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恕我不能接受
託爾斯泰先生出發後沒過幾個月,神聖萊漢德皇國和周邊國家的戰爭就終結了。
開戰初期,歐布懷特方投入的A等級公會會員〈大破壞的吉爾〉和〈神速的基爾〉以要誅殺皇帝般的氣勢突擊,導致戰線混亂拉長。
不光是歐布懷特一國、而是諸多弱小國家和公會的連攜抗戰讓皇帝難以抵抗,雖說還不至於撤軍,但也維持在了均衡狀態。
就在這時,本應已死的皇子和獸人神具使登場了。
通過反戰派的貴族和諸侯們呈上的生存報告、以及汶蒂亞的協助,託爾斯泰先生成功與皇帝會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變成決鬥了,但「身為神明末裔的皇帝,使用神劍在決鬥中敗北」這一事實對神明的子孫來說算是最能看得過去的了吧。他們的宣戰理由也站不住腳了。
再加上,不知為何成為了託爾斯泰先生的護衛的奧里昂先生也能使用神劍,「普人是最接近神的」這一主張也失去了立足之地。
結果,喪失了大義而混亂的皇國士氣不足以維持戰線,戰爭就此告終。
……以上就是卡戎先生的報告的簡要概括。
雖然多少也聽過些流言,但畢竟呂內維爾離戰爭區域太遠,也沒能聽到多詳細的。
他匆忙回到支部看到這幅現狀、
「還真是沒變啊,這裡。」
託爾斯泰先生就這麼說著苦笑起來。
眼前的他還是以前那副旅行打扮,身上一件皇族裝飾都沒有。
他身上也沒受什麼傷、也沒什麼異常,就算說他是剛到目的地就跑回來了也會有人信吧。
不過仔細一看,他的舉止比以前更為落落大方,完全沒有過去那種脆弱而危險的感覺了。
「我回來了。」
「誒? 啊,是。您平安無事就好。」
我這一點都不帶感動的營業用應對方式是不是太可笑了啊,託爾斯泰先生乾笑了幾聲。
「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打擾一下嗎。」
似乎他的意思不是越過服務櫃檯,而是要二人獨處啊。
不過依至今為止的經驗……我的直覺正在發出警告。
可畢竟他什麼也還沒說我也沒法拒絕呀……
「再過一陣就到歇班時間了,請您稍等片刻。」
「不,我去外面轉轉吧。」
打聽完歇班時間後託爾斯泰先生就買了果汁和三明治,離開了支部。
看他走出去,聽到我們談話的人就都看向我。
尤其是旁邊的辛西婭。
「……這肯定是要告白啊。」
偏偏讓她給聽到了,她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說道。
「怎麼說呢,感覺跟上次那時候的氛圍完全不一樣了啊。」
「是熱戀的力量喲。」
「戀!?」
「是愛唷!」
「愛!」
平時都是辛西婭亂開人玩笑,這次連愛麗絲都加入進來,肆意聊著。
「那個……你們也都知道那人的身份吧? 要是說了什麼奇怪的事可是會被很可怕的人帶走的喲?」
「「 誒誒~ 」」
「才不是『誒ー』啊。」
似乎只是稍稍偷懶一會,她倆東拉西扯地嘮了一陣就又回去工作了。
那人應該有著對女性的心理陰影,應該不會又給我添麻煩的吧。
等到歇班,我就走向託爾斯泰先生等候的房間。
給坐在椅子上的託爾斯泰先生泡好紅茶問他有什麼事,他喝了口紅茶潤潤喉後筆直地盯著我、
「請你也一起來萊漢德吧。」
這麼說道。
「……哈啊。」
他只給個結論的話我也沒法判斷啊。
看到我這反應,託爾斯泰先生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苦笑,靠在椅背上。
「……不好意思。我太著急了。」
「沒有。說道皇國……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怎麼說呢。」
他很難為情地遊移著視線,又拿起杯子。
喝了口紅茶整理心情,託爾斯泰先生慢慢地組織起語言。
「雖然戰爭結束了,但單方面發表宣戰佈告的皇國卻陷入了較為不利的狀況。」
「……是這樣啊。」
「我想要以我的力量為皇國做些什麼。跟父皇聊過後我覺得……這不是為了誰而去做,只是為了我自己、我自己想這麼做。」
「皇帝陛下嗎。」
啊啊,託爾斯泰先生露出笑容。
「……其實那時候我本來沒想提議決鬥的。」
「是說那場比試嗎。」
「啊啊。跟父皇談話時,我發現……我直感到,我必須要超越父皇才行。這不是為了讓誰認同,而是為了讓我自己認同我自己……我是這麼認為的。」
託爾斯泰先生說著垂下視線,觸摸著腕輪。
卡戎先生的報告似乎提過神劍沒有起效,應該是他以鬼的狀態戰鬥過了吧。
「只憑神劍、只憑神之力並不能得到一切。我這麼對父皇說……只以武力來證明是沒用的。就算道路險峻……我也,要讓皇國變成不需仰仗神劍的國家。」
託爾斯泰抬起頭,看向我。
「請你在我身旁支持我吧。」
……這是不是說辛西婭她猜對了……啊。
往好了說,沒穿戴皇族的打扮,是代表他不是作為託裡斯・迪爾・萊亞,只是作為託爾斯泰先生個人的心情……是吧。
雖然不仗著權力強迫別人這點可以加分,但這個和那個不能一概而論。
或許以為被告白是我自我意識過剩了,他的本意應該是想要挖角吧,就按這麼回答他吧。
「對不起。恕我不能接受。」
「……是嗎。真遺憾啊。」
雖然是這麼說,但託爾斯泰先生卻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也就是說……果然是我自我意識過剩? …………羞、羞死人啦!莫、莫莫莫非是被叫做女神大人讓我太飄了!?
嘎啊————!!新的黑歷史嘎啊啊……!!
我表面裝得一副平靜,心裡卻在發出臨死般的慘叫,而無從得知我內心活動的託爾斯泰先生以和剛才同樣的氛圍繼續說道。
「我有些安心了呢。」
「……誒?」
他在說啥?
看我有點迷糊,託爾斯泰先生的笑容中混進了苦澀。
「如果有你在身邊的話,說不定我會就此滿足了。」
「哈啊……」
託爾斯泰先生喝光了冷掉的紅茶,站起身來。
「這下我就能不留任何遺憾地繼續前進了。謝謝你縱容我的任性。」
「……哪裡哪裡。如果有什麼困擾的事請儘管與我商量。我會儘量幫助你的。」
這可不是社交辭令,而是我的真心話。
不過,託爾斯泰先生他慢慢地搖了搖頭。
「恬不知恥地在拒絕了求愛的女性面前晃悠什麼的,我的器量可沒大到那份上啊。」
啊,他說是求愛啦。
太好了。……不對,還是該說不太好呢……
不管怎麼說,他用這副穩健的表情說著自虐的話也沒什麼可信度啊。因為是武士嘛。
「有些讓人遺憾呢。」
「別這麼說啊。我的決心會動搖的。」
託爾斯泰先生笑著,又聊了幾句就離開了支部。
這下,皇國的事件總算是徹底結束了。
返回櫃檯的我安心地長歎了一口氣,卻看到有位青年帶著破壞這份祥和氣氛的氣勢跑來。
他腰間懸著一柄被封咒之布捲起來的魔劍。
青年……託利斯坦帶著要抓人領子般的氣勢逼近。
「伊莉雅大人!我從塞爾吉大人那裡聽說了!!我也、我也請務必拜託了!!」
「託利斯坦,冷靜一點。」
「幫幫我吧!!求您了!!」
在我動手揍他之前,託利斯坦就被人狠狠地打了後腦勺而滑落在地。
「……抱歉。我說走嘴了。」
把收進鞘裡的聖劍扛在肩上的塞爾吉先生,打從心底感到抱歉地賠禮謝罪。
在鬥技場那一戰之後,塞爾吉先生和託利斯坦變成了共同切磋琢磨的摯友兼對手了呢。
「求您~!!」
被塞爾吉先生抓住脖領,託利斯坦被他在地上拖著拽出支部。
知道他在鬥技場是多麼鬼氣迫人的支部的人們都驚呆了,下一瞬間大廳裡就充滿了笑聲。
我越過櫃檯看著這副光景。
就在這時又有一位男性會員過來,遞過裝著素材的袋子和委託表、還有登錄證。
「伊莉雅小姐,拜託您進行任務完成的登錄和估價!」
「好的。我知道了。」
渴求金錢。渴求情報。渴求力量。
來到支部的人們都有著各自的理由。
支[zhe]部[li],雖然是出發點但卻不是原點。
活在世上的人們都在走著自己的路,支部只不過是他們通往目的地的路上的一處通過點罷了……每一個人都是主人公,每一個人的故事都能寫成一本書。
「……好!這下就能買新的劍了!再見啦,伊莉雅小姐!」
「再見。」
為了達成目的,大家都會離開支部。
所以我們接待員最後的工作就是目送人們離去。
或許會有人覺得這樣很寂寞,但我知道這並不是結束……能確認這個人的故事還會繼續,我就感到小小的安心。
「歡迎下次光臨。」
藏起這份心情,我今天也越過櫃檯目送他們的背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