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年長女性說我選擇**作為武器的理由是因為懦弱。
她說這是因為我想要拉開與惡魔之間的距離,也就是害怕的證據。
但神父卻說:
你並不害怕與惡魔的距離。
這只是你想要救助更多的人的證據。
他笑著,像小時候一樣撫摸著我的頭。
——我想要成為像神父一樣的驅魔師-
這是南十字修道院的雙子還是中學生時候的故事。
被設定為靜音模式的手機在書包裡閃爍著藍光。
奧村雪男儘量不引起周圍同學注意地開啟簡訊,在儘量確保自己的表情不起太大變化的前提下看完其中內容,然後靜靜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由於是休息時間,教室裡充滿了學生們的喧鬧聲。
講臺一角,班主任老師正在與幾名學生聊天。似乎在被追問關於期末考試的重點。
“——中尾老師,可以打攪您一下嗎?”
“哦哦,奧村,怎麼了?”
老師將目光投向了他。在聽到他說身體不適希望早退的時候,已經習以為常的老師立刻就答應了。
“你身體不好,平時得多加註意呢。而且最近又快到期末了。”
“是。”
“要保持年級第一哦,我很期待呢。”
對著微笑的老師端正地低頭行了一禮後,雪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隨即,周圍的女生們紛紛問道:
“奧村君,你要早退嗎?”
“哎——又早退嗎?沒事吧~?”
“你身體不好,千萬不要勉強哦?”
“要我們送你到學校門口嗎?”
“沒事的。”
雖然很感謝他們擔心自己,但雪男還是希望不要引起騷動為好。而且與其說是擔心,女生們看起來似乎更像是高興的樣子。被圍在喧譁的女孩子中間,他只能露出困擾的微笑,迅速收拾東西離開了教室。
走廊一角站著幾個男生。
他們看著準備回家的雪男,向他投以“又來了”的目光。不過這並不是責備也不是嘲弄,只算得上是對雪男的一種招呼方式而已。他就這樣過著既不與別人過度親密但也不被人孤立的圓滑校園生活。
作為與任何人都不甚密切的同學之一,在畢業之後回顧相簿時,也不過是讓人恍然“啊啊還有這樣一個傢伙”的存在罷了。就這樣不上不下的剛剛好。
穿過這群男生的時候,剛好有一部分對話隨風傳來。“奧村啊。”——剛好有個人提起了雪男的名字。
“那傢伙身體超弱的,和他哥哥完全不一樣呢。”
“聽說他哥哥又和其他學校的傢伙打架了。”
“不會吧?”
“真的。而且據說是商業高中的學生。”
“真厲害,對方是高年級的啊……”
“還有,聽說是一對十還贏了。”
“真的假的,那不成惡魔了嗎。”
他們的話題從雪男本人轉移到了他哥哥身上。他雙胎哥哥奧村燐似乎是總充滿了話題性的男人。而且都是些不太讓人愉快的話題……
雪男將正熱烈討論者他哥哥的男生們拋在身後,快步離開了走廊。
他無論如何也想避免與他們口中的哥哥本人碰面,否則就不得不為他的早退找各種藉口了。
不過這種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
也許那傢伙今天又偷懶了吧。早上和自己一起出門的哥哥似乎又翹課了——反正這種事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如果是平常的話,雪男還會為哥哥的這種行徑擔憂,但此時此刻卻十分慶幸。
穿過在短暫的休息時間裡擠滿校園的學生們,雪男從後門離開了學校。沐浴在晴朗午後陽光中的住宅街安靜得讓人覺得之前的所有喧鬧都像是夢一樣。
雪男從書包裡摸出手機,一邊放到耳邊一邊奔跑起來。
“——是。我是奧村。我正在趕往現場。嗯,大概十分鐘。”
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病弱而老實的優等生模樣了。
那是嚴肅的戰士的神情。
換上正十字騎士團團服的雪男一到達現場,就看到正十字學園城一角的荒廢大樓附近,“正十字騎士團KEEPOUT"的黃色條幅已經拉開。圍觀人群遠遠眺望著。
“普通人靠近太危險了,請各位退開!”
雪男將許可證和左胸上的階級證給站在條幅前指揮著圍觀人群的一名男性看。
“我是中二級的奧村。”
男人不禁為雪男的年少而驚愕。
“辛苦了。”
他敬了個禮,讓他進入了裡面。
現場倒是沒什麼人,驅魔師總是處於萬年人手不足的狀態。
“——奧村,太好了,你來的挺快的嘛。”
一位年過半百的驅魔師出現了。他是雪男認識的中一級驅魔師。雖然是個熟練的詠唱騎士,但畢竟太過高齡,其實早應該退休了……
“因為學校剛好在附近,茂木先生是隊長嗎?”
“是啊。今天從一大早就發生了不少事件呢,驅魔師的人手不夠,所以把我這樣的老頭子都拖來上陣了。”
茂木沉穩地微笑著說道。隨即面色一整,簡單說明瞭現狀,將已經得到的大樓平面圖在兩人間展開。
被惡魔寄生的男人抓到了人質盤踞在大樓內。而且,那名人質……
“是小學生的……男孩子嗎?”
雪男微微皺起了眉頭。而茂木則是一臉嚴峻地點了點頭。
“十一歲的孩子——他母親也來了,就在那邊。”
雪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大樓一角是個已經哭得崩潰的母親的身影。“亮、亮!”她不斷呼喚著兒子的名字。她身邊是個比十一歲更小一點的少年,也一副害怕得快哭出來的樣子。他自己也在發抖,卻還努力撫摸母親的背部安慰她。
“聽說是在放學路上發生的事。那個被抓走的孩子是野外少年團的領導,為了保護弟弟而被抓做了人質。”
“……是嗎。”
一瞬間,哥哥和自己的影子與之重疊了。
小時候,哥哥經常從別的孩子手中保護自己不受欺負。
不過雪男隨即將這份感傷甩開了。在現場,任何無用的感情都會迷惑驅魔師的心,從而拖累他們的水準。
雪男以毫無表情的冷酷神色向茂木問道:
“其他驅魔師還有幾分鐘能趕到?”
“騎士和詠唱騎士正往這邊趕來,但倒黴的是聽說被捲入交通堵塞了……在等他們到來的期間,我會和其他三人進去看看。不過恐怕不僅被寄生的男人,連作為人質的孩子都已經受了魔障,所以請你作為醫工騎士在後方支援我們。”
茂木下了這樣的指示。
恐怕他是擔心雪男還只是箇中學生吧。如果作為龍騎士突入現場的話太過危險了。
然而,對於前輩驅魔師的話,雪男卻搖了搖頭。
“——不。事態越早處理,人質和寄生體的危險就越少。先讓我和茂木先生突入吧。”
“但是……”
站在有些猶豫的老驅魔師面前,雪男從背上的槍套裡抽出兩支**拿在手中。兩手都同樣靈活的他通常都在背後裝備著兩把**。
他的眼睛透過鏡片凝視著茂木。
而他雙眼中所透出的冷靜與沉著讓人完全想象不到這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救助人命才是第一位。我們立刻趕往現場吧。”-
大樓內空蕩蕩的。
這種潮溼陰鬱的廢墟似乎是惡魔的最愛。在照明已經損壞的昏暗走廊裡,隱約殘留著硫磺的臭味。雪男握緊雙手的槍,在茂木前面一步步向著深處的樓梯走去。
大樓的結構圖早已經印入了他的腦海。
“奧村?”
似乎是想詢問雪男的意圖,茂木在他背後問道。
“不搜尋一下一樓的房間嗎?”
“嗯。我認為那傢伙應該在屋頂。”
雪村沒有回頭,就那麼回答道。
這棟大樓沒有與其他任何一棟樓毗鄰,宛如一座孤島一般。這很利於他們實施包圍,當然也沒有可逃生的路。會選擇挾持人質盤踞在這裡,可見那個惡魔的頭腦並不是太聰明。
這樣的傢伙一般會一直向上逃。
由於沒有通電,電梯也無法使用。爬完九層樓梯後,年輕的雪男還好,茂木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雪男對茂木說自己還是第一次直接與惡魔對峙,所以麻煩他在此期間藏在樓梯平臺處。
“我去牽制惡魔的行動,你趁機詠唱驅魔。”
“但是你一個人……”
“我沒事的。”
對仍然不太贊成的茂木露出一個笑容後,雪男一腳踢開了通往屋頂的門。
果然,惡魔就在樓頂,周圍還聚集了大量魍魎。被惡魔寄生的男人雙眼轉向雪男這邊,那濁黃的眼仁裡充滿了鮮紅的血絲。
“我正想著——垃圾驅魔師該出現了,結果就來了你這個小鬼呢。哇哈哈哈……驅魔師究竟是有多人手不足啊。”惡魔以刺耳的渾濁聲音發出了卑劣的笑聲。
雖然總體外形還是人類男子,但耳朵已經變長變尖,並且長出了野獸般的角.長長的舌頭從裂開的口中探出。抓住人質少年的手臂異常粗壯,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將孩子纖細的脖子折斷。
雪男無視惡魔,對一臉慘白拼命強忍哭泣的少年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你是亮君吧?請按照我的吩咐慎重行動——好嗎?”
“……嗚……嗚……”
“沒事的,你可以做到。”
似乎被雪男溫和的微笑鼓勵了,惡魔手中蒼白的少年微微點了點頭。
“混賬,別當我不存在啊……喂!!”
被無視而焦躁不已的惡魔絞緊了少年的脖子,發出了宛如從地底翻湧而來的怒吼。惡魔周圍的魍魎隨即一起飛散。
“什麼‘慎重地行動’啊?你這傢伙搞不清楚狀況嗎?!”
被絞緊脖子的少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雪男並沒有因此被激怒,而依然冷靜地與惡魔保持著一定距離。
“盡說些漂亮話……你這傢伙只要襲擊本大爺,就會連累這個小鬼啊哈哈哈哈……你要怎麼救他?連這小鬼一起幹掉?那也不錯呢。”
惡魔嘲弄地嗤笑著。
隨後,他將目光投向了雪男腳下。
“而且你自己的腳都在發抖呢不是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地抖個不停,吵死人了……你是不是嚇得快失禁了?果然是個小鬼啊。啊哈哈哈哈哈……!”
卑劣的笑聲再次響起。
“真值得慶幸。”雪男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道,“你是真的以為我不敢攻擊你啊?”
“啊……?你說什麼……混蛋。”
雪男右手的槍口對準了惡魔的額頭。見狀,惡魔嘴角卑劣的笑容消失了。他猙獰地嘶吼道:
“你試試看啊!只要你一動手,就會打中這傢伙的哦?!會讓這小鬼的天靈蓋上開個鮮紅的大洞,腦漿迸裂的哦?這樣你還要開槍嗎?!垃圾驅魔師!!”
惡魔一邊絞緊少年的脖子一邊挑釁雪男。
雪男將槍口從惡魔額頭移開,單手上揚,槍口對準天空。惡魔將這一切看做雪男的虛張聲勢,發出了不屑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你對準哪裡啊,蠢材……”
“究竟誰才是蠢材呢。”
“你說什麼?!”
對於雪男的挑釁,惡魔立刻就上鉤了,他勒著少年的脖子向雪男的方向一躍而來。而雪男衝著天空開了一槍。
隨著幾乎震破鼓膜的槍聲,子彈穿破空氣——帶來刺目的白光。
“什麼……!”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惡魔眼前一花,而趁著他手腕一鬆的間隙,少年就勢蹲下。失去了人質的惡魔手腕在空中揮過。
“畜生!你這小鬼!!”
雪男沒有放過這一瞬間的勝機,他左手的槍連續擊中惡魔右肩和左膝。
那是用神聖的銀製成的對惡魔用子彈。
惡魔慘叫著倒下了。
雪男一把抱起抱頭蹲在原地的少年,轉過身大喊道:
“茂木先生!”
隨即傳來了迴應。
“……問汝,能否保證黃金之秤的水平。”
從樓梯平臺那出現的茂木以清澈的聲音開始詠唱。
“可……可惡的驅魔師……”
“你是否傾於怠惰,是否傾於憤怒、色慾、貪婪、嫉妒、暴食、傲慢。”
惡魔數次想要暴起,但被兩枚聖銀子彈擊中的它根本無法自行脫離寄生體。
“以勤勉、貞潔、救助、忍耐、慈愛、節制、謙讓的美德,以信仰之光,驅逐汝之黑暗。”
詠唱結束後,茂木在空中畫了個神聖十字。
惡魔的慘叫聲消失,失去意識的男人倒在地上。茂木摸了一下他的脈搏與鼻尖,確認還有呼吸後,轉身對雪男用力地點了點頭。
微微點頭回應後,雪男轉頭面向少年。這孩子現在還渾身緊繃地抱著頭。
“你做得很好,亮君。已經沒事了。”
“嗚……嗚嗚……”
少年眼中滑落大顆的淚珠,宛如決堤一般大哭起來。他已經忍耐很久了吧。
雪男將少年僵硬的手腕從頭上解開,撫摸著他毛茸茸的頭。
雖然還不能做到像養父一樣,但至少讓這個愛護弟弟的少年免於一死,這個結果讓雪男心中安心了不少。
“做得太棒了,奧村。不過才成為驅魔師一年而已——而且還是中學生,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在清除了少年的魔障,將他交給其母親和弟弟後,茂木過來慰問道。
被寄生的男人已經受到了醫工騎士的緊急處理,並送往了正十字綜合醫院。
遲到的兩人目前正在進行事故現場的清理。
“不,都是託茂木先生詠唱及時的福。”
雪男禮貌地回答。聞言,茂木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不……真不愧是那位藤本大人的孩子呢。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天才——不過那種狀態下你怎麼能將照明彈的事傳遞給亮君暱?你究竟使用了什麼魔法?”
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老年驅魔師,雪男微微笑著解開了謎題。
“是無線電密碼哦。”
“無線電?啊啊……摩斯密碼嗎?”
恍然大悟的茂木拍了下手掌。
雪男以鞋跟發出的兩種聲音給人質少年傳送了摩斯密碼。
——如果空中閃光,立刻就地蹲下。
他凝視著少年的眼睛,然後低頭看著自己腳尖,用眼神示意了兩次之後,聰明的少年立刻就明白了。
“野外少年團肯定學過摩斯密碼。這是我偶然間想到的……幸運的是,亮君也注意到了。”
“原來如此。不過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能想到這些也真不容易呢。”
茂木感慨地道。
而雪男揮了揮手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然後推了推鏡框。
“只是因為過去和哥哥玩過這個,剛才一下子想起罷了……”
現在回想起來,養父是想要將哥哥像普通孩子一樣養大的吧。
結果哥哥還是出了問題,兩人雖然沒能走上同樣的路,但兄弟間卻開始玩起摩斯密碼,之後也偶爾在用。
——今天的午飯是什麼?
——好像是咖哩。
像這樣,不動嘴,而是敲打桌子或餐具傳遞資訊。也記得因此被養父斥責過。
“哥哥?你有哥哥嗎?莫非你哥哥也是驅魔師?”
面對茂木單純的疑問,雪男才開始懊悔自己說得太多了。不——他立刻回答。不過也有注意語氣不能太過強硬,只是委婉的否定。
“我哥哥只是普通人。”
自己的聲音,感覺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PM09:12
後續處理和給騎士團的報告花了比預料更多的時間,等雪男到達他所住的南十字修道院的時候,已經是對於中學生來說過晚的時刻了。
團服已經換成了校服。在進屋之前,他再次確認自己身上沒有殘留什麼硝煙或硫磺的臭味。
直到這時,雪男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在發抖。
(到現在都還沒有從不安中恢復嗎……)
對如果當時沒能救下那個少年的恐懼。對萬一失敗的畏懼。
站在戰場上時壓抑的情感這時似乎終於浮出水面了。
就像是他還懼怕黑暗的時候。
“……”
雪男眯起了眼鏡下的雙眼,凝視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然後用另一隻手壓住,走進了修道院。
修道院的清晨開始得很早,夜晚也熄燈得同樣早。看起來現在晚餐時間也已經結束了。
他悄無聲息地往自己房間走去,隨後看到仰躺在自己床上看雜誌的燐抬起頭來。
“哦,真晚呢,雪男。”
“——我回來了。”
雪男笑著回答。而在回答的同時——
也許是因為能夠露出像平常一樣的笑容了吧。
或者是手的顫抖已經停止了吧。
內心的疑問,不安,也統統被抹殺了。
雪男穿過哥哥躺著的床邊,將書包丟到自己桌上。隨即,書包發出了非正常的沉重金屬聲。
然而哥哥似乎完全沒注意到。
在雙重書包的底部藏著兩把**。
“你啊——最近書包重死人了吧?畢竟塞滿了那種東西。”
“哎……?”
哥哥的話讓雪男心中一驚。
“反正都是難得要命的參考書吧?和我的書包完全不一樣啊。我的包裡連教科書都不會放所以輕鬆得很呢。”
“哈哈哈……哥哥的包都被你亂塗亂畫和食物垃圾填滿了,所以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雪男鬆了一口氣。
他不動聲色地讓裝著槍的書包儘可能地遠離哥哥的視線,將它推到了桌子與牆壁的縫隙間。
哥哥肯定以為他在此之前都在正十字學園城裡的某個圖書館裡學習吧。畢竟要參加偏差值超高的名門私立名校的考試,而他們又沒有去補習班的閒錢。這一點哥哥應該也很在意呢。
不過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沒有去什麼圖書館,而是在硝煙瀰漫的戰場的話,哥哥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
這樣想著,雪男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桌上某處。
“——?”
參考書後面放著一個大大的盤子。
掀開蓋在它上面的布後,才發現是三個相當大的飯糰。
“……這個,是哥哥做的嗎?”
“嗯,要懷著感恩的心哦。”
“你這種語氣和神父一模一樣呢。”
“誰、誰會像那個臭老頭啊……!”
萬年反抗期的燐滿臉通紅地怒吼道。而雪男只能苦笑著拿起一個飯糰,它還殘留著餘溫。
“不是什麼老頭是神父哦?哥哥以前明明也叫他‘爸爸’的說——話說這個,為什麼會有三個?”
就算他現在正處於胃口好的發育期,但這麼大的三個飯糰也未免太多了吧。
面對雪男的疑問,燐發出了呵呵的驕傲笑聲。雪男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個啊,可是俄羅斯盤子飯糰哦,明智君。”
“俄羅斯盤子……不對,應該是俄羅斯輪盤吧?話說明智又是什麼?”
“別拘泥於細節嘛。想太多會禿頭的哦,眼鏡君。”
“不,不會禿頭的。也就是說,其中有一個是動過手腳的?”
討厭的預感果然應驗了。雪男以嚴肅的目光凝視著手裡的飯糰。
概率是三分之一嗎……
“順帶一提,裡面是?”
“紅辣椒。此外是巧克力和草莓大福。”
“我說,這樣的話根本就沒一個是對的吧……”
簡直是槍膛裡填滿了子彈的俄羅斯輪盤啊。恐怕沒有哪個傻瓜會去試這種東西。
料理明明是哥哥唯一有益的特技,但他卻老是做些多餘的事。
雪男看著手裡的實彈——不對,是飯糰,嘆了口氣,將它放回了盤子裡。
然後改變了話題。
“話說明天的慈善音樂會怎麼樣了?”
“啊啊,那個啊,果然得我們幫忙才行呢。”
明天是星期六,將會召開教會主辦的慈善音樂會。作為地區捐贈活動的一環,所有售票所得都將捐給需要幫助的孩子。
參加者有還沒大紅的偶像,過氣的民俗歌手,只稱得上業餘程度的爵士樂隊——等等。總之是出場費超便宜的一群人。至於開辦的場地,當然不是什麼音樂廳,而是正十字學園城裡某公寓的屋頂。
會場的設定和裝飾都沒請專業人士,全部是由他們自己一手操辦。
總之由於預算吃緊,聽說連修道院的成員也有幾個人組成了福音讚美詩隊準備出場,所以兄弟兩人前去幫忙也是勢在必行了。
嘛,說是幫忙,也不是參加什麼福音讚美詩隊,只不過是在後方做些工作人員的工作罷了……
“難得的星期六啊,麻煩死了——”
在床上翻滾著,燐抱怨道。
“——嘛,算了啦。”
雪男只好如此安慰著哥哥。
這種時候只能用食物來引他上鉤了。
“如果你認真工作的話,我就對丸田說讓他晚餐加肉哦。”
“真的假的?!牛肉火鍋嗎?!”
燐唰地一下翻身爬起,雙眼閃爍著喜悅之光。效果好得離譜啊,反而讓雪男有點惶恐。
“那個,是不是牛肉火鍋還不知道啦……”
“太好了!我會努力的!!肉!哦~雪男你也要努力哦!如果敢偷懶什麼的我可不會饒過你的。”
就像是收取了現金似的,燐忽然就充滿了幹勁,宛如暗夜中遠吠的犬一般大喊道。看著這樣的哥哥,雪男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如果到時候不會收到騎士團的出動請求就好了……)
他默默地這樣打算著。
真是辛苦卓絕的十四歲啊-
“說是公寓屋頂,就是這裡了嗎……”
在萬裡無雲的晴空下,凝視著設定在屋頂的活動會場,雪男嘀咕道。
他今天沒有穿校服,而是白色開衫毛衣外套著西裝夾克。雖然還只是二月末,但已經暖和得驚人了,即使不穿外套也完全沒問題。
在一旁搬箱子的燐也是連帽衫加夾克的輕便裝束。
天氣這麼好的話客人也會多一些吧。看來至少能避免赤字了呢。知道修道院的經濟狀況絕對算不上有多好的雪男此時不免安心了一些。
“吶,哥哥,以前神父也帶我們來過這裡呢,你記得嗎?”
雪男一邊組裝接待臺的桌子一邊問道。而燐一邊開啟紙箱一邊迴應了一聲“嗯”。
“布魯·索爾加的表演秀吧?真懷念呢。”
布魯·索爾加是十年前在星期天早晨播放的面向孩子的特攝英雄節目。
土氣而無能的高中生少年·碧,實際擔負著地球命運,作為不為人知的英雄與惡之組織戰鬥——雖然就是如此爛俗的內容,但雪男他們倆小時候卻是非常崇敬能夠使用各種必殺技勇敢地與反派怪人戰鬥的年輕主人公。
他們用報紙或厚紙板做成劍,用藍色的布罩住頭,模仿布魯·索爾加。不過他們倆都想飾演英雄角色,所以只能讓養父獅郎擔任反派了。老實說獅郎超會演的,連出場時的笑聲都像是真正的怪人,完全無可挑剔。
譬如:
“嗚……我、我不行了……”
獅郎這麼說著倒下後,卻又會立刻跳起來。
“哇哈哈哈,蠢材!我會被你們這種程度的攻擊打倒嗎!”
然後再次發動逆襲。而兄弟倆也不敢大意,見招拆招,玩的不亦樂乎。
於是某一天,當那個秀開辦的時候,他們拜託養父,讓他在百忙之中帶他們來到了這個屋頂。
出發時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到達時已經馬上就要開演了。會場裡滿是像他們一樣的孩子,矮小的兩人根本就看不到舞臺。
失望的雪男幾乎就快哭出來了。
“所以都說早點出門的啊!爸爸也是磨磨蹭蹭的!”
燐也是眼眶含淚地抗議著。
“抱歉啊抱歉,不要這麼生氣嘛。”
獅郎笑著說道,然後將兩個人抱上了肩頭。
“吶?現在就看得到了吧。”
抱著兩個幼小的孩子,養父一臉清爽地道。
視野抬高之後,舞臺上的英雄也清晰可見。燐不由得發出“太棒了”的歡呼,雪男也停止了抽泣,緊緊抱著獅郎的脖子。
事實上,英雄表演秀究竟演了些什麼已經不記得了,只留下養父支撐著他們的手腕那溫暖而牢固的感覺。
“那個啊,聽說現在還有呢。”
“表演秀嗎?”
“不是,表演秀我是不知道啦,不過電視還有。”
可那是十年前的節目了啊。雪男歪了歪頭。隨後,燐從紙箱裡拿出一個飾品貼在雪男正在組裝的桌子上。
“這是現在流行的復卡版。”
“那個叫復刻版吧。”
看了一眼哥哥貼得亂七八糟的裝飾品,雪男說了聲“我來吧”,就把紙箱接了過來。這些用摺紙或皮革製成的色彩鮮豔的七夕飾品是來教會的孩子們做的。大部分都歪歪扭扭的,有些還帶著髒髒的小手印。
不過這些都是他們努力的成果,讓人不由得露出微笑。
“還是那麼拘泥細節啊眼鏡君,會禿頭的哦。”
“都說不會禿頭了。不過既然是復刻版,說明第一版已經過了很久了呢。”
也許是沒有其他企劃了吧。雪男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布魯·索爾加超帥的啊。”
燐說道。
“他能夠用那麼長的劍打倒各種怪人呢。超利落的……”
他將手邊的宣傳手冊捲起來,像劍一樣揮舞著。雪男警告他會弄皺的,然後搶了過來。
站在試圖抹平宣傳手冊上的褶皺的雪男身邊,燐忽然低聲說道:
“……布魯·索爾加一定有很多朋友,而且很受女生歡迎吧。”
“怎麼了?忽然說這個。”
雪男將目光從宣傳手冊上收回,轉頭問道。那聽起來有些寂寞,甚至有些消沉的語氣不像是哥哥開朗的性格。
“哥哥?”
就在雪男試圖從燐的表情探尋究竟的時候,燐卻立刻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不,沒什麼啦。”
“喂,燐。能幫我搬一下這邊的音響嗎?這個太重了。”
剛好有個正往舞臺後方搬運器材的熟識修道士大聲向這邊喊道。所以燐說了聲:
“哦,我馬上就來。”
就向那邊跑去了。
被留下的雪男凝視著他的背影好一會,然後終於收回目光,將整理好的宣傳手冊放到接待臺的一角。
——有很多朋友,而且很受女生歡迎。
哥哥的話在耳邊迴響。
真是如此嗎?
由於要隱藏真實身份,所以碧是布魯·索爾加的事是不能讓他周圍的人知道的。無論是他家人或青梅竹馬的戀人都一樣。如是被人發現的話,就會陷入再也無法變身為英雄的困境,所以一直都孤獨地戰鬥著。
平常的他不過是普通的高中生,並不是那個從怪人手中保衛地球的布魯·索爾加。
分裂的兩個自我。這兩個都是他本人,但又都不是他。
他的心底一定是孤獨而無所寄託的吧。
在審視自身內心的時候,就會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
其實,所謂英雄,也許總是孤獨的吧。
——對於想到這些的自己,雪男也不由得苦笑。我似乎已經老了呢。
明明還不過是個中學生,但回想起幼時所憧憬的英雄時,卻在擔憂這實際並不存在的英雄的內心,並不由自主地將其與自己重疊,這究竟算什麼呢。
雪男從紙箱裡取出找零用的零錢,分別放進箱子裡。
舞臺一角,燐正快樂地嘟囔著“牛肉火鍋、牛肉火鍋-”,輕快地搬運附近的音響器材-
“那麼,就請到場的各位期待在此南十字公寓舉辦的慈善音樂會。”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掌聲響起。
似乎是託了宛如春天提前來到的暖意的福,上座率可說是盛況。
雪男在接待臺賣票和派送宣傳手冊,而穿著兔子玩偶裝的燐則在脖子上掛著募捐箱,為孩子們分發氣球。
平常的話,哥哥是不可能老實地穿這種人偶裝的,不過“努力的話晚餐吃肉”這個殺手鐗非常有效。就算是有淘氣的小孩對他說“你是兔子吧?那跳兩下看看。”他也只是暗地裡敲下那孩子的頭了事。簡直是平常不可能有的忍耐力。
之後,客人也絡繹不絕。在南十字修道院的福音讚美詩隊開始表演的時候,雪男瞥了一眼觀眾席。
(椅子都不夠了啊……)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準備了二十個摺疊椅。
“哥哥……你過來下。”
他小聲叫穿著兔子裝在打呵欠的哥哥。
“你能去後面拿十把摺疊椅放到觀眾席後面嗎?”
他拜託道。
“哎——這種打扮嗎?”
手很難動呀,根本就動不了啊。燐嘀咕著。
“但是我得守在接待臺啊。”
雪男雙手合十地懇求著。
“那我來負責接待,你去拿椅子好了。”
“但是你的手完全沒辦法拿錢吧?而且哥哥你會算賬嗎?”
“別把你哥哥當傻瓜。這種程度的我還做得到啦。”
“那一千二百五十減七百五十元是多少?”
“……三、三百元?”
“五百元好吧。”
最終,雪男還是用“今晚(也許)吃牛肉火鍋”這個值得謳歌的句子讓兔子裝燐去拿椅子了。
舞臺上已經由福音讚美詩變成了過氣的民俗歌手。舒緩的旋律歌唱著青春的稚嫩。
也許是因為場地在公寓樓頂吧,客人們很多是家人一起前來。不過也有一些高中生情侶、年輕女性和大學生群體。甚至還有結伴前來的小學生和看起來十分和美的老夫妻。
雖然可能只是來打發時間的,但大家的表情都很愉快。
(真和平啊……)
幸運的是,放在西裝夾克的內袋裡的手機一直悄無聲息。如
果能這樣一直平安無事地待到演唱會結束就好了。
坐在接待的椅子上,雪男長舒了一口氣。‘
最近睡眠不足的他被一股強烈的睡意襲擊,雖然覺得對哥哥和其他人很抱歉,但他不由得開始打起盹來。
——這時。
“?!”
忽然,一股惡寒滑過他的背部。不知從哪飄來的硫磺臭味充滿了四周。
雪男慌忙環顧四周。
客人們都在愉快地聽著民俗歌曲,仍然是一派祥和之景。但身為驅魔師的雪男雙眼卻捕捉到了觀眾席與舞臺上的大量魍魎。.就像是黑色的煙霧一般。
(究竟什麼時候,而且……這數量?)
數量太過龐大,導致屋頂一帶看起來幾乎是漆黑一片。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揮開在眼前飛舞的魍魎,同時尋找著惡寒的原因。
隨即他就在舞臺上找到了答案。角落裡有個沒見過的樂隊。
濃妝豔抹的三個男人穿著漆黑的服裝拿著貝斯或吉他,看起來就像是視覺系搖滾樂隊的樣子。
但是——
雪男立刻掃了一眼手邊的宣傳手冊。
根本沒有類似的樂隊名字。
“倉橋先生,今天的演唱會有視覺系樂隊參加嗎?比如代替因為什麼急事而不能來的組合什麼的……”
他對坐在身旁的志願者工作人員問道。已經到了發福年紀的男人每天早晨都會到教堂做禮拜,所以雪男認識他,
“視覺系……?”
倉橋歪了歪肥碩的腦袋,隨後搖了搖頭。
“不,這次沒有這種團隊參加。畢竟是面向家庭的慈善演唱會嘛。”
果然如此。
“而且這個公寓自身就不太歡迎那種樂隊吧。明天據說還有面向孩子的英雄秀呢。對了,就是很久以前的那個《布魯·索爾加》。我剛才在休息室有看到他們的服裝呢。哎呀……還真是懷唸啊。”
喜歡聊天的倉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而雪男暖昧地迴應著,將目光再次投向了舞臺那邊。
十之八九,那些傢伙就是引來如此多魍魎的災禍性臭味的源頭。
他凝神觀察者那幾個人,拿著貝斯和吉他的男人從外表上看來沒有什麼大問題。嘴脣發黑眼眶深陷應該是化妝的一種吧。不過似乎是領隊的主唱男則明顯已經不像是人類的外表了。
耳朵變大變尖,兩眼充血且暗淡無光,從裂到耳邊的口中伸出蛇一般的長舌,舌尖分叉,像是染了血一般鮮紅。
(不會錯的。他已經被惡魔寄生了……)
不妙啊。雪男不禁在心底咂舌。
算上觀眾和工作人員,樓頂可是有百來個人呢。
雖然還不知道惡魔是為了什麼目的混入這個演唱會,但無論如何,都有可能使這裡陷入大混亂。
而且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惡魔的目的是哥哥的話就麻煩了。
身為魔神之子的燐雖然還沒有覺醒,但一旦覺醒,就會成為各種人懷著各種目的狙擊目標。
雪男強行按捺住內心的動搖,若無其事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抱歉,倉橋先生,我去一下廁所,可以麻煩你照看一下接待處嗎?”
“啊,沒問題。反正應該也沒有客人會來了,你就放心去吧。”
對笑著答應下來的倉橋行了一禮後,雪男轉身離開,向通往樓內的出入口走去。
首先是確保避難的通路。
但就在雪男的手指碰到玻璃門的瞬間,手指立刻傳來一陣劇痛。仔細一看,指甲裂開,面板也像是被火燒過似的。就像是受了魔障一般刺痛不已。
“結界嗎——”
而且還不是輕易就可以破除的型別。看來對方是不打算讓人逃走了。
從西裝夾克的內袋裡摸出手機,雪男想要聯絡騎士團,但卻發現根本打不通。連電波都被阻斷了。
完全的孤立狀態。
“可惡……”
雪男少見地發出了焦躁的聲音。如今根本聯絡不上騎士團和獅郎,難道要靠自己一個人保護哥哥和大家了嗎?
這時,背後的觀眾席忽然起了騷動。
“?!”
雪男慌忙轉過身去,只見之前的那個樂隊——
被惡魔寄生的男人用長長的手指抓起了麥克風。
“享受怠惰的安寧,醜陋痴肥的愚蠢人類啊。”
低沉的聲音隨著麥克風發出的尖嘯刺痛鼓膜,並且逐漸變成讓人難以忍耐的程度。
“那是什麼?”
“等等……麥克風的聲音是不是太大了?”
“討厭……耳朵,好痛——”
不堪忍受的觀眾們紛紛堵住了耳朵。也有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惡魔愉快地欣賞著客人們的模樣。隨後再次以沉重的聲音宣告:
“現在,我要帶你們去我們的樂園了。”
男人的臉上浮出青筋,雙眼大睜到幾乎裂開的程度。
“——到虛無界。”
男人發出了像是被膠水黏住一樣的笑聲。
這時,其他的樂隊成員開始了演奏。彷彿直達頭蓋骨的重低音讓掛在接待臺邊椅子上的氣球一起爆炸。
受驚的觀眾與工作人員中有人發出了尖叫。.
隨即,舞臺的照明碎裂,各色玻璃碎片向四周飛散。觀眾席上空落下一陣美麗的玻璃雨。
而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你這傢伙,我很久以前就看你不順眼了,老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啊啊……嗯?那是我的臺詞吧。你這白痴。”
“吵死了,你去死吧。”
“你才該去死呢,垃圾!”
“你說什麼——”
至今一直相處融洽的大學生團體開始互毆之後,周圍的觀眾紛紛尖叫著站了起來。然而想要去阻止爭鬥的男人們很快也加入了鬥毆……就像是連鎖反應一樣迅速擴大。
最後,出現了不再滿足於互毆轉而毀壞週遭事物的人。
照明器具倒下,長椅被毀壞,舞臺裝飾被弄得亂七八糟。
會場已經成了一個混亂的漩渦。
就連樂隊的吉他手和貝斯手都放下樂器加入了大亂鬥。
但雖然沒有了伴奏,那個男人卻依然還在高歌。那陰鬱的旋律在被魍魎填滿的昏暗會場裡盤旋。就像是數十、甚至數百的聲音在一起呻吟般的歌聲。
(這麼多人一起被惡魔寄生……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用別的手段在操縱。雖然究竟是什麼方法現在還不得而知。
在疑惑的雪男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人影。
“……倉橋先生?”
“……”
那是剛才還坐在接待處的志願者男性。
眼神很奇怪——就在雪男這麼想的瞬間,對方已經無言地向他揮來了一把鋼管椅。沉重地聲音劃破空氣。
“嗚……!”
他立刻避開了椅子的攻勢,並對倉橋胸口施以肘擊。被準確擊中要害的男人頓時癱倒,看來一時半會是起不來了。
也太容易搞定了吧。雪男不禁想。
如果他真是被惡魔寄生了的話,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不可能昏倒。
回頭看觀眾們的樣子,與其說被惡魔寄生,更像是麻藥中毒的症狀。他們並不是在享受毆鬥與破壞活動,而像是被什麼操縱了。
究竟是什麼……這時,雪男忽然恍然大悟。是至今一直響徹會場的歌聲。
“是用歌聲迷惑人類的惡魔嗎……”
用那讓人不快的歌聲迷惑大家的神智,促使他們進行破壞活動。
用音樂讓人陷入混亂的惡魔古今東西都很常見。最廣為人知的就是以優美的歌聲誘惑航海者,使其船隻沉沒的賽壬。
(不過只要是心地純潔或是擁有強韌精神力的人都很難被迷惑……)
雪男冷靜地環顧四周,發現還是有少數能保有自身意志的人。不過這些人大多是幼小的孩子或老人,根本無法逃離這已經變成阿鼻地獄的會場,只能害怕地縮在角落。
“好可怕……爺爺,好可怕……”
“沒事、沒事的——”
老人拼命哄勸著哭泣的孫子。而這時,一名暴徒向他們發動了襲擊。那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手中握著被折斷的照明用檯燈。
不好。雪男立刻跳了起來。
但在下一瞬間,他的動作停止了。
雪男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保護著老人和孩子並對暴徒發動猛攻的兔子裝人影。
“怎麼能對手無寸鐵的老人和小鬼動手呢。”
那是燐。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施暴的人都是我的敵人哦。”
隨後他衝向已經暴徒化的觀眾,發動了連續攻擊。雖然身穿可愛的兔子裝,但看起來卻非常凶猛。
由於降魔劍——俱利伽羅抑制了他的火焰,哥哥應該是看不到魍魎和惡魔的。而惡魔那一方,似乎也並不是將燐作為他的目標……至少現在沒有這樣的感覺。
(哥哥好像並不是這個惡魔的目的。)
這一點讓雪男鬆了一口氣,不過即使如此,事態也不會有絲毫好轉。
他的目光從哥哥身上轉向了舞臺。
從鼓膜直接流入腦內的旋律正在試圖喚醒自己內心深處蠢動的黑暗情緒,雪男很清楚這一點。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甩開了這些。
只有驅除寄生在主唱體內的惡魔,才能停止這歌聲讓大家恢復正常。
雪男衝向接待處,拿出放在下面的運動揹包。那裡面有為了以防萬一而準備的**和彈藥以及藥品。但是——
驅魔師通常不會是單兵作戰。他們會互相利用同伴的特性,彌補缺點,組成兩人以上的小隊行動。就像昨天的雪男和茂木一樣。
然而現在只有雪男一個人。並且由於被封閉在結界中,也不能指望救援了。
而且在哥哥的視野範圍內也不能進行驅魔師的行動。否則他必然得給驚訝的哥哥一個合理的解釋。而如果讓燐得知惡魔的存在,那搞不好會誘發他的覺醒也不一定。
那樣的話,哥哥就無法再作為一個人類生存下去了。
甚至有可能會被騎士團收拾掉。
也就是說必須在不讓哥哥察覺的前提下收拾事態。而且得迅速。
但究竟該怎麼做——?
不能暴露驅魔師身份的困境讓雪男不禁雙手抱頭苦惱不已。而在此期間,會場的混亂進一步加劇,四處傳來孩子的哭泣聲。
(可惡……怎麼辦啊)
他不由得對自己軟弱的決斷力恨得牙根發癢。如果是養父——獅郎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做呢?
這時,以前的情景忽然在他腦海裡甦醒了。那是坐在養父肩頭看英雄秀的時候。
誰也不知其真實身份的孤高英雄。
——明天據說還有面向孩子的英雄秀呢。對了,就是很久以前的那個《布魯·索爾加》。我剛才在休息室……
剛才和倉橋的對話浮現在腦中。雪男忽然看到了一絲曙光。
(對了——!)
雪男抱著揹包儘量悄無聲息地避開混亂,向舞臺一角的休息室跑去。幸運的是,正和數人纏鬥的哥哥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一進入用厚重的布料遮擋著的休息室,就看到角落有兩個公寓方面的工作人員正抱在一起發抖。兩人都是年輕女性,看到雪男嚴肅的表情後都嚇得渾身一顫,眼淚順著面頰滑落。
“別、別過來……拜、拜託你……”
“冷靜一點。這次的暴動是由惡魔引起的,而我是來驅除它的。”
雪男露出了安撫她們的溫和笑容,並抬起了雙手。
“我是正十字騎士團的中二級驅魔師。”
“驅……驅魔師?”
“沒錯。”
雪男溫柔的舉動逐漸解除了女性的警戒心。
隨後,他從夾克口袋裡摸出了許可證和階級證給她們看。終於安心下來的兩人頓時癱軟下來。在確認她們的情況後,雪男立刻問道:
“我聽說有預定在明天的表演秀使用的布魯·索爾加的服裝。它放在哪?”
“哎……?那、那個的話……在這邊的化妝臺……?”
其中一名女性用顫抖的手指了指雪男進來的入口一角。可移動的簡易化妝臺裡的確放著布魯·索爾加的服裝。
由於角色設定是高中生,所以衣服並不是太大。而且雪男比一般初中生要高得多,所以倒不用擔心會不合身。
而且服裝領口處有設定變聲器,用以讓觀眾聽起來完全是布魯·索爾加本人(?)的聲音。而這一設定對於現在的情況簡直是再適合不過了。本來雪男還擔心聲音會被哥哥聽出來呢。
不過——
(真要穿這個嗎……)
緊身矽素制的連體服。
還憧憬英雄的孩提時就算了,到現在這個年紀還穿這個有點丟人啊。
老實說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穿。如果是平常,他死也不會穿的。
但現在是非常時期。
從衣架上取下衣服,雪男對兩位工作人員說道:
“很抱歉,我借用一下這件衣服。”
“啥……?”
“因為各種原因,我必須隱瞞身份。”
面對雪男唐突的請求,兩位女性都忘記了恐懼,一臉茫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請不用擔心,我會好好歸還的。”
用爽朗的笑容矇混過關之後,雪男繼續道:
“話說還有沒有明天的秀會用到的煙霧什麼的?”
“啊……如果是製造特殊效果的煙霧的話,是有準備啦。”
果然,舞臺下方有這方面用途的器材。在白天做會場準備的時候雪男就有印象,恐怕是面向觀眾製造煙霧,讓他們一時看不清舞臺的設施。
“那個,現在還能用嗎?”
“哎……怎麼?你要用嗎?”
“是的——不過不知道能不能立刻使用。”
兩名女性中看起來更年輕一點的一位不太自信地回答道:“如果器材被損壞的話就不行了……不過我可以試試看。”
聽起來似乎是不太可靠,但現在也沒其他的辦法了。
於是雪男看著她點了點頭,說了聲拜託了。
“如果能製造煙霧的話,請立刻使用。”
“是,是的。”
女性工作人員似乎被他的魄力所震懾,低頭答應道。
總之,準備結束了。
接下來就看自己能模仿布魯·索爾加到什麼地步了。不,應該說是能捨棄自我到什麼地步吧……
雪男以一副即將面臨苦行的修行僧的表情,緊緊地握住了手里布魯·索爾加的服裝-
一走上舞臺,觀眾席的混亂就更加一目瞭然了。
四處散落著照明器具的玻璃碎片的舞臺上,被惡魔寄生的男人正以恍惚的微笑欣賞著人們互相傷害的模樣。
就像要揮開這些讓人心神不寧的歌聲似的,雪男出現在了惡魔的斜後方。
“——到此為止了。”
他如此宣告。從變聲器中發出的聲音,和他以前所聽過的布魯·索爾加的聲音一模一樣。
回過頭來的惡魔不快地皺起了眉頭。
“你這傢伙……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都沒關係。現在,我要送你回老家。”
“忽然出現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白痴的傢伙。”
惡魔雖然在對雪男說話,但歌聲並沒有停止。
不僅如此,他全身都出現了無數張嘴,各自都在發出陰鬱的歌聲。那聽起來已經不再是一首歌了。
惡魔不悅地眯起了眼睛看著雪男。
隨後,他的目光停留在雪男右手握著的漆黑**上。槍身上所刻著的梵文讓他嫌惡地扭曲了臉。
“原來如此……驅魔師嗎……噁心的梵蒂岡的走狗。”
他往自己腳下吐了口唾沫,對雪男發出了尖嘯。
“!!!”
幾乎震破鼓膜的衝擊之後,聲音似乎化為了實體的利刃一般向雪男襲來。
橫向閃開了這一攻擊後,單膝跪在舞臺上的雪男將槍口對準了惡魔。
“現在立刻停止歌聲。”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惡魔滴著口水的嘴角扭曲地嗤笑道,“不過,你根本不能攻擊我。”
“你要試試嗎?”
面具下的雪男露出了微笑,手指扣緊了扳機。而惡魔遊刃有餘地伸出手放在自己左胸口。
“這個人類有心臟病哦……所以才沒辦法在音樂節出人頭地,無法實現自己夢想的痛苦,憤怒……正是他心底的黑暗將我吸引來。”
“……什麼?”
“如果被你的子彈擊中的話,他會當場死亡的哦。”
看著有些動搖的雪男,惡魔嗤之以鼻,從慘白的嘴脣間伸出了深紅色的舌頭。
“你們這些偽善者,要捨棄這隻羔羊了嗎?”
看透了雪男手中的槍不會開火後,惡魔再次發出了和之前一樣的尖嘯。
“可惡……!”
閃避從天而降的音之利刃,雪男拼命思索著。
(好好想想……想想。)
當然,惡魔所說的也有可能是謊話。畢竟自古以來,惡魔就善於編織巧妙的謊言,用以迷惑人類。
但它的真實性也不是完全為零。若是如此,就不能輕易傷害被寄生的肉體。
那麼就只能按照慣例,從寄生體內部將惡魔驅趕出來,再用聖銀直接擊中失去了物質界憑依的惡魔本體,結束一切。用這種方法,就能完全不傷害寄生體的身體。
然而雪男並非詠唱騎士,這裡也沒有其他驅魔師。要將惡魔引出來——幾乎是無計可施。
而且這個惡魔比昨天的更狡猾。就算是用空槍詐擊,恐怕也騙不了他吧。
(可惡……怎麼做……!對了——!!)
在避開音之利刃的同時,雪男用左手伸向腰間的替換彈藥。就在迅速將其填裝完畢的剎那,驚人的衝擊波覆蓋了他全身。他就地翻滾著……緊緊握著手中的槍。
“甕中之鱉,也不過如此了。”
惡魔故意發出了哀嘆。
在不知不覺間,雪男已經被逼到了舞臺角落,他的左腕被音刃擦過,鮮血從傷口滑落。
“怎麼了?已經要結束了嗎?”
惡魔一步步地逼近。
(很好……再近一些。)
雪男心中暗自期待著惡魔的接近,但表面還是做出一副萬事休矣的模樣。這時,忽然有一個空罐頭從觀眾席飛來,擊中了惡魔的後腦勺。
“布……布魯·索爾加加油……!!!”
和祖父一起被暴徒們包圍,正在瑟瑟發抖的孩子漲紅著臉哭喊道。那是剛才被哥哥救下的小孩。
這聲呼喊讓正在觀眾席中央與吉他手纏鬥的燐抬起了頭來。
“哎……布魯·索爾加……?,,
一瞬間,雪男與哥哥的視線相交。
機緣巧合之下,一方穿著兔子人偶裝,一方則是連體緊身衣。
幸運的是哥哥還沒有注意到對方是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只是因為目擊到英雄而驚掉了下巴。
“……討厭的蛆蟲。”
看著落到舞臺上滾動的空罐子,惡魔伸出一腳將它踩扁。隨後,他這次似乎打算向觀眾席放出音之刃。
“發出痛苦而恐懼的甜美尖叫,腐爛吧。”
“住手!!”
雪男衝著他背後扣動了扳機。
隨著尖銳的槍聲,如同響應這訊號一般,煙霧向觀眾席湧去。
子彈擊中了被寄生的男人身體……什麼……怎麼會……怎麼可能會這樣……”
瞪大了雙眼的惡魔隨即因為劇痛而繃緊了全身。歌聲停止了,他全身浮現的所有嘴都發出宛如臨終般的慘叫。
隨後,惡魔從寄生體的男人體內脫離。
失去了重心的男人身體就像被切斷了操縱絲線的人偶一樣倒在了舞臺上。將這具身體抱入懷裡,雪男抬頭看著極近距離的惡魔。而他的左手已經從背後的槍套裡拔出了另一把槍。
“你……你這樣……也算是驅魔師嗎……”
無言凝視著慘叫呻吟的惡魔,雪男第二次、第三次扣動了扳機。
被聖銀子彈擊中的惡魔頓時開始在空中消散。
將被寄生的男人橫放在舞臺上,雪男平靜地看著惡魔的臨終時刻。
“請你獨自前往虛無界吧。”
“你這個……偽善者……”
從殘留的口中,惡魔宛如詛咒般地道。
“驅魔師……居然也會殺人……”
聞言,面具下的雪男輕輕地笑了。有什麼好笑的——惡魔呻吟道。於是,雪男從腰間取出了和之前一樣的彈藥。
“這可不是聖銀呢。只是CCC濃度的聖水而已。”
“!!”
聖水對人體沒有任何傷害,但對惡魔卻是非常有效。話雖如此,只是普通地潑過去並不會產生太好的效果,只能讓對方暫時無法動彈。但如果是充分濃縮的高濃度聖水,則會給惡魔帶來難以忍受的劇痛。
將它做成子彈的樣子射出去,惡魔會誤以為受到槍擊就不奇怪了。
這種聖水子彈是為了以防萬一而製造的新品,前幾天雪男去驅魔用品店時,在老闆孃的大力推薦下剛買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明明是聖職者……卻、欺騙惡魔嗎……”
“真不巧呢,因為我們是偽善者嘛。”
雪男微笑著道。
“可……惡……”
對著還在怨恨地低語的惡魔肉片,雪男再次舉起左手擊出一發聖銀子彈。隨即,惡魔化為黑色的粉塵消失在空中。
既然惡魔已被消滅,觀眾席的大亂鬥似乎也冷靜下來了。
“——哎呀?我,我怎麼……”
“為什麼我會在打架啊……?”
“討厭……頭好痛……”
“剛才忽然變得很焦躁……然後,就沒有記憶了。”
“怎麼回事啊,這煙?”
“話說回來,會場怎麼亂七八糟的啊?”
恢復了正常的人們的說話聲傳來。
“是布魯·索爾加救了我們哦!”
其中夾雜著少年的聲音。
“對了……!布魯·索爾加?!他怎麼樣了?!”
還有哥哥的聲音。
舞臺與觀眾席之間的煙霧逐漸散去。
——雪男在被哥哥看到之前,悄然隱身於舞臺角落中-
那之後,雪男緊急將緊身服換為原來的衣服,然後用終於可以使用的手機與騎士團取得了聯絡。
數十分鐘後,趕到的騎士團員對在場的所有人和會場進行了淨化工作,並將受傷的人送到了醫院——不過大部分都是輕傷,被寄生的男人也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受到了強烈的魔障,今後恐怕很容易被惡魔盯上吧。今後的他會走上怎樣的道路呢,現在誰也不知道。
音樂會當然也終止了。
由於是慈善音樂會,所以基本沒有人追討票款什麼的。大家似乎都還對被惡魔迷惑時做出的事有模糊的印象,所以沒有人對主辦方的教會提出責難,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各種善後處理和整理會場之類的實在是辛苦的工作,等到一切結束,兄弟倆踏上回家的路之時,正十字學園城已經被夕陽染得一片通紅了。
“啊啊,今天真是發生了很多事啊……”
走在南十字商店街上,哥哥嘀咕道。他一臉筋疲力盡的樣子,而且從剛才起肚子就咕咕地叫個不停。
“不過還是真是驚人暱,那個什麼心理安適效果。”
“不是安適,是心理暗示。安適是內褲品牌好嗎。”
由於擁有強烈心理暗示效果的演奏,讓眾人心中的凶暴性與破壞慾急劇升高,最後發生了那種慘劇——這些雪男已經對哥哥說明過了。雖然在聽完後,燐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哥哥也有過在聽完激烈的搖滾後熱血沸騰的情況吧?這個就是加強版。”
於是雪男用幼兒版解釋重新說明,燐才總算是明白了似的拍了拍手掌。
“真厲害啊,那個什麼安適。”
然後發出瞭如此感嘆。
在騎士團員對大家解釋關於惡魔的蠱惑之時,哥哥已經去樓下的工作人員那裡取行李去了。不知道他是因為鎮壓混戰太累了呢,還是“好好幹,今晚吃牛肉火鍋”的咒語發揮了效用,總之今天的他超好使喚的。
(這樣的話,如果晚飯不是牛肉火鍋就慘了……)
雪男想到這裡不禁有點戰慄。如果晚飯是炒蔬菜(沒肉)的話,那會怎麼樣。
不管是馬鈴薯燉肉也好,回鍋肉也好,總之給我們有肉的料理吧。就在雪男向負責本週料理的人祈禱的時候,一旁的燐忽然吸了吸鼻子。
“好香的味道~”
擠滿了來購滿晚餐食材的客人的商店街四處都飄散著誘人的香氣。炸肉餅的香味,家常菜店裡煮食的香味,讓空腹越加難熬了。
而被這些香味勾得口水長流的燐忽然說了句“對了”。
“話說之前大混戰的時候,你去哪了?那可是一團亂呢。”
“!!”
來了。這是雪男早就知道避無可避的問題。
隱藏著內心的動搖,他說出了事先想好的答案。
“不……那個,實際上我從廁所回來就發現會場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所以就癱坐在屋頂的門口了。”
雖然是有些牽強的解釋,但平日腦子裡已經被刻入“雪男=膽小鬼×怕死”這一公式的哥哥立刻就相信了。
“真沒辦法,你啊……”
他笑了。而雪男則是有些困擾地撓了撓臉頰。
“真是沒臉見人。”
“嘛,雖然就算你在也沒什麼用,但至少——”
至少可以欣賞我的英姿——就在他以為燐會這麼說的時候。
“至少可以欣賞布魯·索爾加的英姿!”
“哎?”
雪男發出了傻瓜般的聲音。
看著難得一臉呆然的雪男,燐不知為何有些自豪地呵呵笑了起來。然後宣告“他出現了哦”。
“誰?”
“今天啊,真正的布魯·索爾加出現在會場裡了呢!!”
“啊!……哈哈哈。”
看著宛如小孩子一樣兩眼閃閃發光的哥哥,雪男不由得噴笑出聲。而就在雪男笑個不停的時候,燐則是一臉不爽地瞪著他。
“有什麼好笑的啊。”
“不是啦,那不是電視節目嗎?不可能是真實的啦。”
“才不是,他出現了!就在你抱著腦袋嚇得發抖的時候,他出現在舞臺上了呢!哥哥我可是親眼目睹的!”
“是是。你在夢裡看到的吧。”
“不是夢啦!他真的出現了!!超厲害,超帥的哦!?拿著黑色的槍,動作也超級快的——”
燐跳躍著模擬當時的情景。
看著手忙腳亂的哥哥,雪男眯起了眼鏡下的雙眼。.
(你不說我也知道呢……哥哥。)
因為那個布魯·索爾加,現在就在哥哥你面前哦——
“很厲害吧?而且他腰上好像還有很多武器的說,總之超級厲害的。”
“哎呀,哥哥從剛才起就只會說厲害這個詞了呢。”
雪男拼命掩飾著自己,為了不引起燐的疑心而努力表現出一副受不了哥哥的樣子。
而面對似乎怎麼都不肯相信的雪男,燐只能氣鼓鼓地說“都說是真的啦”。隨後,他忽然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話說回來……布魯·索爾加以前不是拿劍的嗎?”
“!!”
“什麼時候換成槍了呢?”
無心的問題讓雪男一驚。
這時,他們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修道服。是負責本週食物的丸田先生。只見他雙手提著兩個大大的塑料袋,似乎剛從超市回來的樣子。
袋口露出的肉的商標讓燐兩眼發光。而且還隱約可見翠綠的長蔥和像是炸豆腐的東西。
“牛肉火鍋?!”
燐像只貓一樣雀躍著小跑起來。而看著這樣的哥哥的背影,雪男不禁單手撫摸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他將那隻手抬到眼前。
(說起來……)
今天的他根本沒有經歷什麼動搖內心的恐懼呢。
雪男將從緊張的戰場回來之後沒有絲毫顫抖的左手伸向了空中。手腕在紅色的夕陽中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超厲害,超帥的哦!?拿著黑色的槍,動作也超級快的……
哥哥興奮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迴響。
雪男不禁舒緩了表情,然後,在被夕陽染紅的城中,向著哥哥的背影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