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韓五爺又是一聲長嘆,道:“我們這些鄉野村夫,平日守著田園,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伸手只向老天爺要糧食,就算官府,也拿我們看成化外之民,如今村上一旦出了這麼大的事,全村全都亂了章法,不過……不過依我的看法,可能我這位堂叔,為官清廉,在他手中辦過一些大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他卸任以後,一夜之間被仇人所殺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白方俠微點著頭,當即又問道:“事情可曾報官?”

冷然一笑,韓五爺道:“滅門血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如果報官,放眼高原附近的幾個鎮,一邊是鳳翔,另一面是寶雞,兩個地方的官差,加起來也不一定能辦得了這件大案。”

白方俠雙眉聳動,銅鈴眼一瞪,道:“韓五爺可是想私下解決?”

“我己傳出話去,凡是通風報信,抓到元凶的人,賞白銀一千兩,當然,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人來解決,一千兩白銀則全由我韓大宏一人出。”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抓凶手,出賞格,這是辦案少不了的一招,但官府絕不會出我這麼高的賞格吧?”

“風雷刀龍頭捕快”白方俠雙目精芒連閃,就在這韓五爺的臉上一陣打摶,微微一笑,道:“五爺賞格既出,顯然決定私下為韓大老爺報仇抓凶,但如果凶手是一名江洋大盜,或武林黑道高手,不知五爺如何應付?”

韓大宏一怔,當即一聲冷笑,道:“韓大宏如果查出真凶是武功高強之人,必也不惜重金,聘請高手加以捕捉。”

白方俠一聽,點頭微笑道:“在下白方俠,人稱龍頭捕快,十多年跟在韓大老爺身邊,說句五爺難以置信的話,聽到韓老爺的不幸,在下有如萬刀刺心,打從現在起,五爺明裡找,我在暗中查,早晚會把那個凶徒揪出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這就煩請五爺,領在下去凶宅看看,順便看看屍體上的刀痕,憑我多年辦案經驗,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也說不定。”

立刻,就見五爺一連聲的道:“這真是太不巧了,死者屍體,全都下葬了!”

“怎麼說?”白方俠眼一瞪。

“是這樣的,死了那麼多人,又不是大冷天,為了怕屍爛發臭,所以過了頭七,我們在全族人的商議下,把屍體暫時下葬在我捐的地頭上。”

白方俠有些無奈,心想,連再見親家一面,全不可能,自己總不能叫人家挖墳開棺吧。

心念間,白方俠還是起身道:“既然這麼說,還是要請五爺帶在下去至現場看看。”

韓五爺當即道:“既然白捕頭要去凶宅看看,韓大宏自當領路,你請等等,我回後屋取鑰匙。”

望著韓五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白方俠起身又在這大廳上看了個仔細。

原來這高原上的鄉人們,生活非常保守,尤其對於婦女的限制極嚴,未出閣的閨女,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絕對不知道,完全是大門不出,閨門不邁,所以大戶人家的客房,全設在前面,生客是不會迸到二門裡面的。

一轉眼間,韓五爺已快步走出二門,來到大廳。

“白爺!勞你久等,咱們走吧!”

於是白方俠在韓五爺的帶領之下,來到大韓村後村的巨大“凶宅”。

二人一齊登上那十二層高大的臺階,韓五爺邊開大門,隨意的說:“這麼一棟大宅院,要是這麼荒廢下去,那才真的暴殄天物呢!”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推開了,一股陰冷的微風,當頭吹來,韓五爺打了個冷戰。

穿過院子裡的磚地,登上六層白石臺階,二人進入大廳中,丈八高的雕花門,依然宏偉,廳上的擺設,是那麼的高雅而壯觀,地上的厚厚毛氈卻染上了不少血跡。

白方俠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於窗檻與桌腿,他也全都詳細審視,連瓷筒中的各種字畫捲軸,也抽出來細看。

然後又到了後廳,一直到了後院的停屍廂房。

白方俠指著一具空棺,問道:“怎麼這裡還停了一具空棺?”

韓五爺當即道:“那不是空棺,原本裝殮著一具屍體,不想卻作死後七日,突然的我們要下葬了,而棺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當初我們還以為是殭屍,四下裡尋找,到現在還沒有下落。”

一頓之後,韓五爺道:“這下子可好了,白捕頭一來,這檔子事還得看你的了,幫我們找出那具屍體來,韓大宏第一個感激你,不要人死了,連個屍首全沒有,這對我堂叔來說,我們做小輩的可就罪過了。”

白方俠一嘆,道:“惡徒要命不要財,這一定是個大陰謀,白大俠一定盡力施為,揪出那個惡徒出來!”

韓五爺急問道:“白爺怎麼看出凶徒索命不要財?”

“其實這很簡單,韓老爺的宅子裡,箱籠錢櫃全未被翻過,東西擺設,依然是井然有序,連個打鬥的痕跡全沒有,顯然凶徒殺人以後,當即離去。”

韓五爺一豎大拇指道:“高明,白爺不愧是辦案老手,我堂叔的這個大案,算是有指望破案了。”

白方俠一咬牙,道:“狡詭之徒,奸惡之心令人髮指,我有預感,他絕難逃出我白某人之手。”

也許是這間廂房鬼氣重,韓五爺又打了個冷戰。

韓五爺沒有留住白方俠,但白方俠在大韓村口的官道上,人才剛剛騎在馬上,低頭對送他上馬的韓五爺,說:“五爺你留步,至於五爺說的那失蹤屍體,這件事最好到你們村前面的那座呂祖道觀,找個道士去辦,在下還得把力量施在抓凶手上面。”

白方俠這麼一說,連跟著看熱鬧的幾個大韓村裡的人們,也全都覺著有理。

本來嘛!捉鬼是道士的行業,抓凶手當然是捕頭老爺的職責,豈可彼此“正事不幹”,而又“越俎代庖”。

韓五爺連聲的道:“是是是,白爺說的是。”

跟著看熱鬧的人全部走了,因為白方俠的身影,已消失在高梁地的暗影裡了,只是韓五爺卻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他想,這個案子誰有本事來破?破得了嗎?

但他又有些糊塗,那具屍體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問題會在什麼地方呢?

大眼上面的兩條細細長眉,徒然間變得粗了起來,好像是互相在眉頭上糾纏一般,顯然,韓五爺有著百思不解的感覺。

龍頭捕快白方俠回到寶雞半山上的小客店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一進到客房,女兒白小宛立即道:“爹!又有什麼發現?”

微微搖著頭,白方俠道:“玉棟情況如何?”

“吃了卓大夫的藥,儘是睡覺,好像連眼皮都睜不開,真是叫人心慌。”

“這是好現象,需知一個失血那麼多的人,又在棺材裡苦餓兩天,如果不好好補身子養內力,豈能輕易走出陰陽界,到眼前我還在懷疑,玉棟會有這麼大的命。”

吃著店小二送來的一大碗羊肉麵,白方俠道:“他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首全埋掉了,我在等著瞧,看誰搬到那棟大宅子裡去住。”

白小宛低聲問道:“爹!你看等玉棟身體一好過來,咱們就陪著他回去,明敞著住進宅子裡。”

白方俠放下手中的大碗,道:“你想做什麼?”

“引那個凶徒出來呀!”

搖搖頭,白方俠道:“這太危險了,如果凶徒第二次下手,必然挾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父女二人正說著,卻不料卓大夫呵呵笑著走進來,雙手抱拳,對白方俠笑道:“約莫著白爺也該回來了,可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愣,望了女兒一眼,這才問道:“怎麼,卓大夫也知道這回事?”

“令嬡只說了個大概。”

長長一聲嘆息,白方俠道:“凶手是既狡猾又殘忍的,約莫著一般人絕難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

一頓之後,白方俠問道:“卓大夫,玉棟那身傷如今到了什麼個情況了?”

“元氣大傷需要固元,失血過多,必須大補,要知這氣血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為人身,傷一不可,如今令婿已步入治療第二階段,就是固氣養血,照他這種二十多歲的年紀,大約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

白小宛一聽,自然高興萬分,卻聽白方俠又道:“容白某陡膽說一句,卓大夫的懸壺生涯,可能不會很久吧?”

卓大夫一怔,立刻微微一笑,說:“濟生堂掛名尚不足三個月。”

哈哈一笑,白方俠又道:“卓大夫晚上來,可是對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感覺好奇,還是令有其他指教?”

卓大夫淡然一笑,道:“不愧是龍頭捕快,其警覺之心,確實叫人佩服。”

一面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在下這就告退,明日再來。”

橫身一攔,白方俠臉色一整,道:“剛來就走?”

“免得讓賢父女二人談話不便。”

“搪塞之辭,卓大夫!白某人的風雷刀尚未封刀,辭去捕頭一職尚未恩准下來,如今白某人依然還是鹹陽府衙的捕頭,容我再鬥膽的說一句,卓大夫必然是武林中人,藉著掛名大夫,為本身做掩護,是不是?”說完,雙目梭厲的逼視著卓大夫。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警覺性高,是幹捕快的人必備的要件,但若把警覺變為疑心,就有斟酌的餘地,白爺以為然否?”

微微一笑,白方俠道:“此地距鹹陽數百地,如今白某是勢單力薄,一步棋也不能走錯,不多加小心,那是拿我們三條人命在開玩笑。”

“到目前為止,整個寶雞鎮,也只有我卓某一人知道此事,我保證,直到賢父女離開此地,仍將只有我一人知道,白爺可信得過嗎?”

“既然你卓大夫這麼說,白某也豁上了,那就請坐下來如何?”

卓大夫一笑,緩緩又坐了下來。

卻聽白方俠道:“卓大夫的口音,似不是陝西人,你是……”

“關外,我是關外人。”

“過去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