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難耐
清詞看著她,想知道她說的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是什麼。
「子嗣。」宋廷君硬著聲音拋出兩個字。
子嗣?
清詞瞬間明白過來她的意圖。
手裡的茶杯「砰」地一聲砸在桌面,茶水濺得到處都是,還把她的衣服都弄髒,可清詞卻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宋廷君真是打得好算盤,嫁不成五皇子,就把主意打到她和魏君顧身上。
是,魏君顧是傻了,可是他畢竟是正統嫡子,那麼,他的孩子自然也是嫡系皇孫。
前朝傳下來的嫡庶觀念依舊被大部分人認可,很多中立派,雖然會覺得魏君顧傻了不堪大任,可他的孩子依舊是嫡孫。
而且,魏君顧也不是生下來就傻的,他小時還被不少人誇過是天縱英才,這個皇孫,至少不會是個傻子。
要是運作一番,也不是不可能把這孩子立為幼帝,到時,誰來主持朝綱,還不是看哪方力量占上風?
除了宋廷君,朝中的豺狼可多著呢!
她孃家勢弱,魏君顧也指望不上,真有孩子,還不是任人宰割?
宋廷君被清詞爆發的怒火嚇了一跳,把剩下半句咽回肚子裡。
「宋姑娘,我早就說過我不願摻和這些事,你一而再再而三來找我,我也以禮相待,沒想到,你心裡竟是打的這個主意,如此,往後你也不必再來,我們端王府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清詞的話,越發譏諷,她身體都在發抖,顯然是氣得不輕。
「我真的沒有害你的心思。」宋廷君見她如此,一下子就慌了,忙為自己解釋。
「我只是提議,要是你不願我也不會逼你。」
清詞直直看著她,臉龐依舊冷硬。哪怕只是提議,她也不會答應。
這是她的逆鱗。
她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更不用說面對如此危機重重的環境。
古往今來,哪個幼帝有好下場?就算有,那也是從一條血路中殺出來的。
而在這期間,他要受多少委屈和痛苦,又要經歷多少次生死博弈?
他要在懸崖邊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丈深淵屍骨全無。
「宋姑娘,請回吧!」清詞伸出手,做了個送客的禮。
宋廷君哪裡肯,上前一步,一股腦把要說的話倒豆子一樣說出來。
「你肯定覺得我居心不良想利用你,可我真的沒有,我只是不甘心,為什麼女子的地位如此低下連自己的財產都不可以擁有,為什麼女子不可以出將入相,為什麼女子要困在後院一輩子。」
「我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儘管你把自己壓抑得像個大家閨秀,但從骨子裡帶出來的東西是不會變的,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你看看我們身邊的這些女子,她們沒有才情嗎?她們沒有能力嗎?她們當初不是純真的姑娘嗎?」
「現在,一個個到了年紀,就必須嫁人,嫁人後,若是男方不錯,就這樣操持家務相夫教子過一輩子。若是遇到個沒良心的,寵妾滅妻,還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麼樣子。」
「男人們高高在上,掌握著所有女子的命運,他們不讓女子科舉,不讓女子進書院,不讓女子有脫離男人生存的權利,他們就是要把女子逼到只能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就是因為社會對女子太過不公,所以,我不甘心。」
宋廷君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眼角處還滑下幾滴淚珠。
她繼續哽咽著說:「我不是為了權力才做這些,我只是想改變女子的命運,想叫她們能掙脫束縛。」
「而我想改變,就得打破現有的統治權力,只有這樣,我才可能實現這個目標。」
「之前是我沒考慮周全,沒想到你會面臨怎樣的處境。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提這事了。」
清詞在心底歎息一聲,宋廷君的目標何其艱難。
「我真的無能為力。」
「我相信你不是為了權力,可我真的不願摻和這些。」
「你今日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外洩,你盡可放心。」
「宋姑娘,你應該回去了。」
宋廷君離開後,清詞繼續待在書房。
她看到北定王妃給她的請柬,心中開始計較起來。
宋廷君有一點沒說錯,無論今後誰登基,端王府的日子都不會好過。身在權力旋渦,怎麼可能不受影響?
既然如此,她就要早做打算。
安寧侯府、秦府、誠親王府、大長公主、北定王府,這些,都算是她的助力,就是不知道真到那時候,這份情誼還能不能靠得住。
事在人為,且先試試,總之,她一定要保證自己和魏君顧平平安安的。
魏君顧不知道宋廷君跟她說了什麼,只見她又開始心事重重起來。
他叫人去查,大概只能猜到應該是和朝中局勢變動有關。
她其實不用擔心,他會護好她的。
魏君顧不忍她擔憂,最後還是決定晚上時用另一個身份來見她一面。
只不過,若是這樣,少不得又得解釋解釋『他』的消失了。
清詞這兩天本就睡得不熟,很快就發現他的存在。
不過,最先讓她注意到的是,魏君顧不見了。
「殿下呢?你把他弄哪兒去了?」清詞盯著他質問,眼神像一把利劍直刺入他的心。
她心裡既惶恐又害怕,怕他對小傻子不利。
思緒一發散開來,清詞就忍不住想到更糟糕的事。
此時京城並不平靜,誰知道他到底是何身份,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魏君顧的存在,看似無關緊要,卻又有著微妙的關係,怕是有人就是不想讓他活著呢!
他沒想到她第一個關心的是那個傻子去哪兒了,可他出現在這裡,那個傻子自然就只能消失。
「他沒事,我只是不想見到他。」魏君顧緩緩出聲。
看她對傻子這麼緊張,他心裡又忍不住有些堵。
沒事,沒事就好。清詞揪著的心終於緩過來。
魏君顧見她只顧著擔心那個傻子,也不說話,只好把自己的來意說明。
「如今京城動盪,你且小心,別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我知道,不用你『好心』提醒。」清詞態度冷硬,顯然還在為小傻子的事情生氣。
魏君顧按下心裡的失望,並不因她的諷刺而生氣。
「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我會護著你的,不會叫人傷你一分。」
不會叫人傷她?哼,是誰第一次見面就對她下殺手的?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好像對她很上心,但她可不會忘記當初的事。
清詞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魏君顧再一次後悔自己當初的衝動。
若是當時他知道自己今後會對她上心,他絕對不會做出那種蠢事。
「這是我的信物,你若有事,可以拿此玉去平康坊飛翠樓找我的人,他們見此物,就會通知我。」魏君顧從懷裡拿出一塊嬰兒巴掌大的墨玉,想遞給清詞。
可惜清詞不領情,並不願接。她縮在床頭,警惕地看著他。
她把京城裡有權有勢的人都和他對了一遍:他的身量要比常人高很多,這就可以排除掉大部分,而且,他的年齡應該也不算大。
可思來想去,她依舊猜不出來。
要不是他藏得太深,要不就是她猜測的方向是錯誤的。
魏君顧見她沒有動作,只好把墨玉放在她床頭。放完玉,他卻沒離開,反而朝前俯身。
清詞看他靠得越來越近,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
最後,清詞只記得他朝自己伸手過來,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清詞醒來時,發現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她忙朝旁邊看去,果然看到魏君顧安靜地躺在旁邊,看他並沒有受傷,清詞放下心來,這才注意到枕邊的那塊墨玉。
每次都用這種手段,而且,誰知道被他弄暈後她有沒有被佔便宜?
清詞心裡惱怒不已,抓起墨玉就往地上扔去。
墨玉在地毯上滾了幾圈,卻沒有絲毫破損,真是跟他主人一樣。
清詞獨自生著悶氣,一直到魏君顧醒來,她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你醒啦!」
「阿詞。」魏君顧還沒完全清醒,卻下意識對清詞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看到他的笑,清詞的鬱氣散了幾分,心情也好轉許多。
「醒了就起吧,外面早就亮了。」
現在正是白天最長的季節,每天一睜眼,就發現天已經亮了。
清詞正要翻身下床,卻被魏君顧抓住手。
「阿詞,我難受。」魏君顧皺著眉,好像在隱忍著什麼。
「哪裡難受?」清詞頓時一慌,想查看他哪裡受傷。
昨晚他被弄走,那人說他不會傷害他,她居然信了,她怎麼這麼傻。
清詞想知道他哪裡有沒有受傷,魏君顧卻不願讓她碰了。
「怎麼了,哪裡難受,我幫你看看,好叫大夫。」清詞溫聲安撫道。
「我……我渾身都難受。」有一個地方最難受。
魏君顧難得有點扭捏,臉上有點泛起淺紅。
清詞覺得魏君顧有點奇怪,他說他渾身難受,看樣子又不像是痛苦。
突然,她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
她好像有點明白他說的難受是哪種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