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恭喜
第二天就該出發了,我下到一樓去送她們,看到莉婭她們在辦公室。(K:獸人們過了發情期回來了……)
「大家都已經結束了嗎?」
「唔嗯!已經沒問題啦!小白好久不見!」
「皮~」
太好了。
這下就不愁輪班啦,可以集中精力了。
目送艾麗卡小姐他們走出西門,我用【千里眼】確認王都方向的狀況。
埃克托先生的部下們很沉穩地在進行準備。
下一個難關,就在伯納德先生手上。
不過也沒什麼我能做的事了,但願能平安結束吧。
還有艾麗卡小姐他們也是。
他們在森林裡露宿一晚,按預定在第二天來到暴食蛇獸那裡。
狀況和作戰都如我所料。
雖說她因敵人那巨大身體產生的威壓感而一度陷入險境,不過用【雙手斧】技能切斷下半身這一步倒是挺順利的。
然後就是確定把頭打碎。
切斷下半身時某種意義上就已經算是完成了,艾麗卡小姐緩解了緊張冷靜地殺掉了暴食蛇獸。
這下她就完成A-RANK的討伐委託了。
既然艾麗卡小姐已經不會拖後腿,那剩下的事就他們自己處理吧,我的工作可以結束了。
「伊莉雅—、關於這個委託啊—」
聽到愛麗絲叫我,似乎她們休息時積壓的報告和聯絡也都處理完了。
休假的人們都回來了,辦公室久違地又熱鬧起來了呢。
埃克托先生他們已經出發5天了。
他們離開王都,沿街道筆直地返回呂內維爾。
佇列正如計畫是埃克托先生在前、司祭大人跟在他身後、周圍是一圈護衛的狀態。
伯納德先生也還保持正常,第二個難關也沒問題了。
按預定接下來要等第二天正午。那是最大的難關。
我在自己的房間考慮著,就聽到莉婭叫我。
「伊莉雅—,有客人喲—」
「知道啦。我這就過去。」
撫摸著醒來的小白讓祂繼續睡,我眺望著獸人們回來後變得和以前一樣熱鬧的支部走下一樓。
「伊莉雅小姐!」
大廳一角的一群人中有人叫我,是艾麗卡小姐呀。
客人就是說她吧,她跑到我身邊,帶著一臉花朵綻放般的笑容向我低頭。
「這次真是太謝謝您了!」
「哪裡,那只是你努力的回報。」
在和她一起的這群人中,塞爾吉先生皺著眉坐在椅子上。
他腰上別著一把收在煤一樣黑的鞘裡的劍。(K:看來我前面譯錯了,塞爾吉不是不擅長用劍,是沒有拿著一把好劍)
「好像很順利呢。恭喜。」
「嗯。謝謝你啦。」
艾麗卡小姐又低頭行了一禮,露出個有點害羞的笑容,然後和我咬耳朵說起悄悄話。
內容是這次比賽的來龍去脈啦、真相啦什麼的……就跟內幕似的。
注意到艾麗卡小姐和我溫暖的視線,塞爾吉先生慌慌張張的樣子可真有趣。(K:貌似這不算洗白……因為這小子一開始就不黑。詳見下文)
「我們準備把這裡當做活動據點。什麼都能買到,食物也很美味,塞爾吉也想在鬥技場重新鍛煉自己呢。另外」
她頓了一下、
「我們還想沐浴在女神大人的光輝裡。」
艾麗卡小姐滿臉笑容。
那捏他還是饒了我吧。
第二天。
按原定計劃,埃克托先生他們繼續沿街道前進,走到中間位置的無人小屋旁。(K:原文是「カリュネ」和『ツリュネ』中間,是類似“西呂內維爾”和“北呂內維爾”的說法?求專業人士解惑)
第一階段。
在伯納德先生乘坐的馬車最靠近無人小屋時,小屋裡待機的人解除了結界。
被我封印而停止活動的風之結晶柱被解放開來,周圍充滿風之因數。
第二階段。
將馬車停下,趁濃厚的風之因數影響下導致邪神意識弱化時,遞給伯納德先生一封信。
內容是讓伯納德先生痛苦的東西的正體、及解決方法。
邪神。
既然結晶柱聚集生命力之源的精素所產生的生命是大精靈,那當然也會有受影素影響而產生的存在。
簡而言之,就是大精靈的魔物版。
所以它也可以簽訂契約。
這次的作戰和之前希爾芙那次差不多,而不同之處在於伯納德先生能不能和邪神對話。
如果對方藏在精神深處就無法簽訂契約,只能等待侵蝕發展。
然後就是最終階段。
最大的難關,就是伯納德先生屈服於邪神。
侵蝕狀況已經嚴重到幾乎無可奈何了,所以只能趁影素力量最弱的正午、利用與邪神相剋的因數使其弱化,來盡可能地進行支援。
但即使如此,最後成功與否還是得看伯納德先生。
所以我在信上寫道。
『您是要就這樣成為邪神、還是要作為教徒負起全部的責任,都要看您自己怎麼選擇。
如果是後者的話,我們會全力幫助你。就算是前者,我也會為你收屍的。』
這是挑釁。
反正要是失敗了被邪神佔據,也就只能殺掉他。
明明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壞的,但伯納德先生卻露出無力的微笑,他的嘴脣、
――我放心了。
這樣低語。
緊接著他就開始念起宣咒言。
沒有了邪神這一對抗勢力,風之因數呼嘯起來。
與邪神開始較量起精神力,伯納德先生的身體失去意識向後倒去。
伯納德陷入昏睡狀態好幾天了。
掛著校長代理的名頭,我一直住在教會監視他。
要說的話也是理所當然,最為他現在的狀態受到驚嚇的是索菲雅。
她之前變得奇怪,貌似就是因為在晚上見到了邪神意識在表層顯露的伯納德先生。
邪神告訴了她自己的正體,以學校的學生和伯納德本人為人質封口。
不過恐怕這只是為了讓我察覺到異變而下的一步棋吧。
「……姐姐大人……司祭大人能不能恢復呢。」
沒關係的。……但我卻沒法這麼安慰她。
那麼說的話反而更讓她操心吧。
「司祭大人現在也在和邪神交戰……索菲雅,繼續呼喚司祭大人吧。」
「好……」
響徹禮拜堂的鐘聲,宣告現在已到正午。
我站起身準備返回支部。
「那我走了。」
「嗯。一路走好。」
我們一齊站起來,索菲雅行了一禮。
我伸手準備打開禮拜堂的門、
「那、那個……!」
但卻因她叫我而反射性停下了。
轉過身來,索菲雅有些躊躇地遊移著視線,最後下定決心抬起頭。
「姐姐大人也,一起呼喚司祭大人吧?」
「……誒?」
「拜託了!」
「唔、唔嗯。知道了。」
她都這麼拼命低頭求我了我也沒理由拒絕嘛。
對我來說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但索菲雅卻很開心地笑起來,又低頭行了一禮跑回教室去。(K:感覺她是想撮合伊莉雅和伯納德……可惜沒用)
既然都答應了,那明天再來吧。
雖然我這麼決定了,但卻再沒有實行的機會。
「早上好,神子大人。」
伯納德先生從床上起來了。
他的表情很穩重,聲音也和伯納德先生一樣。而且,現在是白天。
最有說服力的是【神眼】所顯示的職業[Class]一欄裡,邪神憑依者,那個詞消失了。
變成《世界樹的使徒》了。
「……早上好。那個……」
「請隨您喜歡稱呼吧。」
對不知該怎麼打招呼而迷惑的我,使徒先生沉穩地微笑著說道。
那簡直就像是以我看透他的正體為前提一樣。
「……那就,使徒大人。」
「不用加大人的,神子大人。」
果然啊。話說我好想吐槽。
不過感覺和跟大精靈說話時差不多,就算吐槽也沒用吧。
不過還有事得先確認一下。
「在你體內,還存在著伯納德先生的意識嗎?」
使徒先生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很快又變回微笑。
「可以說有,亦可說無。」
可能是知道我聽著不爽吧,使徒先生不等我發問就繼續說。
喜歡繞圈子說話,也很像是大精靈的怪癖呢。
「我既是普人伯納德,又是最古之邪神,也是世界樹意志的體現者。雖沒有那個意識更為優先,但我已不再是純粹的普人伯納德。」
頓了一下,使徒先生好像在考慮著什麼。
「我想您也應該注意到了……人類、魔物、精靈。將之混為一體的我,擁有了作為世界樹終端的功能。」(K:這本書的『人類』包括所有普人、森精、獸人等文明類人智慧生物……)
「也就是說,這次的事件算是世界樹發生異常,是嗎?」
「是。」
雖然早知道他會肯定,但看他能立刻作答,他應該可以直接從世界樹獲取情報吧。
下一個問題的重要性就更高了……感覺好沉重。
但也不能無視啊,我下定決心開口。
「你是我的敵人嗎?」
就算是使徒先生好像也沒猜到我有這一問,他一瞬間露出驚呆的表情。Now Loading?(K:なうろーでぃんぐ……應該是指「是不是使徒先生在讀取情報呀?」)
「就算我回答了,那也不一定就是真實喲?」
「沒關係。我有能強制確定真偽的方法。」
他也不是完全知道我的一切嘛。
不過既然有邪神的記憶應該多少知道些我的力量,也該知道自己又有幾兩重。不過他聽到我這像宣戰佈告一樣的話,卻微笑更濃了。
「大精靈和邪神,都因是純粹的因數所以會受到世界樹的強烈影響。」
他說出的卻並不是答案。
但我也知道它們不是完全無關,就繼續聽他說。
「但畢竟各自性質不同。大精靈會順應那意志行事,邪神則會扭歪曲解。」
「……這次的行動,也是曲解了世界樹的意志造成的結果?」
「不只是這次的魔物操作,連冰龍那件事也是。但它也早被你消滅了九成啊。雖然它受到世界樹強烈的影響,但卻沒危害到索菲雅小姐吧?」
對魔物和冰龍進行操作,似乎也是世界樹的意識。
到這裡就可以當它是敵人了,但卻沒對索菲雅出手,這就讓人搞不懂了。
如果真對她出手了,我有自信能把伯納德先生完全消滅。
察覺我內心的想法了吧,使徒先生有些困擾地苦笑起來。
「雖然很難區別敵方和己方……但它本意並不是想要傷害您。……不,應該是覺得這種程度不足以對您造成危害,這樣判斷的吧。」
這麼開誠佈公地談,反倒不可思議地讓我消了怒氣。
雖然我想說更不許對我身邊的人造成危害啦,嘛啊先不管那些啦。
「你的目的是什麼?」
使徒先生沉默了。
不過他不是像剛才那樣啞然無語,也沒有詞窮的感覺。
可以傳達的事和想要隱瞞的事。
就像是斟酌著挑選該怎麼說話一樣……最接近這種表現吧。應該和我經常露出的那種表情一樣啦。(K:自己吐槽)
沒過幾分鐘,使徒先生就開口了。
「您對現在的世界怎麼看?」
「世界、是嗎……?」
這問題太過突然,我沒法馬上回答。
我準備好好想想,但他卻繼續說道。
「人人都自由生活的世界……那是無秩序的社會。人類很容易沉浸於慾望,輕易就會傷害他人。……您不認為這很危險嗎?」
「……單著也只是極端論調吧?」
「是那樣嗎。比如,普人伯納德。」
使徒先生說。
「他愛著世人,努力傳播博愛精神。即使在我們看來,那精神也是十分精彩的。」
但是,他看向我。
「他被您奪走了心。」
哈?
沒管還沒理解這話的我,他繼續說道。
「從不曾被邪神攻破的精神,就此產生了破綻。知道有男性在您身邊時。回想束縛自己的戒律時。聽說有男性追求您時。……他的心,逐漸染滿嫉妒和悔恨。……不管有著多麼高尚的精神,也無法保證那能一成不變。」
他不給我機會開口繼續說道。
「每個人都會任意而為地產生不同的意志、發生爭執。比如說,過去曾經定下約定的那一對男女。」
「你怎麼會知道……」
「所為學校,可是很適合收集情報的環境啊。」
使徒先生微笑著說。
往己方的傷口上撒鹽,給敵人送鹽。
對低下頭來的我,使徒先生飽含深意地說。
「……您不認為,趁著現在世界還算和平,一位守護所有人、領導大家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嗎?」
就像是說給我聽似的。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誘導我、究竟又隱藏著什麼……但我有話想對他說。
「那樣也好吧。任意而為就好。」
是覺得這回答很意外吧,使徒大人的反應有些遲鈍。
而且呀,他的情報太舊了,太少了。
「之前你說的那對男女,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比賽嗎?」
「不就是因為男性違反了約定,討厭女性了麼?」
「好像不是呢。」
那隻不過是表面動機而已。
分出勝負後,來報告的艾麗卡已經告訴我了。
「那位男性是為了保護女性,而想讓她遠離戰鬥啊。」
「那……」
「你也大吃一驚吧。因為沒有能守護對方的自信,所以只能擺出一副冷淡態度讓她遠離戰鬥呢。」
多麼幼稚啊,多麼任性妄為啊。
「而女性則是,一直無法忘記約定,想要保護他,才沒等他回來就離開村子了。任性地無視了他的意志。結果就變成那樣了。」
我看向使徒先生。
「全都是因為相互的思念啊。」
我看向他裡面尚存的人格。
「司祭大人也是,以自己的意志任性妄為地封閉了內心呢……你難道不是想讓我思念你嗎?」
伯納德先生應該知道我討厭男性的。
使徒先生也沒反駁,那就是肯定啦。
還有,你啊。
「你也根本不是掛心著把世界交託給誰吧。領導什麼的,不也是說著為了大家好卻以自己的任性抹殺了大家的意志嗎。」
看吧,大家都是一樣的。
「既然大家都會為了誰而行動的話,隨大家任意而為不就好了嗎。」
就以自己的意志任意妄為吧。
不抱持意志而生,就和家畜一樣了。不,如果是放棄了抱持意志的想法,那還不如家畜呢。
對曾經看過那小小的公司[世界]的我來說,這世界是多麼廣大啊。(K:寫作公司,讀作世界……[]裡都是上標小字啦。)
說完了想說的話。
那就還剩我對他提議的回答。
「領導者什麼的有一個也行。」
這次更是出乎意料吧,使徒先生的表情僵住了。
我也不是非得完全否定他的話啦。
「但那必須得是那人自己想做,而周圍的人們也都認同才行。」
有意志和能力的人,獲得所有人的認同的確可以進行統治,我就算啦。
在重返沉默的房間中,只有鐘聲回蕩。
該上課了吧,不過高等科的學生基本都是自習所以沒問題。
另外還有一件事必須得確認才行。
「使徒先生,請繼續扮演伯納德先生吧。」
「誒? 啊,好。不過伯納德也不是消失了啊。」
「那就請多關照啦。對這裡的學生們來說,你在身為支撐世界的世界樹之使徒前,還是個支撐學校的校長老師呢。」
用【神眼】看,他沒什麼疲勞或損傷。
「早點讓大家看到你健康的樣子,讓大家放心吧。」
我帶著和以前面對伯納德先生時同樣的笑臉,轉身準備走出房間。
但他的一句話卻讓我停下了腳步。
「你難道不是扼殺了自己嗎?」
「怎麼會。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K:這句話是伊莉雅的人生信條。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說著回過頭,說出我的答案。
「不是為了工作而活著,而是為了活著在工作。」(K:我認為這裡或許是有點哲學意義的,前一個『活著』指維系肉體生命狀態,後一個“活著”指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