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就兩個人, 空調沒開靜音模式,小聲地嗚嗚作響。
薑雲就那麼站著,一隻手還放在桌子上。
面前這個人太狠絕了, 輕描淡寫地說著最殘忍的話。
秦昭昨天見到薑雲時的那些行為,給薑雲道歉, 還想挽回,都不是裝出來的騙人的假象。在S市差點就一蹶不振的這段時間以來, 她的確後悔了, 反思過自己的錯誤, 也終於承認了曾經對薑雲造成過傷害。
這人什麼都懂, 都明白。
只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自私到無可救藥。
簡短兩句話就讓秦昭變成這樣, 這人本性如此罷了。薑雲只是說了一句陸念之更好,她便不管不顧地把封存已久的陳年舊事拖出來講, 無非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她接受不了薑雲和陸念之在一起, 更難以忍受從薑雲口中說出這種話。
當年是秦昭說謊在先, 薑雲惦記的人也確實是陸念之, 可後來薑雲喜歡的是她,不是陸念之。
秦昭太偏執了,寧肯說出真相也不願意這一點被抹掉。
愛情裡一向講求先來後到,秦昭比陸念之出現得更晚,卻能後來居上,她贏過一次,也得到了真正的感情,她卑劣,陰暗,不允許薑雲和陸念之把從前的種種消磨得一乾二淨, 不允許那段過往就這麼過去。
薑雲聽出了那話裡的意思,心頭瞭然,不用秦昭說完都猜出來了。
舊事紛至遝來,潛藏在記憶裡的細節在霎時間不斷地往外冒,許多事情都說得通了。
陸念之曾經問,為什麼會喜歡秦昭。那時的薑雲覺得陸念之莫名其妙,而今細細想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薑雲的眼神一點點變得淡漠,定定看著秦昭,沒有當場發火,也沒有做出不理智的舉動,只是過分平靜地問:“你還想說什麼?”
她知道秦昭就是故意在激自己,在耍心思,不論如何在外面都不會不顧一切地發作。
她的反應倒是出乎秦昭的意料了,秦昭靜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始終沒能在她眼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薑雲當真是把秦昭徹底拋開了。
許久,秦昭終還是低頭簽字。
昔日那麼好的兩個人,到此為止算是完全割裂開了,沒有爭執沒有吵鬧,只有僵持。
曾經在一起時那麼美好的人淪落得如此醜惡,薑雲眼裡的疏離毫不掩飾,秦昭變成了她最討厭的那種人,比當初出軌還教人失望反感。
薑雲連句話都不想跟秦昭多說,怕控制不住情緒。
可秦昭還是沒半點自覺,簽完字了,突然又說:“你以為我真會針對你做什麼,為了逼迫你給你使絆子?”
薑雲不語。
秦昭看了她一眼,自言自語:“你就沒相信過我。”
薑雲緊了緊手,淡聲反問:“你值得嗎?”
“不值得。”秦昭坦然地說,把筆收好,將桌上的文件都整理一下,推到薑雲面前,微仰著頭望去,“對嗎?”
薑雲把文件拿起來,轉身就走。
方才硝煙彌漫的爭鬥倏爾偃旗息鼓,結束得悄無聲息。
不過等走到門口時,薑雲停下,片刻,認同地說:“確實不值得。”
語調輕緩,沒有半點起伏,連失落都沒有,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言罷,徑直走了。
辦公室裡就剩下秦昭一個人,默然而孤獨地坐在那兒,直至薑雲徹底走遠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她才變了臉色。
剛剛的激動消失得無影無蹤,秦昭有些頹敗地靠在椅子上,面上的神情複雜難喻,絕望,落寞,還有一絲很難察覺到的懊惱。
也許這人一開始是想好好談一談的,可終究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依舊不歡而散。
有些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執意不放只能適得其反。
已經離開的薑雲未能見到這些,更無從知曉秦昭怎麼想的,她拿著東西出去,回到培盛的場地,主辦方的人早就過來了。
快到展會結束,場館內的員工多了起來,邵青和代致崇他們都過來了,正圍在一起商討什麼。
秦昭就是故意把人騙過去,其實上不會真的在工作上搞小動作,她好不容易才得到重新站起來,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只是這個人到底要怎麼樣,薑雲不願再深究,連想都不去想一下,她認真做事,盡好自己的職責就行。
邵青對她的工作態度和進程都十分滿意,特地帶她過去見了分公司的領導階層,還有兩個德國總公司來的同事。
自始至終,薑雲都表現得很正常,沒有露出半點不對勁,但還是被邵青看出了一絲端倪。
出於對手底下員工的關心,邵青不免多嘴問了下:“今天很累?”
薑雲的臉色不大好看,有點蒼白,整個人的精神頭都比上午差了不少,而且時不時就有點心不在焉。
只是薑雲自己都沒察覺到問題,聽到邵青這麼說還愣了愣,旋即回道:“還好。”
“你氣色有點差,”邵青說,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是遇到什麼事了還是怎麼了?”
“沒,”薑雲搖搖頭,總不可能把私人的事告訴上司,她故作輕鬆,像個沒事人,隨便找了個藉口,“只是今天比較熱,下午在後面待太久了。”
邵青沒多想,也沒空說太多,隻道:“你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等這邊做完你可以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薑雲應下。
剩餘的工作費不了多長時間,一個小時之內就可以結束,大家各自分工不同,沒有後續工作的自然可以先離開。
按理說邵青和代致崇都還留著,薑雲不應該走得那麼早,可她的狀態著實不太好,又在這邊待了半個小時,最終還是一個人回了酒店,把這邊交給別的同事。
陸念之不久前給她發過消息,那時她正在忙,來不及回復,等到了房間休息了一會兒,薑雲這才摸出手機,盯著消息界面看了兩三分鍾,再慢慢打字。
一條信息刪刪減減,字斟句酌半天,最終還是沒發出來,轉而若無其事地問:「合作談完了?」
其實有很多話想問,可是問不出來,不知道該怎麼講。
約莫十分鍾,陸念之才發來消息。
「剛剛出來。」
薑雲:「怎麼樣?」
陸念之很快回復:「簽了合同,後續工作交給助理了。」
薑雲抿抿脣,好像找不到話說。
陸念之問:「你呢,今天如何了?」
兩人隔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都是發文字消息。她倆似乎都不太喜歡用語音,每次聊天都這麼不慢不緊地打字,你一條我一條,誰都不急。
薑雲絕口不提辦公室的一切,什麼都不說,隻挑輕鬆一點的話題聊,下午的冷飲,紅茶等等。
未能及時見到她,另一邊的陸念之絲毫沒有發現哪裡不對,還問明天想喝什麼。
「奶茶。」薑雲都一一回答。
「要不要出來吃飯?」對方又問。
薑雲遲疑了一瞬,然後打字。
「我請你。」
陸念之:「好。」
薑雲:「你找地方。」
對方依舊耐著性子回復:「好。」
薑雲:「想去哪兒?」
陸念之:「晚點再說,先過來接你。」
薑雲沒有再回復,看著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又把手機放下,許久,慢悠悠起來收拾。
她不著急地重新畫了個淡妝,換了一身還算素淨的亞麻長裙,鴉青色的。
陸念之回到酒店沒第一時間就過來找人,這一層同事這麼多也不會來,她先進房間換了身休閑的衣褲,再去地下停車場等著。
她開了一輛新車,看起來並不顯眼的奧迪,太張揚了容易引人注意,這是專門回陸家找的舊車,適合低調出行。
薑雲下來得更晚些,頭一回遲到了。
她倆還真是默契,今天都穿了同色系的服裝。陸念之是鴉青色小吊帶配黑色長褲和靴子,看著就涼快。
陸念之帶薑雲去了繁盛的外灘。
到那邊時已經華燈初上,街上亮著各種顏色的光,街上的人群密集,走哪兒都是熱鬧。
C城的北街就夠喧鬧了,這裡更甚。
找到停車的地方,兩人去了一家西餐廳。
這趟算是出來約會,浪漫的晚餐自然少不了。西餐廳的燈光朦朧,從進去開始就一直有人在彈鋼琴演奏,琴聲舒緩,氛圍很是繾綣。
今晚陸念之的話更多些,跟薑雲說了許多事,包括今天出去遇到了陸汀慍。薑雲就順著問了兩句。
這頓晚飯吃得格外慢,在輕鬆的談話中度過。
但薑雲的心情卻一點都不輕鬆,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總覺得壓抑,心裡悶得慌,明明都過去了,沒必要在意這些,可就是難受,她決定提出分手的那陣子都沒這樣難過。
陸念之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只是在西餐廳裡沒人,還給她倒了半杯紅酒。
“要不要晚點再回去?”對方問。
薑雲抿了小口酒,嗯了一聲。
吃完飯結帳,之後到處逛逛,走到哪兒算哪兒,兩個人都漫無目的。路過一家花店時,陸念之習慣性進去,出來時捧著一小束雛菊。薑雲好笑,“幹嘛總是送花。”
“你不開心,”陸念之說,十分直白,“就買一束送了。”
薑雲不自覺輕抿了下脣,不吭聲。
她藏不住情緒,誰都能看出來。
陸念之把花塞她手裡,“拿著。”
薑雲還是接下。
花束外包的淺褐色的紙,厚度很薄。
“發生了什麼,要不要跟我講一下?”陸念之柔聲說,停頓了片刻,“如果不想講,我就陪你再走走,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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