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女姐姐
魏君顧看著清詞的笑,自己也跟著笑起來,然後點點頭。
清詞將魏君顧帶回自己之前的包間,離開不過一會兒,已經收拾乾淨了。
「殿下,請坐。」清詞引導著他坐下。
他身上的汙漬實在惹人注意,好像一塊白玉上的汙點。
「流霜,你去絞張帕子來給殿下清理一下。」清詞側頭道。
「是,姑娘。」
流霜也不解自家主子為什麼要對四殿下這麼好,哪怕對方是皇子,身份尊貴,可他在皇室的地位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維持表面的尊敬已算是會做人了,要真心對他好的,恐怕是沒有的。
雖有疑問,流霜卻沒在此時提出,而是按自家姑娘吩咐的,拿了帕子過來給魏君顧擦拭衣擺。
哪知流霜剛靠近他,魏君顧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突然驚慌失措,就要從座位上跳起來,臉上也滿是抗拒的神色。
清詞也嚇了一跳,忙從座位上起身,「殿下,你怎麼了?」
她微微抬手朝流霜做個手勢,流霜會意,退開幾步不再接近魏君顧。
「殿下?」清詞試探著朝前靠近,見魏君顧好像沒有抗拒她,又靠近了些。
「殿下,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幫你擦一擦衣服。」清詞溫柔地看著他,語氣輕柔,以試圖安撫他。
清詞沒想到魏君顧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估計是被人欺負慣了,所以很抗拒有人接近自己。
既然如此,清詞便放棄了叫流霜給他清理的打算。
「殿下,飯菜上來了,你先吃飯好嗎?」清詞詢問道,不過她也沒想著對方能回答自己什麼。
夥計端著託盤,依次把菜端到桌子上。
魏君顧看看桌子上的菜,又看看清詞,終於又坐回位置上。
「殿下快吃吧,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
魏君顧又看了眼清詞,見她眼底滿是溫柔,終於確定這次是真的,抓起筷子開始往嘴裡塞東西。
他大口大口往嘴裡塞,動作不僅談不上優雅,反而有些粗俗,還好有這張面如玉冠的臉撐著,不至於太難看。
清詞早有心理準備,可看魏君顧像是三年沒吃過飽飯的樣子,也忍不住驚訝,他這是過的什麼日子,連頓飽飯都吃不了了嗎?
她以前隻遠遠見過兩三次,並不瞭解他的生活,只當日子差了些,卻沒想到會差成這樣子。
哎!生在皇家,他自身又心智受損,要面臨的苦不知道有多少呢!
清詞看過原文,知道魏君顧受欺負不僅僅是因為他心智的原因,還因為他的身份。
說來諷刺,魏君顧居然是皇帝現在唯一的嫡子。
他母后已經去世,今上卻沒再立新後,是以魏君顧嫡子的身份便成了眾位皇子心中的一根刺,哪怕他已經傻了,這根刺還是存在。
清詞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等魏君顧吃飽,叫流霜給他遞帕子擦嘴。
這次他沒再拒絕,胡亂擦了擦,也沒擦乾淨。
這麼好看一張臉,配上汙漬實在太破壞美好了。
「我給殿下擦擦好嗎?」清詞掏出手帕表示自己的意思。
她覺得魏君顧對自己還不算特別排斥,應該是願意相信她的。
清詞試著靠近他,見他沒反應,就輕輕給他擦拭脣邊的油漬。
這樣不適時宜的舉動,要是被旁人知道,估計要嚼舌根了。
清詞心裡把魏君顧當成小孩子對待,但別人只會覺得男女授受不親。
「殿下吃飽了嗎?」清詞問。
魏君顧點點頭,眼睛發亮,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還吃得這麼飽。
「那殿下快回王府去吧,免得嬤嬤擔心。」
魏君顧身邊唯一對他好的就是他的奶媽齊嬤嬤,只不過齊嬤嬤一介下人,也幫不上什麼忙。
魏君顧的母族也沒人了,沒個幫襯的,反而要跟著受欺負,齊嬤嬤就算有心對魏君顧好,也沒那份力。
萍水相逢,清詞只能做到這樣了。至於其他的,她也無能為力。
魏君顧站在原地沒動,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清詞,還有點委屈。
「殿下,快回去吧!」清詞再次勸道。
魏君顧依然沒動,好像聽不進話。
既然如此,清詞也管不了這麼多,「那我就先回去了,殿下也早點回家。」
清詞起身,正欲往門外走去,忽然被人拽住了袖子。
「仙女姐姐。」
魏君顧第一次開口說話,磁性中帶著些稚氣,好像在青蔥掩映的古木中生發出一朵潔白的花。
他拽著清詞的袖子,臉上是固執和不捨。
清詞感受到牽扯,頓住身形,緩緩轉身。
流霜眼裡帶了些焦急和不悅,她家姑娘好心請他吃飯,他居然如此冒犯她家姑娘。
流霜伸出手,想叫魏君顧放開。
清詞輕輕按住流霜的手,朝她搖搖頭。
「殿下,你先鬆開好嗎?我現在不走。」清詞怕刺激到魏君顧,沒有露出生氣的神色,哪怕她心底確實有一絲不悅。
魏君顧將信將疑,緩緩鬆開他的手。
「仙女姐姐。」他又重複一句,話裡還帶著絲絲不安,「仙女姐姐,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清詞原先的一絲不滿因為這句話徹底消失不見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叫她有種莫名的心疼。
不過,理智大於感情,清詞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殿下,我要回家,你也要回家,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的。」清詞試圖給魏君顧講道理。
「你聽話,乖乖回去好不好?」清詞拿出哄小孩子的話來。
魏君顧的眼神黯淡下去,裡面的星光在熄滅,好像是被主人遺棄的小狗狗。
清詞生出不忍來,真是的,要是他再醜些,她估計就不會這麼心軟了。
「我送殿下回王府好不好?」這話一出口,清詞覺得有些不妥。
但是,話都說出去了,清詞也不打算騙人。
魏君顧的眼睛因為清詞這一句話又亮起來,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仙女姐姐真好。」
「流霜,你去找掌櫃再要一輛馬車。」清詞吩咐道。
她一個閨閣姑娘送魏君顧回王府已經夠出格了,萬不敢和他同坐一輛馬車。
不是和仙女姐姐坐在一起,魏君顧有點失望,不過,他能隱約感覺到自己不能再得寸進尺了,只能接受。
清詞帶著魏君顧走的是五味樓的後門,沒多少人往來。
經過熱鬧的街市,到達東大街又清淨下來。
這一帶住著的都是權貴家族,尋常百姓根本沒資格過來。
魏君顧的端王府在東大街最後,往來的人更是稀疏。
清詞也是第一次過來,王府門前也沒個門房,石獅子上面都起了灰和蜘蛛網,一眼望進去,一片破敗的景象,倒像是荒廢多年沒人住一樣。
聽到車馬的聲響,大門裡冒出個頭髮花白,身著灰黑布衫的老嫗。
看到魏君顧,立馬激動上前來,昏花的眼睛裡還泛著淚。
清詞猜,這大概就是齊嬤嬤吧!
也只有她,會真正關心魏君顧了。
「嬤嬤別擔心,殿下已經安全回來了。」流霜上前扶著齊嬤嬤勸慰道。
齊嬤嬤這才注意到清詞和流霜,她不是個笨人,立馬就知道是清詞送魏君顧回來的。
她隨即要朝清詞下跪磕頭,卻被流霜即使攔住。
「嬤嬤不必如此,我也只是順便而已,如今,四殿下就要交由你照看了。」清詞道。
齊嬤嬤連連點頭。
流霜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遞給齊嬤嬤,「嬤嬤,不知府中情況如何,我家姑娘見殿下喜愛吃食,這便算是她的一點心意,你且收下,給殿下添些小菜。」
齊嬤嬤第一反應是想拒絕,不過想起府中情況,她推拒的動作終究沒做出來。
默默收下荷包藏在袖子裡,齊嬤嬤又朝清詞拜了拜,嘴裡咿唔著感謝的話。
殿下的日子有多艱難,沒人比她更清楚。
父皇不喜,兄弟欺負,奴大欺主,府中的例銀和賞賜都被那些狗奴才貪墨了去,每日只給殿下送幾樣清湯寡水的飯菜。
她沒權沒勢,有冤無處伸,伸了也沒人理。
只能自己做些針線補貼補貼,盼著時不時能給殿下添置點肉菜。
可隨著她年歲漸老,眼睛開始模糊,針線也做不好了。
這位小姐給的荷包,裡面至少有五十兩,節省著些,也夠支應一年半載了。
齊嬤嬤感激不盡,不停拜謝以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
清詞再不可能多留,踏上馬車,卻見魏君顧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仙女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魏君顧被嬤嬤拉著,身體卻一直朝向清詞,他還想來拉她。
清詞著實有點頭疼,她只是請他吃了頓飯而已,怎麼就黏上她了?
「我還要回家,不然我爹孃要擔心,等過段時間我再來找你好不好?」
和他講世俗規矩估計是講不通的,清詞又不忍直接放狠話,只能採取迂迴的方式。
「仙女姐姐不騙我嗎?」
「不騙你。」她只說過段時間,至於過多久,就要看情況了。
得到清詞的承諾,魏君顧才不情願地接受了她要離開的事實。
清詞看著,心裡也有點不舒服,她什麼時候也這麼同情心氾濫了?
大抵是書中對他的描述太好了,這樣一顆赤子之心,是其餘所有人都沒有的,這樣純粹的東西,在波雲詭異的人世間顯得格外珍貴。
收斂好心緒,清詞對流霜道:「今日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包括我娘。」
「姑娘放心,大家都是嘴緊的。」流霜連忙回道。
「姑娘,您為何要對四殿下這麼好?」流霜不解。
「因為他值得同情啊。十二年前……」清詞正說著話,馬車卻突然晃了下。
流霜忙湊過來察看自家姑娘有沒有受傷,見她沒事才放心下來。
「怎麼回事?要是撞到姑娘,你擔待得起嗎?」流霜打開車門出去,厲聲質問駕馬車的霍武。
「流霜姑娘,剛才有一輛馬車突然從旁邊衝出來,我只得勒了韁繩停下馬車。」霍武朝流霜解釋。
清詞在車內也聽見了,遂對霍武吩咐,「去看看情況。」
霍武跳下馬車,朝前面走去。
不到半刻鐘他就回來稟告,「姑娘,是宋家大姑娘與定國公府的世子起了衝突。」
宋家大姑娘宋廷君和定國公世子白簡行?這可是書中的男女主啊!
沒想到今天這麼巧,她一下就遇到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