城,找到了杜晏訂下的酒店。
賀瑾恢復理智的時候,他感受到掌心接觸的地方,是柔韌光滑的觸感。
“賀瑾。”熟悉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賀瑾的眼神,漸漸恢復焦距,眼前的一切也清晰的呈現出來。
杜晏躺在他的身下,雙手被禁一錮在頭頂。向來扣得整齊的襯衣釦子,被解開了一半,頭髮也是凌亂不堪。整個人躺在潔白的床單上,顯出平日絕對不會出現的幾分脆弱來。
他的頸部有著紅色印記,白皙的臉頰上透出淡淡的緋色,只是這抹紅色應當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出於憤怒。
賀瑾猛地鬆開手,有些驚慌。
杜晏的眼睛本來是半闔著,感覺到他動作停下,這才微微抬起,落在了賀瑾臉上。
“舅舅……”
“清醒了?”
兩人都沒有動,距離很近,鼻尖相觸,幾乎要吻在一起。
杜晏本就是少有情緒的人,並沒有因為這種情況覺得不自在。賀瑾則是因為後怕恐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暫時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你剛才的狀態不對勁,我覺得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杜晏並非是在嘲諷賀瑾,而是認真的建議。
“你就是我的醫生,是我的底線……“賀瑾只是貼近對方的耳朵,低聲說了一句。
杜晏的回答,是抓住賀瑾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衣服中拿了出來。
那天的事情,只是個意外,也是唯一一次,賀瑾碰觸到杜晏的肌膚。
接下來的事情,賀瑾在午夜夢回之時,或許有過曖昧交纏的夢境。但他不敢付諸行動,不是因為膽小,而是理智告訴他,一時激情之後的結果,是他無法承受的。
一天的工作結束,賀瑾回家的時候,在樓下站了一會。
夜色已深,燈光亮起。
如同多年之前那樣,他看著玻璃上印出那人的身影,在心中細細描摹。
賀瑾仰著頭,盯著熟悉的身影,輕輕地笑了。
你穿著我挑的衣服,住著我親手佈置的房子,每日裡起來的第一餐是我親手製作,無論你去哪,都只會告知我行蹤。
你永遠都是這樣高傲冷漠的樣子,彷彿沒有人能入你心中。沒關係,我知道你眼中,能看到我就夠了。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會甘心放你去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會把你關在一個絕望的牢籠中,那樣不僅毀了你也同樣毀了我自己。
我會接手謝家,因為只有謝家的權勢,才能讓這個國度,成為困住你的牢籠。順著你的意思,奪取你的權勢,只是為了留下你,把你囚禁在我能控制的國度之中。
以一片湖水為媒介,捕捉遠在天邊的那片白月光;以一片土地為牢籠,養育著雪嶺之上那脆弱又美麗的花。
這是獨屬於賀瑾的,放縱又剋制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