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駡人凶巴巴

鐘馳帶著他的情人徐芸惠住進了鐘家別墅,原身心裡恨極了父親和這個小三兒,當然不願意就這麼搬出去。

她寧願折磨自己,留在這裡冷眼看著他們恩愛,也不願意就這麼搬出去,正好留給他們幸福的四口之家。

所以至今鐘予歡都還住在鐘家。

於是程祕書將她送到了鐘家別墅,然後才離開。

鐘家的管家聽見引擎聲,早早就迎了出來。

「小姐回來了?這、這是……」老管家怔怔看著鐘予歡身邊的兩個小少年,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更忍不住暗自嘀咕,這……這總不會是帶了早戀對象回來吧?可這早戀對象,也沒有一口氣帶倆的啊!

「我媽收養的孩子,以後得管他們叫少爺,知道嗎?」鐘予歡大大方方地開口說。

兩個小少年不自覺地往鐘予歡身後挪了挪,面前這座龐大又陌生的別墅,他們倒不覺得膽怯,只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和眼前的別墅顯得實在格格不入,給她丟了面子。

「您,您真去福利院了?」老管家失聲道。

之前他就聽小姐提起過這件事了,但夫人都已經走了有兩個月了,打著夫人的名義去收養兩個男孩子,又有什麼意義呢?後頭進來的那個,可早就給老爺生下親生兒子了啊!

老管家急得要命,圍著鐘予歡團團轉:「我的小姐啊,你這樣,老爺肯定會生氣的。那不正是,不正是中了人家的下懷嗎?」

鐘予歡嘴角翹起:「我高興就行了啊。」

原身自從叛逆期到來後,做事就都是隨性得要命。今天要這個,明天要那個,老管家也早就習慣了她的性情,所以這會兒沒覺得哪裡不對。

老管家見勸不了鐘予歡,只好重重嘆了口氣。

黎今遠和霍承鳴對視了一眼,隱約明白了她的處境。

她的外公同意她帶他們走。

可她的父親是不同意的,幷且很可能因此責駡她。

而她,是跟著父親住的。

他們好像……給她帶來了麻煩。

想到這裡,兩個小少年緊緊抿住了脣。

這時候兩道身影走了出來。

「歡歡去哪兒了?可叫我和你爸爸一頓好找。」說話的女人,穿著面料柔軟的藕色長裙,身材豐腴,化著淡妝,聲音帶著一股膩死人的柔和味道。

而一邊的男人,西裝革履,留著八字須,神色威嚴,眉間有一道深深的皺紋痕跡。他看著鐘予歡,皺起了眉:「你去哪兒了?你媽以前沒有好好教過你規矩嗎?摔碗走人,哪兒像個大小姐?鬧到天黑才回來……不如別回來了!」

「我媽一直重病在床怎麼教我?倒是您,身體健康、四肢健全,也沒見教過我規矩呀。」鐘予歡身體裡屬原身的情緒陡然湧了上來,連她自己都跟著越想越氣,一開口,氣勢不減,但眼圈兒倒是也跟著紅了。

一雙杏仁眸,看著更水汪汪的,說不出的嬌軟可憐。

男人,也就是鐘馳一噎,再對上她這個神情,頓時更說不出話來了。

他乾脆不和女兒爭論,轉頭看向了兩個小少年:「這又是從哪裡來的?」

鐘予歡開口慢吞吞地道:「徐玉姍不是想要我的未婚夫嗎?行,送她了。想一想,我倒也能理解她。畢竟打小就跟著一個給人做情婦沒名分的媽過活,周圍人也都瞧不起她,於是生生拖到二十六歲,迫不及待想嫁人了。可不是讓她等著機會了嗎,終於跟著一塊兒搬進了大宅子裡。可不得趕緊謀劃著怎麼搶正房女兒的婚事嗎?錯過了這個大好的機會,說不準以後她為了過上貴婦生活,就只能學學她媽,跟您這個年紀的男人好了。這事兒,我就批准了。」

她頓了下,笑了笑,這才接著說:「畢竟我吧,和她不一樣。我是正經婚生子,外家也是海市赫赫有名的人家。我呢打小就受寵,有用不完的錢。我又不需要巴巴地攆著有錢男人追。我年紀又還小,我想把錢花這兒,給我媽認兩個乾兒子,給您也養倆兒子,以後好您死了好給您摔盆啊!徐芸惠帶來的男孩子,畢竟是她在外頭生的,也不能算您的兒子啊。」

鐘馳氣得臉都黑了。

「你說對吧?」鐘予歡當沒看見,說著說著,她還抬頭看向了別墅的方向。

別墅門口的臺階上,站著一個年輕女人,穿著藍色及膝裙,身材豐腴,面容卻不太像是徐芸惠。

她就是徐玉姍。

徐芸惠帶過來的女兒。

徐玉姍聽完鐘予歡這番話,眼底的嫉妒和憎恨之色都快凝成實質了。

鐘予歡年紀小,嘴卻刁,一句句全部往她肺管子上戳!

她怎麼能不嫉妒呢?怎麼能不憎恨呢?

她跟著她媽在外面艱難度日的時候,這大小姐在幹什麼?人家頂著鐘家獨女的名頭,出入有人接送,身邊總圍繞著奉承追捧的人,也正如鐘予歡自己所說,她有花不完的錢……

光這一點,就足夠讓徐玉姍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

更讓她嫉妒的是,她來到鐘家後就知道,人家鐘大小姐年紀雖然小,但還沒出生的時候,她母親就給她定了一門好婚事,對方是南家的小少爺。

她二十六了,還沒找到一個好人家。

這小丫頭片子,胸都還沒長起來,就有豪門未婚夫了,憑什麼啊!

「夠了!」鐘馳冷聲道。

到底是在生意場上打拼數年,最後一手成就了鐘氏集團的男人,他身上的氣勢極具壓迫力。

這種壓迫感讓鐘予歡感覺到了不適。

但她仍舊將背脊挺得筆直,迎上了鐘馳的目光。

只是她一雙眼還腫著呢,嘴角一抿,漂亮的小臉顯得又可憐又倔強。

鐘馳正駡道:「她們是什麼人?一個是你父親的現任妻子,一個是你的姐姐。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沒規矩,一點也沒規矩!給我……」

鐘馳說到這兒,對上了鐘予歡的眸光。

她緊緊抿著脣,眼眶微紅,眼淚欲落未落。

明明剛才開口比誰都要厲害,但臉上的表情卻又比誰都要軟。

鐘馳氣焰突然就小了一些,倒是沒把話說得太狠。

「之前就和你說過,你年紀還小,你姐姐卻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了,南家小少爺剛從國外回來,南家上下都急著讓他結婚。你的年紀合適嗎?不合適。所以才把你姐姐介紹了過去。你以後要什麼樣的男孩子沒有?為了這個記恨你姐姐,鬧得家裡不可開交……」鐘馳一副專制卻還固執認為我是為了你好的口吻。

鐘予歡乾脆不和他說了,反正剛才扎人心窩子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鐘予歡伸出了手:「您得把這個月的生活費和零花錢給我。」

「你還要錢?」鐘馳氣笑了。

「是呀,畢竟我是您的女兒。您要是不給的話,外面會怎麼說?啊,說繼室進門,原配女兒慘遭虐待……」

鐘予歡話還沒說完,徐芸惠就先變了臉色,她一把拽住了鐘馳的手臂,柔聲道:「別和孩子強了,本來就該給她的。如果真這樣傳了出去,別人總要說是我這個繼母苛待了歡歡……」

鐘馳憋著一肚子的不是滋味兒,但想想又顧念徐芸蕙的名聲,於是還得打電話讓祕書給鐘予歡打錢。

「要多少?」他問。

鐘予歡哪有個概念啊,她就隨口一說:「五百萬吧。」

「一個月的生活費和零花錢,你要這麼多幹什麼?你才多大?」

「女孩兒呀,要買包買鞋買衣服的,而且我還看中了一套房子,黃金地段,挨著學校,想買來自己住。我馬上就要升高中了,學業緊,買下來就能住那邊了。」鐘予歡隨口瞎扯。

徐芸蕙聽見這句話,倒是動了心。

她巴不得鐘予歡搬走,但她明面上不能提出來,所以只能期盼著鐘予歡自己待不下去,趕緊搬走。這時候,她一聽鐘予歡的話,就忍不住出聲道:「給她吧,歡歡這段時間一直不開心,而且這件婚事,歡歡又主動讓了出來,你是該補償補償她。」

鐘馳也不想被外頭的風言風語說閒話,尤其是在這個敏感的當口。

更何況他自詡是個好父親。

他不缺這筆錢,徐芸蕙又跟著一開口,他也就軟化了,立馬將金額告訴了祕書。

鐘予歡滿意了,左手拉住大反派,右手拉住男主角,開始往門的方向走,軟聲道:「林爺爺,待會兒讓女傭給我送飯上來啊,要三份的。」

老管家姓林,在鐘家當了十幾年的管家了,幾乎是看著鐘予歡從小長到大的。

林管家看了看鐘馳的臉色,大聲應了:「哎!」

鐘馳看得七竅生煙。

「鐘予歡,男女有別你懂不懂?你沒事兒拉什麼手?」

「不懂。」鐘予歡硬邦邦地頂了回去。

鐘馳更氣了。

叫老管家都一口軟綿綿的口氣,一叫他這個當爸的,反倒跟欠了她三個億一樣。

鐘家別墅一共修有三層。

一層是會客廳,音影室,還有傭人們居住的地方。

二層是主人家居住的臥室。

三層以前被打通了,整個區域一共有六扇門,中間是連通的。用來放書儲物,還開過party,但基本上一直是閒置的。

鐘予歡叫來女傭:「把我的東西都搬到三樓,把三樓清理出來,再多置辦兩張小床。」

「這,老爺……」

「快去辦。」鐘予歡一口截斷了她的話。

徐芸惠三人住進別墅才多久?而鐘予歡在這裡又住了多久了?別墅裡的女傭到底還是比較聽她這個大小姐的話,猶疑過後,就立馬按照鐘予歡的話去辦了。

這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鐘馳和徐芸惠才剛睡下,就聽見別墅裡外傳來叮裡噹啷的聲音。

鐘馳平時事務繁忙,這會兒聽見聲音,皺了皺眉,倒也沒有起身。

「她又在幹什麼?」鐘馳氣得駡了一句,但還是很快閉上眼睡了過去。第二天他還有個會議。

但徐芸惠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又不敢翻身,怕打攪了鐘馳。於是隻能直挺挺地躺在那兒,就這麼往下熬。

這頭鐘予歡已經將兩個少年安置在了座椅上,飯菜也擺上了桌。

「先吃飯。」鐘予歡說。

寬闊的室內,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每個角落。

沐浴在這樣的燈光下,兩人總算放鬆了一些。

「啊等等,還得洗洗手。」鐘予歡從椅子上起身,又牽住了他們的手,帶著他們往洗手間走。

大概是白天裡已經被抓手抓得麻木了。

兩個小少年的臉頰和耳根總算沒有紅得那麼厲害了。

這時候,洗手間已經清理出來了,洗手臺上也放好了兒童洗手液。

鐘予歡先抓住了霍承鳴的左手,仔仔細細洗了個乾淨。然後再抓起了黎今遠的右手,仔仔細細洗乾淨。再換黎今遠的左手,最後是霍承鳴的右手。

這麼一洗下來,不就很雨露均沾了嗎?

鐘予歡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兩個小少年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被抓住手,溫柔地仔仔細細地洗乾淨的經歷。

他們緩慢地眨動著眼眸,悄悄地打量著鐘予歡。

一時間屋內沒有別的聲音,但氣氛倒是有了點溫暖的味道。

「洗好了。擦擦手就能吃飯了。」鐘予歡抽出紙巾遞給他們。

他們自己拿著紙巾,將水擦乾,然後跟著鐘予歡一塊兒走回到了餐桌邊上。

林管家倒是個很貼心的人,考慮孩子是從福利院裡帶出來的,很多食物恐怕吃不慣,就先安排了香菇滑鶏粥,和幾碟小菜,別的就沒有了。

在桌前坐下,兩個小少年卻誰也沒有先動。

鐘予歡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

她都聽見他們肚子咕嘰的聲音了,這都不急著抓筷子吃飯?這麼小的年紀,就學會忍耐自持了?

鐘予歡分了他們一人一個勺子:「先喝粥。」

兩個小少年這才沉默地抓著勺子,慢慢吃了起來。不過剛開始的幾口還能綳得住。但到底還是年紀小,又餓得狠了,很久都沒吃過這麼香、還有肉的食物,到了後面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了。

臉頰上沾了米飯也不顧了。

一碗粥呼哧呼哧就吃光了。

等意識到自己這麼快就吃完了,他們小心地放下了勺子,綳住臉,不動了。

好像是覺得在鐘予歡面前丟了臉了。

「還吃嗎?」鐘予歡問。

他們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鐘予歡叫來了女傭,讓她又盛了兩碗上來。

他們是真的餓壞了。

吃起來的氣勢,像是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於是就這麼一口氣,一人吃了三碗粥。

桌上的小菜倒是一點都沒動。

鐘予歡掃了一眼,胡蘿蔔、清炒鳳尾、山藥木耳……好吧,全是素的,難怪一口也不動。估計對於他們來說,只有米飯和肉,才是能讓他們填飽肚子的食物。

鐘予歡都忍不住心酸地想。

這麼可愛的大反派和男主角,怎麼有人捨得遺棄呢?

「小姐,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床也都鋪好了,兩位小少爺的睡衣也都準備好了。」女傭低聲說。

只要有錢,哪怕是在這個時間點,也一樣能將這些事都辦好。

「辛苦了。」

「不,應該的,應該的,小姐早些休息吧。」女傭們收拾乾淨了餐桌,然後就退了出去。

整個空間,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洗澡會自己洗嗎?」鐘予歡問。

黎今遠忙點了點頭。

霍承鳴卻是綳住了五官,僵硬地點了下頭,一抹紅色飛速地爬上了他的耳根。

鐘予歡笑了笑:「會洗就好,不然就得叫家裡的男傭來幫忙了。」

男傭?

霍承鳴耳根上的紅色立馬就消退了。

「那玩會兒消消食再去洗。」鐘予歡懶洋洋地窩倒在沙發裡,隨手抄起抱枕抱在懷裡,抱枕是粉白色的,她的臉頰也是粉白的,漂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黎今遠和霍承鳴本來盯著她的,但是盯著盯著,就不自覺地別開了臉。

鐘予歡打了個呵欠,眼角滲出了一點淚水,五官看著更顯得嬌軟了,她說:「你們可以自己在這兒轉轉,這一層樓沒有別的人,你們不用怕。」

兩個小少年卻默默地走到了沙發邊上,然後就這麼坐在了地毯上。

「坐地上幹什麼?」鐘予歡坐了起來。

黎今遠小聲道:「沒洗。」

「沒關係的。」鐘予歡把兩人先後拉了起來,也不管他們的身體有多僵硬,反正先粗暴地按在了身邊的沙發上:「要是不想走走的話,那就靠著吧,這樣待一會兒很舒服的。」

他們手腳無措又僵硬地摸索到背後的大靠枕,然後這才笨拙地學著鐘予歡的樣子,身子慢慢地仰倒了下去……

真的……

很舒服啊……

他們忍不住閉上了眼。

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