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氤氳著水汽,嫋嫋升起。
“她同你說了什麼?她現在在哪兒?她為什麼不直接見我。”
沈折顏一坐下來,就迫不及待的問了三個問題。
“我原以為你會恨她的,她也如此以為。”
雲生頗有些意外的說,雖然她當時沒有在現場,但是通過外面的流言,以及君子書和她交談的時候,三言兩語間透露出來的,拚湊出了大概的事實。
沈折顏摸了摸茶杯,眼神複雜,沒有開口。
恨,怎麼會不恨呢,徹夜的難眠,翻來覆去的想,卻怎麼也想不透。
但是……捨不得。
她始終覺得這件事情透露出的古怪非同尋常,君子書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反應呢?
真心實意,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
“看來你對她的心意,遠遠在我估計之上。”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會說下那麼一番話,就離開,之後也再也沒有找過她。
君子書欠她一個解釋,如果不得到答案的話,她不可能會甘心。
“她交代我,把這一封信給你。”
雲生把一封信遞給了沈折顏,沈折顏迫不及待地拆開。
折顏姐姐親啟:
那天對你說下那一翻話,並非出自我真心,一直很喜歡你,從未恨過,在最開始難以支持下去的時候,都是你努力的想著你,才能熬過去。
你的身後有尾巴,如果我出來與你相見,情況會變得十分的麻煩,會再次相見,到時候,你要認出我。
沈折顏把信收了起來,可以明白君子書想要解釋一些什麼,但是她為什麼這樣做,她始終沒有和她說,而且她的身後有尾巴?
沈折顏凝眉,大抵是這些天她都一直心不在焉地往前趕路,並沒有注意身,後是否有跟著她的人。
不過她身後有尾巴,君子書是怎麼知道的?
沈折顏心中一蕩,說明這些天,有可能君子書一直在暗地裡看著她,而且這信裡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君子書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她身邊?
不過沈折顏的注意力又立馬被君子書信裡的其他話吸引過去了,什麼叫“最難以支撐的時候”,還有那天君子書說的“生不如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君子書到底吃了什麼苦?
越是想,就越是疼惜。
“她交代我做的就這麼些了,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的,不要像我和她一樣,空留遺憾。”
雲生看沈折顏的表情,就知道那封信裡面,大致說了一些什麼內容。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她那個時候要那樣說,明明可以讓我帶著她一起走,只要她開口,我我就一定會跟著她離開。”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她只不過是不想讓你背負罵名而已,和魔教有勾結,那些名門正派,恐怕都容不下你,而且你並不是獨來獨往,你還有師門。”
“你想做大俠,她便不負累你,寧可自己背上不堪的名聲,也要讓你的名聲完好無損。”
雲生喝了一口茶,悠悠的說。
那聲音雖輕,卻重如千斤,狠狠地砸在沈折顏的心上。
“我並不在乎。”
沈折顏心情並不平靜,她站了起來,頗有些激動的說。
“你會在乎的。”
“我不會。”
沈折顏近乎咬牙切齒的說,肯定的看著雲生。
“你的願望是成為一個匡扶正義行俠仗義的大俠,這也是許多人的願望,你其實做到了,的確是大俠了,如果有一天,稱讚你的人全部都咒罵你,你想幫忙的時候,別人都不屑,甚至惡言惡語,你會怎麼樣?”
“我不在乎。”
沈折顏眼睛也不眨地說,也許以前還會為自己所堅持的道義而努力,可是那些人,那些話,讓她覺得失望至極。
就算別人再怎麼樣看她,也無所謂。
“可她在乎,她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她在乎別人對你惡語相向,她也在乎你心中的道義。”
沈折顏垂下眼眸,心裡有什麼被牽動了,弄得她生疼。
“沈姑娘,道義不是為他人堅持的,世間有萬萬種人,有可救有不可救,有好有壞,如果情況真的如同我所說的那樣,你的善良你的道義是否還能堅持住?無辜者人人喊打,負罪者萬人敬仰,道義的崩塌,有時候會逼瘋一個人。”
“她想守住的,是你的江湖,你的初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始終易得,初心難守。
沈折顏聽著,隻覺得全身都抽疼起來,隻想立刻見到君子書,然後好好的抱著她。
她未曾想到,那個總是笑的開懷的看似單純的姑娘,居然會為她想這麼多。
雲生輕歎,看著沈折顏有些失態的模樣,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當初的我,沒有你這般坎坷,她也是聖女,瀟灑的性子,缺願同我一起隱居山林,不嫌棄我的腿,終究是天意弄人。”
雲生多想回到那個夜晚,如果她沒有因為生氣而不拉著她的手,或許她就不會離開她了。
沈折顏又坐了下來,十分珍惜的把信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我最開始就知道她是魔教的人了,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可自拔的愛上了她,我一個人,不怕什麼道義的譴責,而且我是醫者,他們不來找我看病,我還樂得輕鬆,我不像你,心中沒那麼多大義。”
雲生的指尖在桌上輕彈,像是想起什麼,心情都好了不少。
“雲姑娘,你說正邪兩派,打不打的起來?”
“雖然是有了由頭,但是那幫人心虛著呢,沒了他們,其他的蝦兵蟹將哪裡鬧得起來,只有初出茅廬的小子,才會為那些事拚命,其他人,只不過是有利可圖而已,只不過怕魔教那邊會不甘心,他們哪裡是任由別人欺負到頭上不吭聲的呢,怕是很快就要有所動作了。”
雲生搖頭,她可不認為能夠鬥的起來。
沈折顏點頭,甚是讚同,但是她不認為明面上會打起來,不過小動作應該會有不少。
也許是因為君子書,連帶著她也對魔教沒什麼太多的惡感了。
這世界上沒什麼純粹的好人,卻有純粹的壞人。
壞人裡不一定都是壞到透的,也是有善良的。
如雲生所說,人有萬萬種,這心思便有萬萬種。
“多謝雲姑娘。”
“不必,她也幫過我,下次若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也可說話。”
“好,那,就此別過。”
“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同她一起的。”
“嗯。”
沈折顏沒有停下來地想法,一路南上,再一次走過她和君子書走過的地方。
這一次,她發現身後的確有小尾巴。
不過不需要太在意,不過是腦子不太靈光的人而已,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如沈折顏所料,她一路走走停停,不過兩三個月,身後就無人了。
她仍然出手幫忙一些人,救值得救的人。
因為有了君子書的信,她的心,也漸漸安定。
沈折顏出發去杭州的時候,君子書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了千行的面前。
“外面傳的都是怎麼回事?”
千行可不覺得君子書拿了什麼劍,君子書又不用劍,他也不用,搶那個幹什麼。
“狗咬狗,潑髒水唄。”
君子書磕著瓜子,吐著瓜子殼,不怎麼在意的說。
“嘖,看來那些人是不太把我們放在眼裡啊,這麼公然欺負你,以為我們聖女是可以隨便欺負的?”
“對,過分,我們一起收拾他們。”
君子書點頭,太過分了。
“怎麼?你要打?”
千行有些意外,打是可以打,不過應該不好打,但是搞點什麼破壞還是沒問題的。
“我們去欺負秋水宮,然後去嚇雲劍山莊的。”
君子書笑眯眯的,讓千行一下就明白了誰是欺負君子書的人。
“人你隨便用,要我和你一起麼?”
“不用,我自己去出氣就好。”
“你和那沈折顏怎麼樣?沈折顏知道你的身份了吧?你們倆?”
千行琢磨著,沈折顏很有可能是和君子書掰了,但是君子書回來這樣子,又不太像。
“沒事兒,我倆很好。”
君子書拍了拍手,把身上的瓜子殼拍掉。
估計沈折顏現在難受著呢,她原以為沈折顏會恨死她來著,但是看小花仙那邊的轉播,沈折顏似乎反應沒有很激烈,但是不太好是真的。
看來沈折顏要比她以為的喜歡她,這很好。
估計她馬上就要看到她留的信了,君子書本來是沒打算添那一段話的,但是她發現真的有沒腦子的人,打算通過跟著沈折顏來找到她,所以還是打算提醒一下。
“真的好?”
“真的好。”
君子書點頭,捏著下巴打量著過了一年多成熟不少的千行,把千行看的都發毛。
“幹什麼?”
千行乾巴巴的問,幹什麼突然這麼看著他。
“這一年,有遇到什麼人嗎?”
千行嘴角抽了抽,低下頭看手下呈上來的教內事務,懶得回答君子書。
經過了這一年,他也已經釋然了。
他也不是那麼喜歡君子書,但是的確是把君子書當成無可替代的好朋友。
“放心,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千行表情坦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心裡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