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
白小宛指著踩雲嶺方向,道:“大紅太陽,清楚的照著兩個灰影子,直朝這兒來,約莫著兩個正往這座嶺上來了。”
馬雲龍笑道:“既然沒有秦嶺八大盜的影子,咱們就不必全露面,還是辛苦一趟卓大人了。”
卓重陽一笑,心裡可盡塞滿了感激,雙手一抱拳,人已走出山洞中。
望著卓重陽的背影,白小宛笑對馬雲龍道:“四舅,你也是光棍兒呀!怎麼把機會推給別人?”
馬雲龍幾乎把嘴上的大鬍子笑抖掉,一手拭著笑出來的眼淚,邊道:“憑你四舅這副模樣,絡腮鬍子光腦袋,還帶著一身羶味,不要說這些美如天仙的尼姑見了就逃,就算是天醜怪尼手下的醜尼姑,也不會看上你四舅的。”
白小宛道:“四舅,小宛一定替你物色一個,等著瞧好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笑道:“四舅這是自在了四十多年,還不想找個管我的,你有這樣孝心,四舅心裡明白,短時間,四舅這種雲遊天下的遊方和尚日子,還捨不得脫離呢!”
白方俠自語道:“看似快樂,實則蹉跎,不如找個根吧,雲龍!”
“等著吧!有一天也許真的會遇上一個欣賞我這大鬍子的傻蛋。”
本來,兩個原不相識的人,卻偏偏要往一塊湊,至少其中一個要帶點傻兮兮的味道。
如今卓重陽就有點這種味道,因為他左手抓著寶劍,右手提著長衫前擺,一步步的朝著兩個美豔絕俗的尼姑迎了上去。
看到卓重陽的僵而發笑的臉,兩個絕色尼姑全都露齒而笑,山頭上的紅霞,照在二人的貝齒上,反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
“兩位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事嗎?”
“沒……沒……沒事……不過……”
卓重陽有些口吃,是緊張的。
“不過什麼?”
猛吸一口氣,卓重陽道:“能不能告訴我,踩雲嶺上還有些什麼人?”
“我們沒有上到踩雲嶺,只在老虎口過山亭內,見到那個叫姚光圓的二頭目,傳了話就回來了。”
“那姓姚的可有交待?”
站在前的美尼姑輕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師父會殺人的。”
卓重陽望向後面自己心中的仙女,然而在四目一觸間,美尼姑緩緩又低下了頭。
只見卓重陽前面的尼姑回頭道:“師妹先走過去。我有話對卓大俠講。”
卓重陽心中一緊,當即讓出山道,先讓自己心上人走過去,這才一正身,道:“有話請直說。”
望望走過去的師妹,只聽這位美尼姑道:“卓大俠可是看中我這師妹了?”
“我為她叫屈!”
“你可是在可憐我們?”
“不!不!不!卓重陽只是覺得,你們不該就此埋沒在深山荒野中。”
“如今我只問,你對我師妹一人的想法。”
卓重陽一咬牙,道:“如果你能成全,卓重陽感激不盡!”
淺淺一笑,美尼姑道:“孽債!還是緣分!”
緩緩的,美尼姑又道:“但不論孽債也好,緣份也罷!總是得為你們盡盡人事,我師妹她可是……”
卓重陽雙耳一動,但美尼姑卻沒有再說下去。
急速的,卓重陽在懷中摸出一塊雕刻細緻的翠玉珮,遞向美尼姑道:“煩你把這塊玉珮轉給她,我……我……”
卓重陽有些哽咽。
美尼姑笑道:“英雄本應多情種,衝冠一怒為紅顏,卓大俠你多保重,我們為你祈福。”橫跨一步,朝前走去。
卓重陽僵立在半山坡上,望著兩個絕色美尼姑的身影,看著她們穿過龍舌崖,奔馳於霞光滿谷的山道上,不僅為她的安全發起愁來,因為荒山野嶺,狠群就讓她們不好受的。
這正是一種關懷,雖然有些多餘。
卓重陽返回龍舌崖下的山洞中,白方俠當先迎上。
“可有什麼消息?”
“天仙師太只是叫她二人傳遞消息,至於什麼消息,二人不說,我自然不便太過勉強她們。”
馬雲龍道:“過了今日,還有八天,咱們是不是先轉回寶雞,好好歇上個三五天,然後再找上雲屋峰呢?”
“旅途勞頓,何如坐以觀變?”卓重陽道。
“以我看,不如咱們在此養足精神,等明日一早,找上踩雲嶺,從老虎口一路殺上去,叫他們來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住六個大盜。”
卓重陽道:“對!到了那時候,天仙師太就沒有什麼好推拖的了。”
白小宛一聽,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笑著對老父道:“小宛正愁咱們帶的食糧不足,還想上山打野味呢!如此一來,正好到踩雲嶺的賊窩去取了。”
白方俠的這個提議,無異宣判了踩雲嶺上秦嶺八大盜的死刑,而卓重陽的認可,則是無法苦等與心上人重會的煎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只有放棄回寶雞的念頭,跟著幹了。
從龍舌崖東行,只要上到任何一個山嶺,都會望見一層層祥雲圈繞的一個高峰,那個雖非接天高峰,但卻也是這秦嶺山脈數一數二的高嶺,幾十里外,就能看得到。
一條細如肚腸的小山徑,自西邊的老虎口穿過踩雲嶺的半峰腰,曲曲折折繞到東邊青龍口,口見口九十九,可知踩雲嶺的高大。
大早,卓重陽等四人,收拾妥當,連毛氈也不帶,肚皮填飽以後,各人攜帶自己兵刃,走出龍舌崖的山洞。
卓重陽當先大踏步朝著嶺上走去。
白氏父女,走在中間。
塞北大俠馬雲龍空著兩手,走在後面。
四人幾乎就是小跑步的朝著五十里外的踩雲嶺走去。
四人俱都是熱血沸騰,因為這一天終於來了,英雄用武,此其時也,因此四個人在這荒涼深山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尚未正午,老虎口已在對面踩雲嶺下。
四人停下腳步,找了一處山凹先歇下來,因為,老虎口的那座看似茅亭,實則是一座草房的單間茅屋,距此已不過兩裡地。
遠遠望過去,老虎口的山勢,相當雄偉,那是一座似小山的斷層崖,正好壓在自崖上流下來的山溪上,好似一個巨大的山洞,但卻在進去不過十數丈,已是洞口山現,那樣子完全是大自然在賣弄它那鬼斧神工手藝一般,令人歎為觀止。
白方俠遙指對面那座茅屋道:“小宛先摸過去,看看裡面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道:“為什玄叫小宛一人去?”
白方俠一笑,道:“咱們自然要去,但如果咱們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事先就得把自己掩護好,如果明敞著衝殺過去,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要忘了,咱們主要的對象在踩雲嶺,而不是那間茅屋。”
卓重陽道:“對!萬一茅屋中人發現咱們,一通信號,踩雲嶺上的的大盜,就有準備了。”
馬雲龍一聽對白小宛道:“外甥女!你可得小心了!”
白小宛一笑,道:“四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小宛擔心事啊!”
馬雲龍笑道:“這一輩子,四舅就為你一個人操心,就算你已七老八十,四舅還是為你操心呀!”
在白方俠或馬雲龍的心目中,白小宛永遠是孩子,這就是天下父母心,但天下做子女的,又有幾個能體會得到?
白小宛已縱出四五丈遠,就是馬雲龍的這句話,令她一窒,不由的回頭一瞥,心中甜甜的。
但在她的臉上卻是酸楚的。
於是,白小宛擺擺手,扭頭摸向老虎口附近的茅屋中而去。
於是,一場罕見的殺戮,即將展現在原本寧靜如水的大山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