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忙亂， 路邊的圍欄被撞得歪歪扭扭，一輛黑色的豐田保姆車側翻出去，從高處翻落到斜坡下方， 倒栽在那裡。

圍觀的人已經下去了兩個，查看一下車裡的傷患到底怎麼樣了， 剩下的人都堵在馬路邊上，大家都不是專業人士， 誰都不敢隨便上前幫忙， 只能乾看著焦急。

現場簡直觸目驚心， 車子的頭部已經撞得稀巴爛， 兩側的車窗幾乎都碎了， 橫斜的樹木直接捅破車窗穿進了車子裡， 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裡面的人。

薑雲和陸念之都會一些急救的方法，但對這種車禍現場沒多大的用處， 這種情況不是普通人能處理的， 而且用錯了法子反而會讓傷者更惱火， 還是不要添亂為好。

可她倆還是下了車， 過去看看。

斜坡的坡度太大，夜晚又這麼黑，站在馬路邊上只能瞧見車子的慘烈狀況，壓根看不見車裡究竟如何了。

下去的那兩個人也是什麼都不太懂，正舉著手機趴在地上往車裡瞅看，都被斑駁的血跡嚇到了，雙雙一籌莫展。

尋常人哪見過這種陣勢，敢抹黑下去都算膽大的，接下來該怎麼做誰都不知道。

其中一個男人著急衝上面喊:“打120沒有？！”

這邊的人趕緊回答:“打了打了。”

“早打了，正在路上！”

那個男人又喊:“再下來幾個人， 車子卡住了！”

現在誰都不敢亂動，可等救護車來了，肯定需要大家幫忙，必須再下去一些人。

馬路邊上立馬變得混亂，有人想下去，但被同伴拉住不讓，也有人毫不遲疑就去了。

方才衝薑雲她們喊的那個人想下去又不敢，猶豫了半晌還是咬咬牙跟上去，走前又朝剩下的人說:“你們有誰懂急救的，一塊兒來幫幫忙。”

有人趕緊提醒:“你們別亂動，等救護車到了再說！”

薑雲打算下去，想著也許能幫得上忙，但是陸念之把她攔住了。

“我去就行，”陸念之說，“在這兒等我。”

薑雲還穿著正裝，下這麼陡的坡太麻煩，陸念之短袖牛仔褲加平底鞋，她去更方便。薑雲也不跟她爭，隻輕聲提醒道:“小心點。”

陸念之嗯了一聲，立馬下去。

這人平時經常鍛煉，下個陡坡很容易，不一會兒就趕在了前頭，她是最先到底下的那個。

不知為何，薑雲的心跳得厲害，總覺得這是出了大事。

可能是她太緊張，第一次撞見這種場面，難免有點害怕，畢竟這般慘烈的車禍現場，基本都是非死即傷，尋常人感到害怕也正常。

又有車子過來了，停在薑雲她們的車後面，上頭下來了一男一女，到這邊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女人問:“這是怎麼了？”

站在薑雲旁邊的男人抖著聲音回答:“車禍。”

女人瞪大眼朝底下看，“這都多久了？打電話了嗎？”

“打了。就先前，應該有十分鍾了。”另一個人回答，說著，又指了指剛剛說話的男人，“當時車子就在他前面，差一點點就撞上了。”

男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看起來都快崩潰了，才經歷過那麼驚險的畫面，他完全平靜不下來，甚至紅了眼眶，激動地說:“本來開得好好的，這輛車突然就晃來擺去，我想躲開，結果躲不開，那車的司機為了避開不撞上，就……就……”

說到一半，男人都控制不住情緒了，憋不住直抹眼淚，“我也想躲開，我哪知道會這樣……”

“誰能料到啊！”

遇到這樣的事，任誰都冷靜不下來，何況那輛保姆車裡有不少人。

問話的女人趕緊把他安慰住，讓不要太激動。

留在馬路邊上的人議論紛紛，一個個都後怕地看著底下，還有人不停地問救護車什麼時候能來。

薑雲還算鎮定，一直站在馬路邊上往下面看。

她不清楚底下的情況到底怎麼樣，隻瞧見陸念之在看到車後座的景象後，杵在原地好一會兒，像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

薑雲不由自主捏緊手，手心裡都濡出了細汗。

她莫名就變得緊張，心砰砰砰直跳，好像自己就在底下，已經發現了車後座的那些人是誰。

周圍的人在談論些什麼，她都聽不見了，心思全放在了陸念之身上。

陸念之愣了愣神，而後被叫住她們的那個男人拉了一把，讓去看看司機。

司機才是受重傷的那個，身上全是血，看起來很是恐怖。他的脖子上被玻璃劃了一道深長的口子，也不知道究竟傷得有多重，反正一直在流血，虛弱得不行。

司機意識尚存，嘴皮子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男人催促道:“快幫著止血，再這麼下去，救護車還沒到人就撐不住了。”

陸念之毫不遲疑地撥開堵在車頭旁邊的那些人，趕緊過去幫忙。這種時候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不管別的地方傷勢重或輕，必須先止血。

沒人敢貿然幫忙，陸念之直接上前。

薑雲在上面等著，腦子一片空白。

底下的情況一定很嚴重。

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陸念之。

陸念之是跪在地上幫忙止血，這人的身形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突出，孤寂，乾脆，不慌不亂。

馬路邊的一個人問:“車子裡有多少個人？”

知情者回道:“應該是五個，有兩個是女的。”

“這麼多人？”

“真是造孽啊……”

……

薑雲的手都冰涼。

今天晚上悶熱，溫度比較高，但是彎道這裡不停地吹著風，站久了就感到涼颼颼的。

救護車來得很快，醫護人員早就在電話裡得知了現場的情況，一來就有條不紊地進行救治工作，而留在馬路邊的一群人亦火急火燎地去幫忙。

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害怕，人心都是肉長的，生死關頭誰都不願意出事，否則就不會留在這裡等著了，那底下可是五條人命。

一名醫護人員接替了陸念之，其餘人則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幫忙。

車子被樹木卡住了，要把裡面的人弄出來還是廢了一番功夫。

駕駛座是司機，受傷最嚴重。副駕駛座是一個中年男人，腿被卡住了，身上有不少的傷口，可不致命，人還是清醒的。而車後座的第一排是兩個女的，都暈過去了，其中一個額頭上還在流血，第二排只有一個年輕男人，他差點就被插.進車子的樹木傷到，不過還清醒著，傷勢未知。

醫護人員專業而迅速，經過傷勢確認後，先把除司機以外的人都救了出來，簡單處理過一番再讓群眾幫著把傷患抬上去。

最先上來的是困在最後方的年輕男人，然後是副駕駛上的那個，接著是兩個女的。

薑雲認識她們，不久前才見過。

秦昭和許知意。

這兩個人已經從昏迷中醒來，可意識不清，尤其是秦昭，她額頭上的血正在往下流，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有幾個人圍了過去，薑雲站著不動，隻遠遠看著。

救護車來了好幾輛，交警不知何時也來了。

薑雲都沒察覺到這些，安靜而沉默。

那個司機還在底下，已經被弄出來了，醫護人員直接跪在地上爭分搶秒地救人。

一名交警出來把圍觀人群疏散開，讓不要擋道。

陸念之在下面守著，還沒上來。直到那名司機暫時脫險，被送到馬路上，這人才跟著上來。

她手上滿是血，衣服上也有血，額頭、頸間都有汗水。

薑雲沒說話，看了這人一會兒，而後上前拉住對方的手。陸念之怕血沾到她身上，不讓碰，可還是沒躲過。

救護車先離開了幾輛，最後一輛也離開。

交警把現場保護起來，讓部分圍觀的人留下做筆錄和登記，並同時疏散人群。

薑雲和陸念之最後沒能去成酒店，去的是陸念之在S市的獨棟小別墅。

——她倆身上都帶著血，去了酒店別人都不會讓進去，指不定還會報警處理。

兩個人沒了原先的興致，進入小別墅先去洗澡。

她們一起進的浴室，可沒做什麼，沒起一絲旖旎心思，薑雲幫陸念之把血衝洗乾淨，又洗自己身上。

洗完澡，換下來的衣服，包括薑雲的一身小西裝，全都被扔進了垃圾桶。

小別墅裡有別的衣服，陸念之找了一身勉強適合薑雲的西裝出來，讓明天穿這個。

薑雲兀自坐在床邊吹頭髮，末了，讓陸念之過去，她再幫這人吹。

床周圍鋪的地方，可以直接坐上去。

等把頭髮吹得半幹了，薑雲把吹風機放下。陸念之說:“張易在這邊，我給他打了電話。”

張易會聯系秦家和許家的人，她們不必摻和進去。

薑雲幫陸念之梳頭髮，再用乾毛巾給她擦擦發尾，許久，才輕聲說:“工作結束我就回C城，我去那邊等你。”

陸念之背對著抓住了她的右手，用下巴在她手心裡蹭蹭。

“好。”

“你要早點回去。”薑雲說。

陸念之轉頭，紅潤的脣在她手心親了下。

“晚不了多久，忙完就走。”

薑雲繼續幫陸念之擦頭髮。

這件事跟她倆沒多大的關系，麻煩找不上來，但歸根到底還是跟以前的感情糾葛有關。

擦完頭髮，薑雲把乾毛巾放下，須臾，不輕不重地說:“我不想再見到她們。”

陸念之沒說什麼。

薑雲下去坐在地毯上，挨在旁邊，從側面抱住這人，抵靠在她肩上，良久，小聲地說:“太累了……”

陸念之反過來把她環住，攏進懷裡。

兩個人就這麼依偎著。

“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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